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处活儿都没得做了,忙碌惯了的两个人午睡起来有点不知所从,第三个人还在香甜的睡梦中,桃花睁开眼的时候就正对上两双迷茫的眼。
逛街去!桃花小手一挥,三人浩浩荡荡奔向街头,开始桃花在府城的首次购物。当然钱袋觉得位置,东贫南富、西贵中清高,桃花三人的腰包注定走不出东门的范围。
风刀子呼呼的刮着,天上一轮日头只能发出惨白惨白的光,显然在两者交锋中没占到多少便宜。满大街的行人大部份双手抱臂,紧紧的搂住裹在身上不多的寒衣。哎,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兰芝说今年的天有些怪,米需 米 整 理 入冬的天了,怎么还没下场雪,桃花望了望天,带着不正常的晕黄。天黄有雪,人黄有病,老天都黄成这样了,还没飘点儿雪,估计病得不轻。
钱财壮人胆,咱们现在也是有钱人呢,桃花呵呵一笑,带着柳家姐弟出入布行,身上的衣衫太单簿了,床上的被褥*,再不换身行头,这个冬天铁定过不去。
“小哥儿姐儿是买布还是买棉花?”小二哥标准的问话,露着八颗牙的笑容让人看得亲切,还好不是一个只敬罗衫不敬人的主,都被人赶出来三回了,桃花望着黑瘦得有如非洲难民的小二哥只差没热盈眶,好人啊!满大街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害得老姐钱都快花不出去了。
“看看,看看,都要看看。”
“好嘞!咱家的棉布细腻软和,麻布结实耐穿,绫罗绸缎品种齐全,洁白的棉花堆成山,客官慢挑慢选。”小二声音洪亮又专业,很有喜感的吆喝很带劲,是个机灵的伙计。
年老的掌柜听得小二招呼,从点了炭火的内间伸出头颅来往外瞧,见是几个穷小孩,立马就缩了回去,下颏上稀疏的山羊胡须在布帘子后翘了几下不见了。
“嘿嘿,小哥儿看这边,密细的棉布,好料子啊,做里衣也好,做被褥也好。”小二忙伸手把桃花盯着右边的目光引向左边。
其实,我只是想弄条秋裤。有一种思念叫做望穿秋水,有一种寒冷叫做忘穿秋裤。‘假如一个国家穿了60年秋裤,就再也没可能脱下它了。’这可是一个有名的遗传学家说的呢。真的,秋裤太重要了。如果两条麻杆腿儿没有在寒风里打过颤,真不能理解那个钱多得烧包的‘秋裤大楼’建造者的狂热。
“棉布,一定得要棉布,弄条麻布秋裤,腿上的皮还要不要啊。”脑子在神游,嘴上就脱口而出了。
“啊?”
“啊?!”兰芝不明白桃花说什么。小二哥心下暗喜,看来有桩大买卖啊!
“小哥儿好眼光,棉布又舒适又暖和。”
“一尺棉布都能买两尺麻布了。”兰芝扯了扯桃花的衣角,小声说道。
“棉布多少钱,麻布又多少钱?”一定要弄条棉布秋裤!穿了快三十年的秋裤一下没得穿了,都快魔障了。
“咱家的棉布不贵,才二十五文一尺。麻布都要十三文呢。一匹棉布四十尺有余,小哥儿一家都够用了,划算得很。”店小二是个会做生意的。瞧着避重就轻运用得,谁说古人忠厚老实的?
兰芝倒着急了,一个劲儿朝桃花使眼色,坚决表示她们姐弟不用买。咱现在也是老板呢,这么好的员工好意思刻薄?当即大手一挥,好,就买一匹。店小二喜上眉梢,拿货的时候都用上一溜儿小跑了。
再选被褥的时候,兰芝死死的抓住桃花的手,让她挥不起来,不办法,只能买两匹麻布凑和了。
“棉花十斤,靓蓝棉布一匹,天蓝麻布一匹,褚石麻布一匹,小哥儿对对,东西都齐活啦?”明显的最小的孩子才是拿主意的,店小二低下身子直接望着桃花说话。
“暂时齐了吧。算算多少钱。”
“棉花十斤一百文,棉布一匹一千文,麻布共一百零四文,统共一千两百零四文。小哥儿买得多,零头就抹了,就按一千两百文算。”店小二嘴皮子利索,报完数,帐目就算出来了。
“小二哥都说了,咱买得多,就抹个四文钱是不是太少了点儿啊?”买卖买卖,不讨价还价的算得什么买卖。上辈子逛街的朋友特别多,分享快乐的时候大部份都是显摆砍了多少价下来,不然哪来的成就感。
“这……这都是实打实的价儿。”麻溜的小伙计都被难住了,看来这世道不兴砍价?
