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不想告诉皇帝这个事实,可是他一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太监,宁愿被笔杆敲出个窟窿也不敢撒谎的……
刘玉璋咽了咽口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抬起头来,虚弱道:“回皇上的话,贵妃娘娘非但没有悔过之意……反而高兴了一整天,兴奋得很呢。”
“……”
听了这话,沈浮坤连敲都不想敲他了,一脸疲惫地将毛笔丢在了桌子上,两眼空洞地看着前方,深邃的瞳孔毫无焦点,甚至还有种四大皆空的感觉。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陛下?”皇帝不动手打他了,刘玉璋反而觉得心里头瘆的慌,忍不住出声唤了一句。
沈浮坤这才慢慢回过神来,跟好长时间没有浇水的蔫花一样,声音尚算清朗,却无精打采地问道:“你说贵妃她到底什么意思?这么多人巴不得朕召寝,她可倒好,一个劲把朕往外推,真是百花齐放的后宫中的一朵奇葩啊。”
刘玉璋心一塞,不敢接下句了,这种事情他向来是不敢妄加评论的。其实他心里头想的是:其实陛下您也挺像个奇葩的,宫里头这么多妃嫔您不待见,上赶着去贵妃娘娘那里找不自在,前头吩咐我做的那些事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成!”似乎想到了什么,沈浮坤赌气似的道,“你一会儿给青玉宫送本《女训》过去,若是不想交那奇怪东西,就给朕把《女训》全篇背下来,一个字都不许错,错一个字就继续禁足!看她还敢不敢跟朕闹脾气!”
刘玉璋被皇帝吼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道:“陛下……究竟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沈浮坤火冒三丈,正在气头上,横了他一眼就怒道:“关你何事?下去吧你!”
被轰走的刘大总管抹了一把辛酸泪,顺手将在地上横尸半天的奏章捡了起来,便连忙躬身告退,遵旨找贵妃的不痛快去了。
刘玉璋走了之后,皇帝偏过头瞥了那奏章一眼,心中却并没有消气,而是抡圆了胳膊,再次将其狠狠丢在了地上!
连躺三枪的奏章表示,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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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陆时夜半时分敲了敲窗子,翻窗而入却发现扫把娘娘正在背书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惨兮兮的傅怀薇一看见他的脸,顿时就跟见了糖蒸酥酪一样乐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了,放下手中的《女训》就飞奔了过去——
“陆时哥哥你来啦!”
“对啊我下班了……”陆时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琢磨着她身为一个古代人可能有点听不懂这意思,便改口道,“不是,我下岗了。”
还是不对……
本来还想在脑子里多搜罗几个正常的词汇出来,抬头看见这姑娘一副要抱抱举高高的诡异姿势,陆时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断断续续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来:“娘娘您……今天又没吃药啊?”
傅怀薇原本一脸热情洋溢,对方却给她来了这么一句,顿时有如被一盆冷水浇遍全身,忍不住委屈地瘪起嘴,弦然欲泣:“陆时哥哥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陆时看她这一副要哭的架势,顿时吓得够呛,连忙走上前去想要出声安慰几句,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你了?”
傅怀薇登时换上了一副狡黠的表情,嘿嘿一笑,不厌其烦地给他洗脑:“陆时哥哥最喜欢我了!除了小扫把以外陆时哥哥根本看不上别的姑娘!”
“行行行,你说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感觉小脸皮比起秦翘翘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陆时彻底拿她没办法了,也懒得陪她耍嘴皮子,走上前去将小隐形器拍在了桌子上,“来,报警器给我。”
傅怀薇连忙听话地取下了脖子上的东西,小心翼翼地交到了他的手中,生怕不小心掉到地上就会被摔碎一样。
陆时一边安装那小东西的时候,傅怀薇一边在他身旁碎碎念道:“皇帝让我背《女训》,背错一个字就不解我的禁足,我虽然识字,记性却不怎么好,以前傅家专门请来的教书先生都可头疼了。”
陆时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自顾自道:“哎!我知道你本事大,可这件事情你是无论如何也帮不了我的,毕竟你也不能代替我去背书,你是男声,我是女声,区别还是很大的。”
“……”陆时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剑眉轻皱,一本正经道,“古人说的物以类聚,近朱者赤难道都是骗人的吗?你说你都跟我这种聪明绝顶的天才处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是这么蠢呢?”
