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春漪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再一瞧小五,却是向着自己摇了摇头,想来有些事情还没有准备好究竟该如何和晏秋说,想来也是,当年自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下了一跳,如今晏秋也算是上了年纪,在听了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若是在春漪的大日子里面出了事情……
春漪笑的咳嗽了两下子,却还是向着晏秋点了点头:“嗯嗯,娘我知道了。”
晏秋一愣,却猛然觉得心中一暖,伸手抱住了春漪的脑袋卧在自己的怀中,嘴角含笑,双眸微微合了合:“乖女儿,我这辈子第一次有个女儿,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只有一年,却是真的把你当做我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到了夏家,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春漪被她抱在怀里,却还是使劲的点了点头,小五瞧着眼前的这一幕抿了抿唇角。
晏秋抬眼,缓缓开口:“我这辈子,有你和小五两个女儿,也算是值了,这一年,是我活到现在最开心的一年。”
“大姨,你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开心的。”小五瞧着晏秋,三个人便这样瞧着,快乐的日子,哪怕多停留一秒,对于眼前的人来说,也是好的。
小五咬了咬自己的唇角,可是,这样的日子里,雀儿,你在哪?
如果陆离知道雀儿丢了,一定会派人去找,小五此刻,却不知道究竟是该期待雀儿被抓住还是期待雀儿不被抓住,若是抓住了,又会是一颗新的棋子,战场太乱,沙场太乱,乱的小五实在看不清楚,只能这样瞧着一个个无辜的生命,一个个无辜的人在自己的面前离去,血淋淋的离去,让她瞧不见边,曾经,她不知道什么是死亡,救死扶伤是她的天职,可是她还没有来的及习惯,命运就和她开了一个玩笑,这样的乱世,这样识人命如草菅的乱世,若是没有战乱,一起又是多么的完美。
小五兀自的叹了一口气,抬眼又是瞧见了春漪的模样,春漪的手掌轻轻摸在小五的小腹上,嘴角轻勾,划出一丝笑意:“小五姐,虽然我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龙种,可是,我可以做她的干妈吗?”小心翼翼,却满腹期待,小五笑笑点了点头:“什么龙种不龙种,这是我晏小五的儿子,你的干儿子!”
春漪笑笑:“小五姐,若是个姑娘呢?”
“姑娘?那性子最好随陆离,要是像了我,变成一个太倔强的女汉子,那可就糟了,哎哟……”话音刚落,小五的眉心一皱,春漪一愣:“怎么了?”
小五向着后面靠了靠,手掌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摸,嘴角的笑意带了两丝无奈:“这小家伙,踢我呢。”
春漪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来,也偏过头瞧了瞧晏小五,嘴巴张了张,道:“这模样瞧着,倒是八成是个像小五姐的干女儿。”
小五嘟了嘟嘴巴,脸颊朝向了别处,手掌在小腹上面摸了摸,唇角,却在不自觉之间向着上面扬起,这一刻,实在是太幸福。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春漪瞧着铜镜之中的自己,突然有些紧张,手掌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嘴巴嘟了嘟,眼眸瞪得大大的,像是给自己打气,这一天,是属于她毛春漪的一天,这段回忆,是属于她毛春漪最珍贵的回忆,眼前的视线一点点被遮挡,虽然没有凤冠霞帔的华贵,却也要这样好好的美美的嫁出去,小五瞧着他的模样,却突然有两分羡慕,自己和陆离,连个正式的仪式都没有,不过是一件红衣,一顶轿子,还有一个破破烂烂的书生,也不知道,当初究竟是什么,让自己动了心,他说,会给她最好的凤冠霞帔,那他可知,她真的好想那一天,快点到来。
门前一阵杂乱,像是夏宏带着人来了,小五的脸颊划过了一丝笑颜,伸手挑了帘子让姑娘出去,毛郎中的步子突然向着几个人走了过来,脚步一顿,停在了小五和春漪的眼前,小五一愣,抬头瞧着这个一天天苍老的人,可惜了春漪的头上还盖着盖头,瞧不见此刻毛郎中的模样,小五的唇角抿了抿,抬手想要把春漪的手掌送到毛郎中的手中,怎料的毛郎中笑着摇了摇头,唇角,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小五一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听见晏秋唤了一声:“有什么话,就快都对春丫头说了吧。”这么多年,一天天瞧着长大的女儿就要出嫁,春漪盖头后面的声音带了两分哽咽:“爹……”
毛郎中又是一笑,伸手拍了拍春漪的手掌:“好好的。”三个字,再简单不过,毛郎中退到了一边,笑着看着小五继续牵着春漪的手掌向着前面走,春漪的步子一顿,小五也是一愣,最后的时刻,或许有千千万万的话要说,或许有太多的事情要交代,可是总有些话语,最后烂在了肚子里面,一辈子。
春漪的步子一顿,小五拽不动,回头一瞧,姑娘的背微微有些驼:“爹,你也好好的。”
“恩。”
夏宏激动地差点没从台阶上摔了,小五将春漪交到了夏宏的手中,瞧着那孩子兴奋的模样,不禁又摇了摇头。
小五退到一边,一偏头,却是一愣,不远处,陆雪的眉头微锁,像是遇见了什么烦心的事情。
小五向着陆雪走了两步,越走却越有些着急,瞧着陆雪的模样:“姐,雀儿呢?”
