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青点点头:“师傅说的是,要防病就先要改掉喝生水的习惯。”
老爷子捋了捋胡子:“所以,你给桃林那些人立了规矩,不许喝生水,可有效吗?”
碧青道:“习惯最难改,一开始很难,后来我想到一个法子,就是扣钱,发现喝生水的,就罚工钱,一次一文,家里的老人孩子犯了错一样罚,自从有了这个法子,就没有人再喝生水了。”
老爷子愣了一下,不禁笑了起来,指着她道:“你这丫头果真是掉钱眼儿里了。”
碧青道:“丫头是实在没法子,这个法子最有用,所以只能使了。”
老爷子:“你家的水尤其清甜,是个什么道理?”
碧青嘿嘿笑道:“您老不知道,我家旁边那个水坑可不寻常,底下通着泉眼呢,估摸着是从莲花山那边儿过来的水脉。”
老爷子敲了她额头一下:“所以,你就想让师傅帮你找看水脉之人,你想打井。”
碧青忙点头,:“王家村的那两口井的水,不知怎么回事又苦又涩,难喝的要命。”
老爷子挑挑眉:“你打算帮王家村打口甜水井?”
碧青:“就像师傅说的,当年冀州大疫,死了不知多少人,我家也在村里,就我一家免疫有什么用,假如村里有人得了疫病,我家一样没活路,只有所有人都好了,丫头一家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老爷子愣了愣,真不知该说这丫头大公无私还是自私自利,说大公无私吧,丫头的出发点是为了她自己,说自私自利吧,虽是为了她自己却惠及旁人,打井是件利民的大好事。
老爷子想了想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交给师傅,你家新房子盖成的时候,管保有井水喝。”
碧青眨眨眼:“师傅,跟您老卖个人情,桃林那边儿能不能多打几眼?”
老爷子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打井容易啊,张嘴就来,再说,桃林边儿上一共就那么几十户人,打那么多井做什么?”
碧青说了句:“您老等会儿。”跑出去不一会儿拿进来一张图纸,摊在炕桌上,老爷子一看不禁愣了:“你要在莲花山下盖房子。”
碧青点点头:“那边儿现在有几十户,二百多口人,以后就难说了,谁家没个亲戚,知道这边儿有饭吃,有活儿干,通个信儿,谁不来,就这一个月就又来了几十口子,这么下去那些房子根本不够住。”
老爷子不上当,一指上头错落在山脚下的宅院道:“少哄你师傅,老夫不信,你这些宅子是给灾民盖得。”
碧青嘿嘿一笑:“顺便,顺便吗,您想想,临山屯也不过才有三十户人,咱桃林这边现在就差不多了,早晚得变成一个独立的村子,这些百姓虽是村民但没有地,光靠着丫头的一百亩桃林,也不成啊,所以,得给乡亲们找一条活路。”
老爷子挥挥手:“少跟师傅拐弯抹角的说废话,直接说想干什么?”
碧青摸了摸鼻子:“简单说就是,我想在莲花山下盖一个庄子,把桃林跟深州逃荒来的乡亲们都圈在庄子里。”
老爷子指了指那些宅子道:“这些院子是不是多了点儿?”碧青道:“丫头不打算盖太大的院子,都盖成两进的院子,这块空地有三十亩,算着至少能盖六十栋宅子。”
六十?老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在这么个穷山坳子里盖六十栋宅子作甚?”碧青理所当然的道:“卖。”
“卖?丫头你到底差多少钱儿,师傅虽不济,也攒了点儿存项,要不……”碧青笑着摇摇头:“哪有弟子找师傅要钱花的,该弟子孝敬师傅才是。”说着一指桃林边儿上的一栋道:“师傅稀罕桃花,这个院子临着桃林,是弟子孝敬师傅的,您瞧,院子的名儿丫头都给您老想好了。”
老爷子仔细看了看,果真,那个院子上头有个牌匾儿,上面写着三个字,武陵源,碧青指了指旁边儿:“这里挖一条清溪,引了山泉过来,您老在院子住着,春有花,夏有叶,秋有果,岂不比这个桃花村强。”
哈哈……老爷子忽然大笑起来,胡子捻的更勤:“丫头你是变着法儿的给你师傅搬家啊,武陵源倒是比桃花村有意境的多,而且,老夫住进了武陵源,你盖得那些房子就不愁卖了,是不是?鬼主意打到你师傅头上来了,你说该不该打。”
碧青伸长脖子把脑袋探过去:“该打,该打,您老打吧,多少下丫头都不喊疼。”“你这丫头……”老爷子哪舍得打,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作罢。