傅怀薇立即瘪嘴。
“打住!别哭!”陆时一把捂住她的嘴,似乎意识到眼泪好像不是从这里头流出来的,便迅速上移捂住了她的眼睛,掌下温热,语气不自觉的柔和了些,“不要哭知道吗……”
傅怀薇费了好大劲才扳开他的手指,从指缝里露出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闷声道:“谁说我要哭了,你真讨厌。”
陆时连忙撤回手。
“你说我蠢,也就是说你有办法解决吗?”傅怀薇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补了一句,“皇帝他一直都知道我不擅长背书,所以才用这法子才整我的……”
“他让你去你背书那天,我隐身在你面前一页页翻,你照着念不就成了,这么简单的解决办法……简直就是在侮辱我的智商,一点挑战性都没有,换点高难度的东西成么?”
傅怀薇恍然大悟,用一脸崇敬的表情看着他,“陆时哥哥你真聪明……”
“不对,不行。”似乎想到了什么,陆时皱着眉道,“如果我刚好在当值该怎么办?”
傅怀薇早就知道他进宫当了侍卫,此时更是心急,连忙问道:“你在哪宫当值?”
听了这询问的话,陆时脸色忽然有些难堪,下意识没敢看她的眼睛,只随口道:“紫云宫。”
“那宫不是一直没人住的吗?怎么会安排你去巡守呢?”傅怀薇有些疑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追问此事,只道,“那你要是真的过来不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这世上会有我陆小时办不到的事吗?”某人笑嘻嘻地瞥了她一眼,伸手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报警器勾了出来,乌黑的瞳孔里忽然闪现出奇异的光彩来,他每次看向自己的作品时都是这样骄傲的眼神,自豪却不自满。
“来扫把,说句话听听。”
傅怀薇愣了半天才也没弄明白他有什么意图,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说什么呀?”
“随便说句话。”陆时看了看她,然后状似不经意地按下了第四个键。
“随便说什么吗?那好吧。”傅怀薇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然后冲着他笑嘻嘻道,“陆时哥哥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好看的人!小扫把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喜欢陆时哥哥的人!”
话刚落音,陆时松开手中的键便有些发愣,薄唇轻抿,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似乎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啦?”傅怀薇依旧嬉皮笑脸,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没什么……”陆时没再看她的眼睛,低下头不知在摆弄什么。
不过半晌,空气里突然毫无征兆地重复起傅怀薇的声音:“随便说什么吗?那好吧,陆时哥哥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好看的人!小扫把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喜欢陆时哥哥的人!”
“……”
那声音太过突兀,刚刚还嬉皮笑脸的傅怀薇完全被吓傻了。
☆、第34章 傅怀彦其人
看着傅怀薇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陆时反而笑出了声,“连隐身和感应器都能接受,录音就吓成这样了?我以为你现在看到这种东西已经见怪不怪了。”
“录……录音?”傅怀薇很是困惑,脑子里面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呀?”
“高科技,你不懂。”陆时微笑。
傅怀薇哼了一声,看着手边的书,半晌才兴奋道:“我懂了!这样就不用背《女训》了……直接念一遍就行了对吧?”
“嗯。”陆时点头,又问道,“不过你就这么急着解禁足做什么,你不是很讨厌皇帝来你宫里的吗?”
傅怀薇瘪嘴道:“过几日便是太后姑母的寿辰,我在这宫里唯一的依靠就是她了,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得参加的。要是因为禁足坏了事,我就连这最后的依仗都没有了,到时候还怎么活呀?”
陆时看了看她的眼睛,刚想说你还有我这个依靠啊,刚一冒出这个念头便忍了回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平静些:“是吗,那倒非背不可了。”
说完,便躲开了她期盼的眼神,开始给她讲解该如何使用这个录音功能,他的声音清朗而又平静,如山涧泉水般清澈,可是连他自己也听不出来那刻意的掩饰。
傅怀薇愣了愣神,眼里似乎还有些微不可察的失望,没有听清楚他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只小心翼翼地攥着衣角,插嘴道:“不能留下来吗?”
就真的不可能留下来吗?
陆时没敢看她,假装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偏过脸岔开话题道:“哦不留了,我一会儿要出宫解决一件重要的事情,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就不上药了吧……其实我也没必要天天来这里的,可你又不准我把药带回去。拿个瓶子分装出来不就得了,皇帝是不可能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