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启笑道:“父亲有话且说,儿子还须练武呢。”
“这么辛苦所为何来?”叶德叹息,道:“可别苦了自己。”
想自己十五岁时,妾侍已纳了三个,通房丫鬟更是有了好几个。十六岁成了亲,自此便逍遥脂粉丛中,不知不觉已人到上年,真是年华易过哪。
叶启应了一声是,让小厮们退出去。
叶德把门关了,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听说,你在建州有一个船厂,造的好大船只,可是真的?”
叶启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谨慎道:“那是三皇子的,只是他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借了儿子的名字。”
叶德哦了一声,道:“那商队出海,赚得好大的利钱,可有你一股?”
造船为了什么,何况造的是巨船?目前四海升平,并无战事。此去东南,尽是小国,既野蛮又落后,武力征服的话,没有价值。但是做生意,却是一本万利哪。
叶启苦笑道:“父亲有话请直说。”
大清早的,这是抽的哪门子疯?
叶德一张脸皱成了包子,道:“家有良田万顷,商铺无数,却由你母亲的人在打理。外人看着我们府,奢侈豪华,却哪里知道我的苦楚?唉,除了一个不值钱的爵位,为父是什么都没捞到啊。”
叶启道:“父亲可是缺银子使?家里一应钱银,都是父亲的。父亲是一家之主,就是娘亲也得听从父亲的吩咐才是。”
缺钱使你就说,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叶德长叹一声,道:“你母亲如河东狮,我是样样不得自由哪。”
父母间的事,身为儿子的叶启不便插话,只应了一声是。
叶德刚要大倒苦水,门外的小厮道:“三郎君,夫人有请。”
叶德吓了一跳,双手乱摇,道:“千万不能说为父找你过来。”
叶启无语。
☆、第142章 笃定
陈氏心情很不好。若是以往,天刚亮,叶德便赶了过来,又是哄又是讨好,扮足小狗,咳咳咳,老狗样。现在日头已经升起来了,还不见人影。派人去找,妾侍们那里都没去呢。
她正要把帐房找来,吩咐即日起不许他支银子,剪秋押了锦香和书宁来了。
“拿弓箭射杀三郎?”陈氏愕然,怎么可能嘛。
剪秋道:“回夫人,确实如此。”
她一挥手,绿窗便把两副弓和四五支箭呈上,倒退几步站回剪秋身后。
两副弓,都是再普通不过的。
汪嬷嬷仔细看了,道:“夫人,没有标志。”
没有标志,也就是说,不知主人是谁。
陈氏望向披头散发,五花大绑,被两个仆妇押着才能站立的锦香,道:“你为何要杀三郎?”
锦香自小在府里长大,一向听话温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锦香扭动着身子,发出呜呜的声音。
汪嬷嬷过去,从她嘴里扯出臭袜子,她嚎了起来:“夫人,奴婢冤枉啊。”
陈氏没心情处理这桩糟心事,吩咐汪嬷嬷押下去好好拷问,便着人去找叶德了。
妾侍们过来请安,见陈氏面色不佳,一个个胆战心惊,不知道这些天没有侍奉汤药,会不会被她找借口卖去青/楼?
汪嬷嬷的办事效率很高,不过三柱香时间,便来回道:“老奴以为,此事还须问过三郎君,才能决断。”
妾侍们互相看看,由叶德新纳的小妾吴氏领头,告了退。
陈氏道:“可问出什么来?”
汪嬷嬷道:“锦香和书宁死也不认,剪秋却有人证物证。老奴猜测,此事或与小闲有关。是不是唤小闲过来问一问,再请三郎君示下,妥当些。”
陈氏便明白,汪嬷嬷怀疑小闲栽赃陷害。或者说,汪嬷嬷认为,陈氏若要除去小闲,可以拿此事做伐。
“唤那个贱人过来吧。”陈氏拉着脸道,想了想,又道:“再去请三郎。”
提到小闲,她心里很不舒服。这个贱人,害得她连着晕倒两次,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
小闲依然一身丫鬟装扮,道:“郎君吃饭时,锦香和书宁躲在起居室后窗处,弯弓搭箭,隔窗对着郎君。幸好天可怜见,锦香不慎弄出轻微声响,郎君才发现此事。”
说词与剪秋所说并无不同,应该是对好的了。
汪嬷嬷不为所动,道:“你们且在此处,待问过三郎君再说。”又吩咐手下得力的管事:“好生看住她们。”
小闲和剪秋站在一起,对面松了梆的锦香与书宁委顿在地,做一堆儿。汪嬷嬷竟是把四人一同对待。
门很快锁上,门口有人道:“好生看紧了,要是出一丁儿点错,小心我剥了你们的皮。”
剪秋在小闲耳边道:“有人看守。”
小闲微微颌首,陈氏站在锦香一边,早在她的预料中。若说锦香拿弓箭射杀她,怕是此时被关起的是她,而不是锦香了。
锦香坐在地上,突然脱下一只鞋,朝小闲掷来。
小闲只见黑影一闪,连忙避开,鞋子掷到墙上,反弹回来,落在剪秋脚边。
剪秋低声喝道:“你不想活了吗?”
