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和竹妈妈很快到了宁安国公府,跟麦穗一样,绕了大半圈,才见着招短工的小角门。
今天要招的是身健力壮能砌墙的男工,桃花一个文弱公子,竹妈妈一个中年妇人的出现,立马遭到了围着找活干的男人们的敌视。这年头找点活干不容易,连细皮嫩肉、衣着体面的人都来跟他们抢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去去去,娘们哪凉快哪呆着去,国公府今儿要的可是男工!”桃花还没靠近,就有人出头把她往边上挤。
自古侯门难进啊,上赶着为奴为婢都不容易。
眼见桃花被排挤,竹妈妈自然要救场,三两下,那些壮丁就被撂到一旁。
“没事吧?”
“没事,没事。”桃花很不自在,所有的人都被竹妈妈那一手给唬住了。
门内招人的管理看得目不转睛,这么一个妇人还有这功夫!
“管事大人,在下过来就想跟您打听个人。”趁别人愣神的机会,桃花急忙上前,向那管事的施了一礼。
“公子原来是寻人?”
这会儿众人也都明白过来,人家根本就不是来抢饭碗的。反正抢也抢不过,干脆老老实实的都往后退,留出一条足够的通道来。
桃花一五一十的打听起麦穗来。正好这个管事就是昨天收了麦穗二两银子的那位,自然对她的印象还很深刻,而且就在刚才,还收到消息夫人想留她下来。这会儿见人家的家人寻来,那模样气派果真是不同一般的,当下热情了不少。连在他的照拂下,进了府里大小姐的映雪阁都一一表功似的说了。
桃花少不得又要承他的情。但当她表示要将麦穗带回去的时候,管事的犯了难。
“我说公子,令妹聪慧伶俐,若是进了府自有一番前程,别人求都求不来呢,怎地不让她留在国公府?”
“管事大人见谅,我家虽然门底不高,倒也算是殷实人家,昨日家妹自作主张,家人跟着忧心了一夜,实在舍不得。万望大人成全!”既然人是他招进去的,自然出来也是他说了算,桃花不得不耐着性子跟他文绉绉的说道一番。
那管事的被桃花左一个大人,右一个大人,叫得心里很是舒坦,可惜这事他已经做不得主了。
“公子来晚了,就在刚才,令妹已经被夫人调到大小姐身边贴身伺候了,这事小人已经无能为力。”
“什么?国公府买人还能强买强卖的?”竹妈妈到底是习武之人,脾气本来就要暴躁些,再加上老虎山一行,她觉得丢够了面子,一惯的冷脸都摆不下去了。
“妈妈息怒!”桃花安抚着竹妈妈,转头又向管事的道:“不知道可还有转圜的余地?”边说着话,手里也不能闲着,舍了一大锭银元宝。那管事的微红的脸也平静下来。
在人家的屋门口发飙,还真的不明智,虽然竹妈妈刚才露出的一手很能让人另眼相看,但也仅限于此。人家宁安国公府是什么地儿?在别人门口讲狠,那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
☆、第一百六十章 思着谁,念着谁
果然是有钱能使磨推鬼,舍了银元宝,管事的面上也不见为难之色了。
“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只是还得等几天。夫人已经吩咐下来要查令妹的身世,到时候说不合适也是可以的。”那管事人老成精了,把桃花拉到一边,小声的嘀咕。
话说到这个份上,桃花再要强来,估计也讨不了好去,人家国公府不要说强买强卖,就是强抢入府,你一个平头老百姓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摇头叹息,给足那小管事的好处,还能如何?
小管事手里掂着沉沉的银元宝,乐得像偷了油的老鼠,自然是满口答应好好关照麦穗。
“那丫头也太胆大妄为了!主子,这都是你平常给惯的,什么事都由着她们,指不定哪一天会给你捅个大娄子。”竹妈妈满心埋怨。
“她也是为了我,那丫头向来有主意,换了豆芽就不会这样做。不过这回吃了苦头应该会消停些。”
桃花很心痛,这丫头一声不吭的就这样跑到国公府里为奴为婢去了,奴婢岂是那么好当的?别看平常她这个主子重话都没说过她们一句,国公府怎么会一样?可不这一进去,头天就被打了三十杖,虽然听说伤得不重,可还有*天要怎么熬?万一保不齐丢了小命说什么都晚了。看来自己与她们的相处方式真的有问题,弱肉强食的现实就是那样的残酷,是时候让她们好好看看了,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麦穗的事只能这样被动的等了,桃花只希望她能审时度势,平安的渡过剩下的日子。
“主子。现在咱们去哪?”
