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晟轩叩首:“臣,不敢。”
女帝的唇角抽了抽:“不敢?若不死段家三代,独你一子,如今,你还是当年的段伶儿,长袖一挥,讨笑卖唱,何来当年战场风光,这份恩,是皇城给你的,朕还希望你记得清楚。”
段晟轩的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头抵在地上,不知该说些什么,陆雪伸手扶住了圣上,圣上又是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段晟轩的指尖紧紧地嵌在了掌心里面,生疼,谁还记得,当年的段伶儿,小小年纪,水袖轻甩,只为做那名伶的活计,这份恩,如何?
小五不知被陆离牵着走了多久,只为一点点逃离了段府那样的地方,小五的嘴角抿了抿,停在了原地,伸手拽了拽陆离的手掌,陆公子一怔,轻轻回头瞧着她,唇角,依旧是一丝笑意。
“你的手抖了。”
“恩?”陆公子一愣,怔怔瞧着眼前的姑娘,姑娘的头轻轻的垂着,小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来看着陆离的眼眸:“今天,就在刚刚,你和母后说话的时候,你的手是抖的,你为了我,下了多大的赌注?”
陆公子一愣,瞧了瞧小五的模样,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很软,摸起来那般的舒服,陆离唇角轻笑:“倾家荡产。”
他说的静,像是要再为她买一只簪子,小五一愣,抬头瞧着眼前的陆离,陆公子抬眼瞧着刚刚飞过的燕子,伸手碰了碰天:“不,还剩一样,你还在。”
小五抿了抿嘴角,随着陆离回了家,狗子瞧见小五回来了,赶忙笑盈盈地迎上前去,还顺带着挠了挠脑袋:“爹?娘?”小五一愣,细想起来狗子确实好久都没有见到晏老太和胡豆了。有些事情,小五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给狗子听,只能伸手摸了摸胡豆的脑袋:“哥,小五给你做好吃的。”
胡豆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晏小五,眸子还是笑盈盈的,小五舀了水在锅里面,抬眼又是看了看陆离:“圣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离轻轻地环上小五的腰肢:“你觉得?”
小五抿了抿嘴角,手里面的活计也没有停下:“我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她的眼眸微微带了几分不一样的东西。”
陆离轻轻地叹了口气:“母后十五岁入宫,二十二岁荣登皇后,四十二岁继位为皇,若是说她眼中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自然是伪装。”
小五嘟了嘟嘴巴,向着后面瞧了瞧陆离的模样,陆公子的指尖轻轻地敲在小五的鼻端,缓缓道来的像是别人的故事:“我自小被认为是呆笨难成气候,只因父皇驾崩之年,我在屏风的后面听见的那段话,便掩了所有的锋芒,只为换的一世平安。”
小五的指尖轻轻碰在他的眸子上面,他的眸很好看,就像是上天无意坠入凡间的星辰,只有在伪装的时候,才会灰突突得让人看不清模样,陆离的眸子淡淡,唇角轻轻地抿了抿,内心深处的那段回忆,恰恰是他最不想触碰的伤痛。
陆离开口,缓缓的,带着沙哑的嗓音:“母后要捧我做帝,当年我不过小儿,在他们的眼中,我难成气候,我坐了,老老实实地,对他们言听计从,可是,这样,还是不够……”
小五的嘴角抿了抿:“母后,想要自己……”
陆离点了点头:“她的野心,她的志向,注定让她做不得平常的女子,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哪怕掌了权,她依旧心中念念,坐在那皇椅上的是我,而并非她,一年后,我被废,情理之中,看着她登基。”
“后来,我渐渐长大,哪怕刻意隐蔽,却还是引了母后的疑心,她将我送到这等偏僻的小村庄来,说是要磨练我,可是真正的意图,又有几人知道?”
小五向着陆离的怀里面窝了窝,忽想起陆离今日在圣上面前,句句威胁,锋芒毕露,哪里有一点原来的模样,如今,陆离花了十几年精心布好的棋,却……这般破灭?
陆离瞧着小五的模样,唇角轻勾:“无妨,如今战事将起,他不敢拿我如何?”
小五眸间一疑,向着陆公子瞧了两眼,却是陆离伸手向着小五的怀中一指:“兵符,在你的怀里。”
小五一愣,突然想起那一日陆离送给自己的那块玉牌,眼睛眨巴了两下子,抬头瞧了瞧陆离,却听见陆公子继续道:“女子为帝,大臣自是不愿,当年母后称帝的条件甚是简单,兵符归我,帝位归她,如今,这便是我的最后一道筹码,我今日,倾家荡产,就只剩下一个你。”
小五抿了抿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向着陆离笑了笑:“没事,我说过,养你,我晏小五腰缠万贯,养你一个还是不成问题的。”
小五回身继续给狗子做饭,还未来的及放调料,却是狗子匆忙地向着屋里面跑来,眼底加了不少的焦急:“妹……妹……妹妹!”