屋里的笑声传到外头,江婆婆道:“你听先生跟姑娘这是说什么笑话呢,这么高兴。”
老江从腰上拿起酒葫芦咕咚喝了一口,粗声粗气的道:“你管说什么呢,先生高兴就好,多少年没听见先生这么笑过了。”
江婆婆想起以前的事,不禁抹了抹眼角,自从那年冀州大疫,小姐病没了,先生就没怎么笑过了,有时候自己都疑心先生是忘了怎么笑了吧,小姐没了,把先生的魂儿都带走了,这一晃都多少年了,想起来都叫人难受。
碧青在老爷子的草庐里住了三天,才回王家村,刚进院就听见桃花娘的声儿从屋里传来出来:“嫂子可不是哄我呢吧,碧青是今儿家来,这都快晌午了怎还不见,不如让我家老二去桃花村接一趟。”
何氏忙道:“不用,不用,小五昨儿去送东西的时候,碧青说了今儿家来,估摸就在道上了,这会儿去接没准就走岔了,等等吧,什么要紧事也不急在这一会儿上。”
碧青有些纳闷,心说,桃花娘可好些日子不登自家的门了,今儿做什么来了,叫碧兰跟小海把地窖里存着的酒坛子搬到江伯车上,嘱咐江伯回去时慢些,这才进了屋。
说 起酿酒,还是亏了柳泉居老掌柜的点拨,现代的时候,碧青自己做过葡萄酒,梅子酒,甚至米酒,这些相对比较简单,可要酿真正的美酒就难了,试了几回都没成 功,后来柳泉居的老掌柜来定灰包蛋,碧青拿做灰包蛋的方法跟老掌柜换了个酿酒的方子,碧青不知道老掌柜留没留后手,不过酿出来的酒倒不差,至少比起街当刘 寡妇家强远了。
为这事儿,刘寡妇登了好几次门,跟碧青婆婆东拉西扯了好几天,末了,才磕磕巴巴的问,:“是不是想在村里开卖酒的铺子?”
碧青哪有这个功夫啊,再说,卖酒能赚几个钱,把那片桃林折腾明白了,就够自己一家吃好几辈子的了,直接跟刘寡妇说不会开铺子,刘寡妇这才放心的走了。
不 过,桃花娘今儿来的倒有些蹊跷,碧青刚进屋,桃花娘就迎了出来:“刚还说你婆婆哄我呢,不想你就回来了,怎不在老先生哪儿多住些日子,先生一个人在桃花村 住着,跟前没个底细人伺候,到底不妥帖,收了你这么个弟子,还是个丫头,不能时常在跟前,有个事儿指使谁去。”
碧青目光闪了闪道:“师傅喜静,不惯外人搅扰,之所以回冀州住着就是嫌京城闹得慌,跟前有江伯两口子伺候着,倒也过得去,不瞒婶子,我师傅脾气古怪着呢,外人去了,一概不理会,就是冀州知府闫大人去了,师傅也让人家在外头站着,院子都不让进。”
桃花娘脸色有些讪讪的道:“听我家桃花说,老先生很是和善,跟那些深州逃荒来的灾民,有说有笑的。”
碧青点点头:“这话倒是不差,师傅乐意跟乡亲们说话儿,说那些乡亲们实诚,有一说一,不像那些当官儿的,一个个都戴着面具,说的话七拐八绕,不知怎么个心思,跟他们说话累得慌。”
桃花娘呵呵笑了两声:“这倒是,这倒是……”
碧青见桃花娘欲言又止,索性直接问出来:“婶子今儿过来敢是有什么事儿?”
桃 花娘一听,忙从身背后掏出一摞纸来递给碧青:“大郎媳妇儿你瞅瞅,这是桃花女婿做的诗,写的文章,俺这姑爷虽说这次童试没中,好歹是书香门第,天生就是念 书的材料,俺那亲家祖上可是中过举人老爷的,大郎媳妇儿你是个识文断字的,瞧瞧俺姑爷这文章写的,一篇文章就写了这么多字,肚子里得有多少墨水才成啊,听 桃花说,他公公都说几个儿子里数着他家老二最有才,就是没摊上个好先生,生生的把孩子耽误了。”
说着,眼角略飞了飞道:“大郎媳妇儿,你终归不是俺们王家村土生土长的人,不知道根底儿,婶子说句你婆婆不爱听的话儿,大郎家从这儿往上倒,莫说一个中举的,识字的都找不出一个来,你家二郎若不是拜了好先生,哪能有如今的造化呢。”
碧青脸色略沉,桃花娘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小市民,气人有,笑人无,看着二郎拜了好师傅,眼热,生气,明明求上门了,还拉不下架儿,把自己摆的高高,简直是神经病。
桃 花娘这辈子算顺遂,娘家殷实,没饿过肚子,嫁给王富贵日子也不差,至少之前在王家村是头一份的,日子长了就养成个吃甜咬脆,事事儿都要拔尖的性子,最见不 得别人好,即使这会儿是来求帮忙的,心里也瞧不上碧青家,尤其,觉着二郎不该有这么好的境遇,这种人不帮她,她转过头骂你,帮了她,依旧不会念你的好儿。
既如此,碧青吃饱了撑的才会管这档子闲事儿,她是好人,可不是烂好人,对于桃花娘这种人,就让她看着自家越过越好,就能气死她,跟这种人也没必要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