这时候钱喜儿才有那么点小孩子的样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刘七巧接过沈阿婆手里的钱喜儿,给她换了一件刘八顺小时候的衣服,穿着也算合身。
当夜李氏没有回家,刘七巧只好带着两个毛娃一起睡觉。半夜的时候钱喜儿忽然哭了起来,刘七巧正在想事情,便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又顺便问问话。不问不知道,一问下一跳,这钱婶子的意外没准可就没那么意外了。
原来钱喜儿说,前天夜里,她娘喂过了马,已经回了她们住的地方。可大半夜忽然有人来敲门,说马厩有一匹马病了,让钱喜儿她娘去看一看。据钱喜儿回忆,那时候月亮都到了西边,初步判断应该已过了亥时。钱喜儿因为是小孩子,没什么心思,所以她娘走以后,没过半刻就睡着了。睡知道第二天一早,她还没醒,门就被隔壁的人给扣醒了,告诉她她娘被人发现晕在马厩里。
钱喜儿她娘被发现以后,庄头就急忙到处找大夫。这庄子的主人家就是在京城开药铺的,那天正好有人在,因为怕出人命,所以庄头去了京城喊了本家坐堂的大夫过来。这么一来一回,到庄上的时候,就已经天黑了。过来的大夫一看,哪里还救得了,便摆了摆手送回了牛家庄来。
刘七巧听着,就觉得这事情肯定是不对的,便问钱喜儿道:“你认识那天晚上喊你娘出去的人吗?”
钱喜儿想了想,有点不确定的说:“有点像何家的二老爷,平常我娘不让我乱走,我不太认识庄子里的人。”
刘七巧又问她:“那平常有没有什么人特别关心你娘?”
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钱婶子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但长相却是这牛家庄媳妇中算上乘的了。她刚新寡那两年,提亲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可后来她一概不依,最后也没人大这个主意了。但是刘七巧是敏感的现代人,以现代人的思维,配合TVB编剧的狗血思维,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马发&春意外。而更大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发&春未遂。
刘七巧心里过了过,为了钱婶子的名节,她也不能往这里想,但是好端端的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她心里有觉得窝囊的很。浑浑噩噩的,也不知到了几更,便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刘七巧先让陈叔送了刘八顺去私塾,自己带着钱喜儿去了钱家。灵堂已经布置妥当,村里人也陆续前来吊唁。钱婶子的大女儿大妞从隔壁村带着钱婶子的爹娘一起回来,正跪在蒲草上哭的天昏地暗。钱喜儿看见姥姥姥爷都来了,小身子冲出去,抱住了大人的身子哭了起来。
李氏熬了一宿,眼睛也肿了,鬓发也乱了。刘七巧看着心疼,拿了热粥出来,两人一起到了后面的房间里吃了两口。
“娘,婶子这事儿,只怕没那么简单。”刘七巧决定把昨晚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跟李氏一起分析分析,毕竟她是站在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分析问题。而李氏拥有传统观劳动妇女的隐忍、耐心、吃苦耐劳,想东西会比刘七巧更全面些。
“怎么说?”李氏折腾了一夜,有些累,但听了这话也没得就打起了精神,想了想道:“昨晚我来的迟,听送你婶子回来的人说,庄头家留了二十两的银子钱,说是给你婶子安排后事,我看着倒不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况且村里还有别家人也在那庄子上,我昨晚也问了,都说庄头待人是和气的,听说你婶子伤了,赶了一整天路,就为从城里请个大夫回来。”
刘七巧侧耳听着,也不时点点头,等李氏说完,才开口道:“也许庄头是好的,下面有人搞鬼你不知道,我听喜儿说,她娘是半夜被人喊出去的,出去了就没回来过,那喊她的人是谁呢?大半夜的为什么要喊她?而且喜儿说,那人喊她娘,告诉她有马病了,只要我们去看看,这两天那庄子里到底有没有马病了,不就一清二楚吗?”
李氏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可又想了想,心里不免又疑虑了起来道:“你婶子是个寡妇,这事儿传出去对她不好。”
刘七巧就知道李氏会这么说,正郁闷呢,外头忽然有人插口进来:“人都没了,还管那些做什么,若是真有人害死了我女儿,我一定要他偿命,刘嫂子,这丧事我们也不办了,直接推着她娘的尸身,去庄子上找人评理去!”