小五一怔,瞧着眼前的晏狗子,难不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09 醋坛打翻,赠你垫脚吻可好
晏狗子吞吞吐吐的半天也说不出个话来,小五看着他的模样,赶忙伸手先是把锅从火上拿了下来,免得热坏了东西,惹了火就是不好了。
陆离向着后面退了一步,手掌也从小五的腰肢上撤了下来,小五瞧着狗子焦急的模样,没问话,赶忙也向着门外走去,想看看狗子到底看见了什么。
小五的步子走得快,可还未走到门前,就听见一声尖锐足矣穿透耳膜:“呵,别以为你躲进去通风报信我们就找不到你了!晏小五哟,你究竟是敢不敢出来!”
小五的步子一顿,又是回过头去看了看身后有几分着急地看着自己的狗子,小五咽了几口唾沫,陆离的眉心也是轻轻地皱了一下,小五伸手,推开了前面的木门,门前站着一个妇人,身着白衣,头上还带着孝,妇人的手里,还拉着个孩子,小小年纪,却也是抽抽啼啼,头上,也是带了孝。
小五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微微愣了一下,这两个人,不是吴家媳妇和铁蛋又是何人?吴家媳妇和铁蛋的身后,站了不少的村民。
小五的眉头不禁又是皱了皱,手掌轻轻地抚上了门边,像是一座墙,挡在了吴家媳妇和陆家的屋子中间。
吴家媳妇的眉目挑了挑,小五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她的模样,今晨刚刚听段晟轩讲了吴大牛投井的事情,如今,吴家媳妇却已经是一身孝衣,加上两个不知何时哭成了核桃的眸子,小五一抿嘴角,本是等着她说些什么,却是眼前的妇人扑通一下子跪在了晏小五的面前,眼泪和鼻涕全都一点点流了下来,小五一愣,想要向着后面走一步,又未料到眼前的妇人又是上前一步,狠狠地抱住了晏小五的大腿,也不管脸上的什么眼泪鼻涕地都是要向着晏小五的衣服上面擦。
铁蛋瞧着自家娘的模样,小小的脸蛋子也跟着皱巴了一下子,“哇”的一声,两行清泪顺着铁蛋的小脸蛋滑了下来,铁蛋也不看晏小五,不知道究竟是在哭什么,小五的嘴角抿了抿,看着在自己面前哭的昏天暗地的母子两个,若是不知道事情的人,还不知要以为晏小五做了多么对不起眼前这对母子的事情,这对母子的身后,是被吴家媳妇带来的一些村民,村民们看着这一幕,也是微微愣了愣,可是免费的一出好戏,倒是不看白不看。
小五又是抿了抿嘴角,吴家媳妇抬了抬头看着晏小五,话语里哪里还有刚才那样不饶人的模样,吴家媳妇的声音还带着点哽咽:“小五姑娘,我家大牛到底是咋对不起你了,他不就是说错了话,咋地你也不至于逼死他呀!”
晏小五愣了愣,又看了看眼前哭成了泪人的带孝的孩子,眉间轻皱,却还是尽量地稳定自己的语气:“嫂子,这里面,是不是有些什么事情,误会了?”
吴家媳妇的脑袋又是低了低,“嗷嗷”地发出了几声哭声,倒像是路边被丢弃的猫儿,遭人嫌弃:“小五姑娘,我承认,我们家是有对不住您的地方,可事情再怎么严重,也不必要了性命吧,我家大牛就是爱挑个事,你说如今,他去了,家里面只留下我们这一个女人一个孩子的,小五姑娘,你,你让我们接下去的生活怎么过呀!”
小五听见人群里面传出的几声唏嘘,小五的贝齿轻轻地咬了咬下唇,带了几分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你要是想说话,站起来好好说,你这么跪着,我怕折了我的寿命。”
吴家媳妇一怔,却依旧紧紧抱着晏小五的大腿,这般多的人瞧着,吴家媳妇打定了小五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小五的眉心微皱,腿脚一抬,竟是将吴家媳妇踢了出去,这一下子,踢在了吴家媳妇的心窝子里面,吴家媳妇揉了揉自己的胸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晏小五,连带着小铁蛋都是止了哭声,只剩下还没干掉的鼻涕挂在脸颊上,一抽一抽地让人看着心疼,吴家媳妇的眼里挂了一丝恨意,再瞧去,却是恨意变可怜,吴家媳妇狠狠地敲了几下子地,低着头也不去看对面的晏小五,张嘴就是哭道:“小五姑娘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刚害死了我家的那位,如今又是来打我的主意,我们吴家哟,怎么摊上了你这样的一个邻居……”吴家媳妇的尾音拉的长,映在了眼前的每一个村民的耳朵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