陆雪摇了摇头:“已经让他们去找了,本宫一醒来就没有看见她,层层守卫,能在眼皮子低下偷人,真是大胆!”
小五听见她用了本宫,也暗暗觉得此事不好,那一边,还是一片欢呼,新郎官终于娶到了新娘子,一顶小小的轿子,几个吹着唢呐的小伙子也是鼓足了劲,这一边,两个姑娘聚在了一起,却突然觉得心情跌到了谷底。
陆雪狠狠磨了磨牙齿,再也没有那些不正经的模样:“敢在本宫在的地方抢人,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小五道:“会不会是尹沉的人?”
“不!是他!”
陆雪咬牙,又抬眼瞧了一眼红红的轿子和拼了命的向着马上爬的夏宏:“你朋友新婚?”
小五点了点头,陆雪的手掌动了动,抓住了小五的手掌:“先和本宫去找陆离和段家小子。”
微微一怔,小五刚想开口,却是一群人慌慌张张跑来跑去,嘴巴里面还大喊大叫:“快逃啊,快输了!快输了!”
恐慌,太过可怕的东西,一传十十传百,唢呐的声音被悲哀盖住,夏宏的脸色一变,却还在马上摇摇晃晃,直到一个人挡在了夏宏的马的前面,夏宏一怔,瞧着眼前这个穿着花衣裳的老人,嘴唇带了两点颤抖:“娘?”
老人家的眼眸血红,像是大哭了一顿,手掌颤颤巍巍,声音里面确实满满的嘶吼:“你这个不孝子,你给我下来!”
夏宏一愣,呆呆看着马下的老人:“娘?”
老人的牙狠狠的咬了咬:“你给我下来,我不许你娶这个妖孽!”
一语,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剩下的,只有街道上此起彼伏的救命的声音,乱了,彻底乱了,夏宏的眼眸瞪得老大,两下子赶忙从马上爬了下来,一把拽住了老人的肩膀将她拖到了一边,队伍被迫停了下来。
夏宏的眉头皱的厉害,这一切实在来的太过突然,夏宏张了张嘴巴:“娘,你怎么了?”
谁料的老人生气的一哼,转了一个身子瞧着火红的轿子,春漪坐在里面,手指一圈圈绕着自己的衣服,外面的声音,她听的一清二楚,她这辈子可能是曾经要的太多,她要她爱的人也爱她,她要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她要一个始终信得过的师弟,她要可以一直聊天的好姐妹,可能是因为她太贪心,老天爷什么都没有给她,某一天她终于想清楚了,她这一生再无多求,只求一生平安,一世有一人陪,足矣,可是,为什么如今老天好像又开始发脾气了,这样的小小请求都不肯施舍。
老人伸出一根手指,狠狠的指着轿子:“云仙人说,你若娶这个妖孽,必起大乱,我曾经还不信,现在,霖沧国六十万大军压境对昭阳四十万,夏宏你快点给我回家收拾东西走,离这个妖孽越远越好!”
话音落,众人静,毛家药铺,一瞬竟是安静的连掉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逃跑,没有人欢乐,没有人悲伤。
“啪!”不知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少女的眸子紧闭,果真,还是如此,老天爷,对她,真的吝啬的过分。
怀有身孕的人大步奔跑,只留下身后长公主的声声小五,六十万对四十万,不行,你答应我的话,一件也不能忘,我们说好的一辈子,几辈子,一天都不能少!
纤纤细指挑起红色轿帘,一刻,人们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毛郎中想要伸手,扶那个瘦弱的背影一把,却瞧着那个背影不知什么时候强大起来,瘦弱的肩膀是何时变得有些不一样,夏宏的嘴巴张的老大,像是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一刻,瞧着那个一向随遇而安的姑娘从轿子里面走了出来。
眼中无泪,她流过的泪水太多了。
眸中无情,她有情的时候太多了。
唇角无笑,像是一尊石雕,静静走来,火红的盖头握在她的手中,像是一把火,一把燃灭了她所有斗志的火焰,她开口,如火般红润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