刘七巧一看,外头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钱婶子的老娘。钱喜儿正搀着她往里头走。两人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姥姥说的对,人都没了,那管得了那么多,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婶子的冤屈,得有人替她伸。”刘七巧想了想又道:“咱们也不能硬碰硬的,得想个法子,找出点证据来。”
☆、第 11 章
刘七巧说干就干,跟李氏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事儿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于是她自己回家,换了一身小子的衣服,到村子西口找了正在地里干活的王老四。王老四人高马大的,虽然刘七巧对他不感冒,但是站在他的身边,妥妥的安全感是有的。
王老四也是一个热血心肠的人,听刘七巧说了钱婶子的事情,嘴里也嘀咕道:“哪个天杀的这么没天理,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
王老四特意把家里的驴车给借了出来,让刘七巧坐在后头,他跳上车,拿着鞭子赶着驴子往前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往庄子上去。
“七巧,你家什么时候去城里啊?”王老四一边赶车,一边回头看着刘七巧,在他看来,刘七巧是这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刘七巧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自己。
刘七巧看着蔚蓝的天空,发起感慨:“如果可以,我还真想一辈子都不去城里呢,城里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在乡下自由自在,每天过的无忧无虑的,多舒服。”
王老四点头表示赞同,过了半刻又开口道:“七巧,这是我最后一次陪着你疯了。”
刘七巧听着,怎么这话中莫名就有些伤感的气息,便好奇的问道:“老四,怎么了这是?”
王老四神态憨实,带着忧愁的样子还真让刘七巧觉得自己跟负心汉似的,说话的口气都软了下来。
“昨儿你刘三婶到我家给我说媒了,她弟媳的女儿今年十五了,还没许人家,我娘看了生辰八字,觉得她旺夫,就答应了。” 刘七巧终于明白了王老四这深深的忧伤从何而来了。不过与此同时,刘七巧也忽然觉得有点如释重负,自己终于不用担心一不小心伤了人家纯洁的心灵了。
“老四,我三婶的侄女我见过,长的还不错,在赵家村还是一朵村花呢。其实娶妻娶贤,长相什么的都不重要,关键是以后能跟自己说上话,互相帮衬着过一辈子,你说是吗?”刘七巧觉得自己又有了一个特长,可以去当知心大姐姐了。
“七巧,你说的是这个理,我虽然没念过书,但你说的我明白,可我就是心里面闷的慌,我为什么就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思去过日子呢?就算七巧你不喜欢我,我也没必要一定要去娶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啊。”王老四说着,叹了一口气,脸上还带着一股不服输的戾气。他闷了半点,赶驴的鞭子甩的脆响,忽然开口道:“我听说北方在打仗,如果家里人真把我逼急了,我就从军去,反正人就这辈子,我不想让自己白活了。”
就在这个时候,温暖的阳光洒在王老四的身上,刘七巧忽然觉得他的身上有着寻常人所没有的光辉。作为一个现代人,刘七巧几乎就要为王老四的这番说辞摇旗呐喊,千万句鼓励都说的出口。
但是,作为和王老四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刘七巧,她还是按住了自己内在的想法,温言劝慰:“老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们牛家庄人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的,你这种想法,千万不要跟别人说知道吗?”
王老四沉稳的点点头:“跟别人说还不如跟牵你的这头驴子说呢。”刘七巧被他逗的哈哈大笑起来。
赶了一个时辰的路,终于到了钱婶子打工的庄子上。看着规模也是一处极大的庄子,大概住着几十户人家。刘七巧问了人,找到了庄头家的房子。是一个三进的四合院,比刘七巧家还要大得多。
刘七巧下了驴车,正要上前去叩门,忽然从里面急吼吼的出来一个男人,手里牵着马便往外头来。里面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送到门口喊道:“老二啊,你可快点回来,你侄媳妇可耽误不起。”
那人应了一声,也没顾上刘七巧,上了马一溜烟就不见了。刘七巧见里头要关门,忙拦住了道:“这位大婶子,听说你们家马病了,我是看马的大夫,正巧过来看看。”
那婆子一脸莫名的看着刘七巧,见她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模样,没得就没了好眼色,不耐烦道:“我家的马没病。”
刘七巧便装作不解道:“怎么会呢?大前天我遇上钱家婶子,说是贵府上的马病了,让我过来瞧瞧,今儿才得空来,怎么,你家的马已经好了?”
那婆子一听刘七巧提起了钱喜儿她娘,不由脸色变了变,开口道:“你怕是听差了吧,钱婶子昨天也回家了,不在我们这里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