“价码没得少,总得送点什么吧?”桃花有点失望,平时的柴米油盐都是兰芝操持,现在自己的第一次购物严重失败啊。
“泼猴儿怎么办事的呢?好说,好说,小哥儿买得多,小店尽量让客人满意。”山羊胡子老掌柜出来了,吼了小二哥一吼子,转过头来对仨孩子笑呵呵。
“价钱没得商量了吗?”桃花还不死心。
“小哥儿你看,小店也是小本经营,做着左右街坊的生意,您去打听打听,小店的价钱那一直都是全城最低。”老把式就是老把式。
“那也成,我姐爱绣个荷包帕子什么的,看掌柜的能不能送点边角余料啊?”
该当是三个运气好,小店真有代客人做衣服余下几个半尺的缎料。桃花跟掌柜的又磨了会嘴皮,白得了好几块。桃花还在为没讲下价来自怨自艾,没注意到后面背着棉花找着布匹的承志兰芝满目的崇拜。
☆、第五十三章 赔本的买卖
花掉一千二百文,三个人扛着大包小包的回家。一千二百文,那就是一千二百个铜板啊,古代的货币制度很坑,只要有点钱的人,就会被压得直不起身来,现在花了这么多出去,身上松快了不少,心里也空虚了不少,兰芝一个劲儿地说太花费钱了,但她满脸的笑藏都藏不住,抱着两匹布,手里还不闲着,过一会儿就去摸一下掌柜的送的几块布头。缎料光滑的手感让她很激动,往常绣荷包就是这种面料,可那都是绣楼的,现在手里的真真儿的是自己的,让她如何不兴奋?心里盘算着可以绣多少个荷包,还可以做几块丝帕。
承志背着棉花走在最前头,十来斤的重量根本就是小儿科,顺手还能把桃花手里的一匹布夹在手臂下,嘿嘿的傻乐,心里热呼呼的,寒风刮在身上似乎都没那么冷了。
购物确实是件令人开心的事,两姐弟的快乐感染着桃花,跟着往家走。
“晦气!都快死了,往咱家店里凑什么!”
“呀,这人怎么成这样了?”
“造孽啊,铁定是活不成了。”
“……”
一大堆人拦住了前路。承志三两下钻进人堆里,兰芝慌得去扯他的衣角,却什么也没抓住。围观的人来了又走,包围圈就没见小,华夏人看热闹的劣根性那是深入骨髓啊,兰芝一个半大姑娘,桃花一个大人芯子,都不太好意思往人堆里凑,只是站在圈外隐隐约约听着人们发出感叹。
看来又是一个可怜的人。这里受苦的人太多了,每天都有不同的悲剧在上演。药铺门口围着,想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桃花见识过这个时代人命的轻贱,如果说在老乔家第一次听万金钱叫嚣着要她几两银子抵高利贷,让她震撼,那小林子里五条人命在眼前随意被收割之后,现在再看到什么,都只能是麻木,能侥幸活着真是太有难度了。
“姐,那个人看来是活不成了,腿上的肉都烂了。”不知什么时候,承志终于舍得回来。
桃花很无语的看了看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前面的人群慢慢散了,道路通畅。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躺在路中间,蜷缩成一团,看不清模样身形,但规模应该是个成年的汉子,一条裸露在外的左腿肿得老粗,身上不时传来令人作呕的味道,那是血腥味混着腐肉的气味,这么的浓郁,让桃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却被后面的承志完全误会了,“言哥儿,你看,这人还成不?”
这人成不成的,关我什么事啊?我又不是医生,你没见刚是从药铺里扔出来的吗?
“这人看着年岁不小了,家里或许还有父母家小,就这样横死在这里,家里人该多伤心啊。”兰芝在旁边忧忧叹息。
“或许没家没口呢?你见这么多人看,也没见着他的家人啊。”桃花白了两姐弟一眼,这一个个是当圣人的节奏啊。
“不会的,你看他的打扮,明显是军伍之人,怕是不知道从哪里征来的兵,家人哪里会知道?”兰芝观察仔细入微,那一身黑乎乎的破烂衣衫能看出身份?“言哥儿,日行一善,胜似日进斗金,你就看看他吧。”两姐弟眼巴巴的望着桃花。
自从桃花‘治’好了兰芝的感冒后,家里都严格按照桃花的要求,不喝生水、勤洗澡换衣服,受了寒还晓得去药铺买姜烧水来喝,果然三人都身轻体健,感觉身体好了不少,这两姐弟从此就对桃花懂医术深信不疑了,简直还有一种盲目的崇拜,觉得这样的病人也应该会手到擒来。
自己几斤几两不是清楚的,桃花转身就走。不想衣角被扯住,承志小狗似的望着她,挣了几下都没挣脱。
围观的人都走了,像看死人一样的看了地上的人一会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那人怕是已经死了,药铺的人都没办法。”桃花不得不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