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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有女 (无痕之歌)


“看,小兔兔。”
孟家二小子很难被新奇的事物打动,他比哥哥还要执拗,自从接受了木球金铃,晚上睡觉都不撒手。现在他手中抓着木球,盯着榻上毛茸茸小灰兔面无表情。
以为又跟以前一样,意儿向娘亲汇报:“弟弟不喜欢小兔子。”谁料他刚转身,小兔子便被弟弟抓到手里。
这下可好,思儿双手各紧攥着兔子和木球,他倒是撒开一样,典型的喜新不厌旧。
被人紧握住不放开,小灰兔四肢使劲扑腾,圆眼睛雾着水汽。知言都为儿子手中的小动物掬一把泪,想尽法子哄得思儿撒手。
意儿眼巴巴在旁等待,弟弟松手的同时,他立刻把小灰兔抱在怀里,揉着它的脑袋,一下下顺毛捋,小嘴噘得老高报怨道:“弟弟坏,下次再也不给他看好东西。”
乘心的宝贝被拿走,思儿更不满意,爬到榻边够着向哥哥讨要。别看他人小,气力可不小,胖乎乎的小爪子握紧了像圆馒头,抓得意儿嗷嗷叫疼。
知言忙分开两个孩子,分别揽了他们俩说话。思儿不到一岁,讲道理铁定讲不通,只有对着意儿说:“意儿喜欢小兔子,弟弟也喜欢。一个小兔不够分,弟弟又照顾不好小兔。意儿说该怎么办?”
意儿看一眼怀里的小兔,复又看一眼在娘亲怀里挣扎的弟弟,很会出主意:“意儿来照顾小兔,让弟弟看着就成。”
“把它装到笼子里,意儿和弟弟一起看,好不好?”知言顺势提出解决办法,得到意儿的认同,便令人带着他下去洗澡换衣服。
抢手的小野兔也被关进笼子里,就放在屋正中,让两个孩子都能看见,他们也可以隔着笼子给小兔喂食。
一切都理顺当,大宝才磨磨蹭蹭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位陌生男子,满脸络腮胡,身形利落精干,想来就是意儿口中的大胡子叔叔。
知言正坐上首,静等着他们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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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盛三十五年仲秋,长盛帝病体缠绵,卧床休养。太子暂行监国,亲往城外祭天为父祈福,又下了谕令晚间在大明宫中设宴,相邀众皇子、宗室、外戚并朝中重臣一同赴宴。
说来巧,太子的车驾在回城途中偏生坏了,不免又耽误了时辰,大明宫中众皇室宗亲并朝中官员翘首以盼。待得月出云端,光洁皎白,太子仍是迟迟未露面,众人心里难免嘀咕几句。
上首其余三位皇子各怀心思,桂王很是难得没跳出来挑事,似笑非笑歪在椅上,目光不离对面的三皇子楚王。他身旁的幼弟年少不知愁,不时支使宫人讨要一杯果酒甜点,没到宫宴开席的点,肚皮已填得滚圆,也学了同母兄长对着楚王瞪眼。
楚王勾唇冷笑,捧过杯盏浅抿,微阖目不去看那一对兄弟。他们的好日子快要到头,没几天可神气的了。
与此同时,宫外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疾行入城,旌旗飞扬,骏马驰骋,护卫随从几百骑,直奔大明宫东侧,正是太子一行人,欲取承德门进宫。若是走正门可是来不及,这是最近的一条路。
领头的御林卫也是千挑万选出来,十分老道,常年习武对周遭异常敏觉,快到宫门前时挥手示意众人都停下。奔跑的骏马急勒之下长声嘶叫,马首并前蹄飞腾而起,响彻月圆之夜。
从辕驾上下来一位小内侍探问究竟,御林统领也说不出所以然,他只依实回道有几分怪异。
车上帷幔动了动,一个声音淡淡说道:“时候不早了,进宫罢。”
打头的郎官先行入了承德门,太子辕驾紧随其后,东宫护卫统领并近半的御林卫尚在宫门外,轻然一声巨响,千斤坠下,承德门紧阖。
事出突然,所有人当即傻了眼,且不说宫门外的人如何,承德门前,禁宫的巷道涌出不计其数不明来历的军士。
打头两人年纪轻轻,二十多岁的年纪,眉目清俊,刀起挥落间已砍落几个御林军。
东宫护卫虽骁勇,分了一半在宫门外,几个回合后便处在下风,一步步往后缩,除去死伤之人,其余全团团围在太子车驾周遭。
见胜局已定,那两个领头之人倒不慌不忙,提着刀剑在几步外喊话:“殿下,楚王特命我等前来迎驾,护送殿下到含章殿中赴宴。”
车中毫无声息,那两个互相看一眼,明明回来的人报说太子就在车里,方才他们在宫墙上也见车上有人说话,莫不是太子怕了。
一次不成,再来。为首个子略高的一人上前一步,微笑做揖:“在下定远侯世子赵立钦,身边这位是东平伯家次子燕纪仁,特在此恭候太子大驾。”
相请三遍后,宫门前气氛变得诡异万分,从叛军身后各个宫巷消无声息冒出许多黑衣人,手持利剑刀刃,将他们围着水泻不通。
形势急转而下,赵、燕两人慌了神,正欲招呼手下人突围出去,对面黑衣人中一盏明灯挑亮,灯下一人负手而立,七尺男儿,相貌堂堂。不是别人,正是昔日东宫四伴读之一前威武伯世子沈博,也是秦家的六姑爷。
乡间野居的沈博在此,那车上乃何人?!