锦香连声冷笑。
书宁恶狠狠瞪着小闲,道:“且看谁能活到最后。”
她也看出汪嬷嬷有心偏袒她们,心里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要陈氏站在她们一边,倒霉的一定是小闲。
小闲笑了笑,道:“好,且看谁能活到最后。”
叶启走到隔开前后院那条巷弄,袖袖哭丧着脸上前行礼,道:“小闲姐姐被夫人唤去上房了。”
夫人一定会想法子弄死她的。袖袖一颗心早提到嗓子眼。
叶启道:“你先回去吧。”
袖袖求道:“郎君快去救小闲姐姐,去迟了,就来不及啦。”
叶启笑了,道:“一切有我呢。”
袖袖在后跟着,叶启挥挥手,道:“回去。”
袖袖不敢不听,怏怏而回。
“娘亲找我?”叶启进门便道:“儿子正想过来向娘亲请安呢。”
陈氏板着脸坐在几案前,道:“一大早的,为着你的事,娘亲很是不快。听说,锦香昨晚想杀你?可有此事?”
叶启在下首坐了,叹了口气,道:“是啊。昨晚原想即刻押来交由娘亲处置,又想儿子不孝,惹娘亲生气,让娘亲操心,二更天了,还不让娘亲歇着,于是吩咐她们今早才押过来。”
陈氏看他。
叶启坦然迎视陈氏的目光,道:“如今娘亲只信奴仆,不信儿子了吗?”
陈氏心里一软,他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一手带大的儿子。
“不是那个贱人设下的计,故意陷害锦香?”陈氏依然盯着叶启,注意他的神色。
叶启笑了,道:“在娘亲眼里,儿子的性命还不如一个锦香?”
屋里侍候的丫鬟们心下一悚,头垂得低低的。
陈氏敛了笑,起身,走到叶启身边,把叶启的头抱进怀里,道:“娘亲不是担心你受那个贱人蒙敝么。”
叶启不动,没说话。
陈氏轻轻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我们母子生份到这个地步了?都是那个贱人暗中挑唆,才让我的三郎与我生疏了。”
叶启阖上双眼,腰板挺得直直的,依然没有说话。
陈氏叹了口气,轻轻放开叶启的脑袋,道:“对我来说,三郎重于一切,一个丫鬟算得了什么。”
儿子这样坚决,是不能利用这件事打击那个贱人了。与其让儿子心里不痛快,母子间生了缝隙,不如顺了他的意,把锦香发卖了。
汪嬷嬷就在廊下候着,对陈氏的决定,她从来没有质疑过。当即派人去把人牙子找来。
锦香和书宁骤闻噩耗,如同被雷劈了。连着几天大悲大喜,昨晚又在柴房冻了一晚,到这时候实在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汪嬷嬷吩咐仆妇道:“府里一向善待下人,她们又在府里侍候日久,准她们把细软带上吧。把她弄醒,一同回去收拾,。”
这些年,两人一定积攒下不少金银首饰,准她们带去,便是给了她们一条生路了。
书宁强忍悲痛,跪下给汪嬷嬷磕了三个头。掐了锦香的人中,把她唤醒,两人一同在门外给陈氏磕头。
陈氏想想几年来的主仆情份,叹了口气,让明月传话:“着卖到积善人家。”
听说两人是卢国公府郎君身边的大丫鬟,人牙子哪敢轻慢,口称“姑娘”,把她们带了出去。
耳房门大开,小闲和剪秋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不过关在里面不到一个时辰,剪秋却恍若隔世,眯缝着眼看洒落在院子里的阳光,回过身来,紧紧抱住了小闲。
若不是小闲一直很镇定,她早就崩溃了。
小闲轻拍她的后背,道:“没事了。”
有叶启在,她才能如此镇定。陈氏断然不会为了两个丫鬟跟儿子闹翻的。
明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边,道:“夫人唤你们过去。”
陈氏双眼如刀,射在小闲身上。小闲只觉后背发冷,寒毛直竖。
“娘亲吃茶。”叶启把一碗晾到刚刚好的煎茶放在陈氏面前的几案上,道:“加了芝麻,特别的香,娘亲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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