“去醉仙楼吧。”桃花领头就走。
通缉令自打地了京城之后仿佛过期失效了一般,一点反应都没了,云府的事一时半会儿也难得有头绪,当务之急还是赚钱发财是正经,自己现在跟个小蚂蚁似的,别人才会这样毫无顾忌的辗压。
红薯粉的势头发展得不错,已经成了醉仙楼的招牌。接下来就得尽快让它在京城满地开花。曾几何时。桃花小富即安的心思悄悄的发生了变化。
这就是一个比拳头的时代,拳头大就是硬道理。桃花身为一介女子,文不能为官。武不能为将,如果没有足够自保的力量,谈何逍遥啊。
宁国公府。
当家夫人叶氏已经摔碎了一地的细瓷片。
“饭桶!饭桶,都是饭桶!”伴随着怒喝的又是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夫人息怒。当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保养得宜的华夫人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都皱了起来。白胖的五官随着响声纠结成一团。
“你叫我怎么不气!那丫头一路走了快两个月,现在竟平安活到京城来了!哥哥怎么办的事?明晓得这是个祸害。却一直留到现在,在恒河府的时候就应该除了!”
胸口剧烈的起伏显示着叶氏很不平静的心。她越来越有危机感,这个小丫头或许真会坏了自己的事。
“这不路途遥远嘛,肯定是信件一来一回的在路上耽搁了。夫人也不必在意。只是相貌相似而已,光凭着舅老爷一幅画像,哪做得了准的。再说现在大小姐婚期已定。过不了几日就是太子妃了,就算真是。又能如何?”
“妈妈也糊涂了不成?真的假的被老爷知道了……”叶氏无声的叹了口气。
华妈妈也出不了声了,那个人在老爷心里的地位有多重,她们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把当年的事翻出来,谁知道会怎样?
“她到了京城又能怎样,一个乡下丫头,无权无势的,夫人透个话去,还不照常让她不知不觉消失了?”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谁知大管事刚回了话,京兆尹那边专程放出话来不让人动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在别的事情上,华妈妈或许人老经验足,可外面的事她就插不上嘴了。
“那个贱人做的好事!她倒是确定了没有?”想了一想,华妈妈的脸色也狰狞起来。
宁国公府的格局多少有些与众不同,当家夫人的正房建在中间偏左的位置,而正中间的位置却是一座幽静的院子,一道围墙让它自成一统,宛若一个独立的世界,隔离了国公府所有的嘈杂。
一个女人正懒懒的卧在临水的亭子里,那么随意的一躺,却宁静优雅,与周围风景融成一副淡泊的水墨画。
满池的莲叶只留下高擎着黑褐色的叶子,繁华消失殆尽,枯梗残叶蕴藏着孤傲的凄美。
女人不知道想些什么,眼光迷离。她的相貌并不十分出色,不过那遗世而独立的气质让她有着别样的让人心动的感觉。
“夫人,这荷都残成这样了,奴婢找人来清理了吧?”女人身边的婢女小心翼翼的开口。
这莲塘都成这样了,还天天看,也不腻啊。
“就这样挺好。日复一日的装着,扮着,总有一日,我也将似这枯梗残叶,被人清理出去。”女人神色暗淡。
“夫人说的哪里话,要奴婢说,夫人年华正好,满院的花朵都及不上您分毫呢。”婢女边说着边俯下身子,抚了抚盖在女人腿上的簿被,又拿起一个小玉槌,轻柔的给她槌腿。
“老啦,就你嘴甜。”女人轻笑了一下。
“夫人快别这么说,将军听见了可要生气呢,都是奴婢不好,没事惹得夫人难过了!”婢女起身双膝跪地,一个劲儿地赔罪。
“起来吧,起来吧,哪里怪得了你?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女人说完便沉默下来,眼睛环视四周,最终把目光停留在远远的院门处。
思园!思园!思的是谁,念的又是谁?黯然的合上双眼。
“禀念夫人,大夫人来了。”不一会儿。一个身量更小的丫头急急的过来禀告。
“你个死丫头,没见夫人睡着了吗?来了就来了,等着!”槌腿的婢女忙把她拉了开来,低低的喝斥。
“她既然上门,我倒是去看看也无妨。”
半晌,美人塌上的女人盯开眼,慢慢悠悠的说道。
“哟。妹妹倒是好享受。可不似姐姐这般劳碌命苦。不过姐姐我呀,也是个闲不住的命,要是当小鸟似的这般养着。倒会觉得无趣得紧。”
那头话音刚落,这头又来一人,打扮得雍容华贵,艳丽不可方物。满头珠翠随着她的走动而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