☆、206|第 206 章

沈博突然现身禁宫,赵立钦与燕纪仁方才明白自己中了计,华盖宝车中的人根本不是太子,他们被人拖在此处,太子另寻了道路进宫。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放手一博,或许楚王那边还有转机。
沈、燕、赵三人并远在北边的乔骏自小一起长大,对方皱一下眉毛,这边就知道要干什么。
沈博缓步上前,一字一顿道:“今天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死也要死个明白。”他眸色幽深,语气中不无带着沉痛与哀戚。自幼相识,情同手兄,谁料最后兵戎相见,誓要分个你死我活,何况当中真还有一位他的亲表兄。
幸而是夜间,月色虽皎,周遭火光虽亮,照不清人的细微之处。赵立钦手心渗出汗,握剑的手攥得更紧,面上依是如常笑容:“表弟说笑。”
那般亲热的语气好似旧时他们都在废太子身边,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们约好了誓死效忠太子。言语犹在耳,物是人非,沧海换了桑田,他们早不是当年的自己。
沈博苦涩一笑,不再理会母舅家表兄背后真正的意图,冲着车上人喊道:“修远,快出来罢。”
他们只奉行一个字‘拖’,这边费时越长,太子那边行事愈有把握。
众人身后,杏黄帷帘掀起,一人款款而立,乌翅纱帽,猩红官袍,面若朗月,不是孟焕之却是哪个。他只微笑道:“两位别来无恙,听孟某一句劝,跟我去见太子,或许能保得一命。”
“或许?!”久未发言的燕纪仁忿然追问,起先四人中他最有心眼,屡屡从事非中安然脱身,若非眼看着东平伯府爵位不保,他才不会来趟谋逆的混水。无异于火中取粟,险中求富贵。他要保住的何止一条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燕、赵两家能在最后关头跟着楚王,全因一个利字。
利字当头固然重要,可还有更为紧要的东西。
“你二人可抛舍性命,可家中老老少少上百口人又该如何?”孟焕之尚在做最后的劝阻。
权力的战车辗压过去,血风腥雨,哀哭无数,能少点杀戮就当是给新皇积福,该尽的努力他一定要尽到。
话虽在理,事到如今燕、赵等人图谋的不仅仅是身家性命,更想要飞黄腾达,眼前他们处在下风,说不定楚王那边胜局已定。嘴中敷衍着,身姿却是蓄势待发。
孟焕之也是自幼习武,于对方动静一目了然,轻颔首示意,周遭的御林卫和黑衣人已是蜂涌而上,与叛军殊死拼杀。
沈博微一怔忡,茫然失措只在瞬时,回过神后拔剑出鞘,加入到同行的兄弟当中。
这拨黑衣人正是当初跟随孟焕之南下的那一千人,他们回京后复又归到西效大营。朝中文武分工明确,孟焕之没有通天的本事调兵遣将,京中却有一人可以。他说服了赋闲在家的宁远侯,拉拢乔家派系至太子阵营中。
承德门的疏漏,楚王用得,别人也可用得。这要归功于秦晖,他在楚王身边呆了数年,对三皇子的家底如数家珍,临南下前对孟焕之交了底,并留下一干有用之人供其差遣。
承德门前鏖战正酣,承德门外那一半人迅速绕行到大明宫正门,大明宫前另有一拔人马由宁远侯带领久候多时,两队人马汇到一处护卫太子进宫。
也是燕、赵两人以为胜券在握,过于轻敌,他们一时忘了御林铁卫不成文的规矩——当差的统领绝不离开主上三步,谁能料到东宫护卫首领身边的亲卫正是当今太子。只见杏黄辕驾进宫,便令人下了千斤,太子趁机金蝉脱壳。
半晌撒杀过后,叛军或被诛杀或因受伤不敌而被擒,此间局面已定。
沈博手臂受了伤,两个亲厚的军士正为他包扎。望到不远处五花大绑的两人,他止住军士的动作,单手捂住胳膊,穿过人群,走到旧相识面前,俯视他们,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
面面相视,大家也都挂了彩,年少时他们尚武好斗,脸上身上新伤添旧伤,从未见好过,每每从校场回来,凑到一处为彼此上药。
盯着形容狼狈的两人,沈博掏出怀中疗伤药瓶,扔给一旁的军士,吩咐一句:“给他们先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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