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端木夜和牡丹的截留,海棠并不知道王妃为了和儿子和好而做出的诸般努力。在一个半月的准备之后,她和端木夜一起踏上了楚王的领地,登上了那艘比她当初和端木夜南下时乘坐的船更为庞大坚固的船只。
航行刚开始的前两天,海棠兴致正浓,每天就在甲板上眺望远方,满脸的兴奋。而端木夜则站在她身旁,神情温柔地望着她。她就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一点都不像是初为人妇的模样。
端木夜腿上的伤早已养得七七八八了,然而跛足的症状,却无法再缓解。有时候海棠看着他走路的背影,都觉得心疼得不行,因此最喜欢的就是走在他身侧,与他十指相扣,这样就可以看不到那让她觉得酸涩的一幕。
当两人一道站在风平浪静的甲板上时,端木夜望着海棠的侧脸,忽然想起了那时候沿着湄沧江南下时,她也爱这样。那时候是为了躲避他么?
“之前我们坐船南下的时候,你也是如此……在看什么?”他问道。
海棠回神,愣了愣之后才抬手遥指天空:“我在看这个宇宙啊。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所在的世界是球形的。”她说着收回手,五指互相抵住变成了一个勉强的球,“我们那儿,就把这个球叫做地球,它是一种行星,而太阳,就是一种恒星,那是一团一直燃烧着的大火球。地球就围绕着它转动,自转,所以我们就有了四季和日夜。在整个宇宙之中,有无数颗星球,而地球,对于整个宇宙来说,比沧海一粟还渺小!”海棠说到这个就有点忧伤,她那个时代,说不定她到老的时候还能赶上个尾巴,去外星球旅游玩玩,可现在,她根本就不可能离开地球,甚至连飞上天空都做不到。文明的发展需要的是累积,她以一己之力不可能令这个社会一举跳跃至工业社会。就算有自带万能智脑的穿越者来,量变达到质变也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嗯。”端木夜静静地听着,只是长臂一揽,圈住了她的腰,将她禁锢在他的身体和栏杆之间。
只有这样真切地感受到她的躯壳,她的体温,他才能稍微缓口气。其实他并不想听她说那些关于她那个时代的事,他也不喜欢她说着那些事时脸上不自觉倾泻的兴奋,就好像她随时随地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那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他甚至连想象一下,都觉得心口疼得难受。
可海棠喜欢说,他便认真地听着。他想要她与他无话不谈,再有什么委屈,也别在憋在心中。
海棠并未注意到身侧端木夜复杂的心绪,他有回应,她就继续说着。虽说她留在这儿回不去了,可说着她那个时代的事,总能让她感觉到一丝宽慰。或者说,这也是一种她对自己的承认和激励——看吧,她还记得她是个现代人,并没有被这个时代所浸染同化。因此她可以不必担忧她嫁给端木夜这事是否做错了,违背了她一贯的准则。
两人各怀心事,而那是绝对不会跟对方说的。甚至连对人提起都不可能,只会深深地埋藏在心里。
海上航行一周后,海棠开始觉得无聊了。每天看到的都是一样的风景,即便她期待着目的地,也依然开始陷入了无法克制的无聊情绪之中。
好在海棠之前就考虑到了这情况,怕船上无聊,提前准备了围棋象棋麻将以及自制纸牌。海棠会跟端木夜下五子棋,象棋,可有时候觉得两个人玩无聊,她就会把李长顺和姚炳都叫来,四个人坐一起打麻将。
端木夜坐着打麻将这事儿,搁以前海棠是想都不敢想的,可现在看着神色淡然的端木夜,微微皱眉的姚炳,以及坐立不安的李长顺,海棠就觉得一阵有趣。她想,当了世子妃就是爽,她说要打麻将就打麻将,没人敢拒绝。
李长顺知道麻将的游戏规则,因此开始前,海棠就跟端木夜和姚炳解释并演示了一番规则。虽然只是打发时间的,但没有筹码也无趣,几个人面前就摆了些碎银凑趣。
牌局开始后,作为新手的端木夜和姚炳一点儿没有新手该有的气质,一个两个都像是久经赌场的老手似的,不但出牌利落,姿势帅气,出的牌也很不错。相对来说,李长顺是拍惯了马屁的人,小心翼翼地盯着牌局,琢磨着怎么让一个两个的赢得高兴。可李长顺虽脑中花样众多,到底敌不过天生的点炮小能手海棠。
海棠玩牌的时候很投入,紧盯着牌局,双眼亮晶晶的,好似在紧张,又像在期待。胡牌的时候她能高兴半天,输了也不生气,依然笑眯眯的。最后她面前的碎银越来越少,搞得一旁的李长顺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直接钻到海棠脑子里看看她到底要什么牌他好打给她。端木夜面色柔和,看到海棠开心的面容,他的心也不自觉柔软起来,别无所求。姚炳是唯二专注于牌局的人,也是唯一没有有意无意地放水的人,可能是新手福利,牌桌上就数他赢得最多,操心的李长顺为此不停给姚炳使眼色,可姚炳太专注了,根本就没理他。
四人各怀心思,却也其乐融融。
不过端木夜最喜欢的,还是跟海棠单独玩五子棋,带赌注的。
五子棋游戏规则简单,有时候也轻易能分出胜负。两人躲房间里玩的时候,海棠自视五子棋棋力高超,就非要跟端木夜玩点儿带情趣的——输一盘就脱一件衣服。
海棠本以为端木夜不会同意,没想到当她提议之后,他眼睛一亮,似乎丝毫没有犹豫就同意下来。海棠见他这反应有些不安,但一想他是初学者,她可是老手,顿时放下心来,暗地里期待着看端木夜脱衣。
可没想到,除了第一盘端木夜输了脱了件外衣之后,输的人就一直是海棠。饶是她在玩之前动了点小心思,往身上多套了几件肚兜,也架不住连输几盘啊。最后她只能扯着身上最后一件肚兜耍赖:“我不玩了!”
端木夜正玩得兴起,哪能轻易让她逃?便道:“想玩的是你,不想玩的也是你,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海棠瞪着端木夜不说话。都怪她之前太过自信,结果现在就自作自受了!
见海棠如同张牙舞爪的小兽,端木夜将棋子往旁边一挪,笑道:“不玩便不玩,依你。”
他说着起身,在海棠不敢置信他就这么好说话而露出的惊诧目光中来到她身旁,手一揽便将她往床上压去,低声暧昧道:“可你总要补偿我的……”
“喂……”海棠回过味来,可哪里抵挡得了他的力量?
海上航行了一个月,途中遇到过几次风暴,好在没有什么大损失。大海茫茫,就在一种消极的情绪在船上蔓延时,船队发现了一个无人岛。这无人岛大概有数十平方公里大,岛上有一些不知名的野生动植物,船队上去补充了淡水,抓了些小动物回来养着。一般人觉得有岛,也就离陆地不远了,因此船员们都很兴奋,只觉得即将到达陆地。
海棠也很兴奋,她迫切想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能找到新大陆。
在岛附近休整了几天,船队继续出发,然后船员们的兴奋在又一个月的航行中消耗殆尽。眼前还是白茫茫的大海,仿佛永没有尽头。船员中还涌现了一股流言,说是再继续走下去,说不定会掉到地狱去。
这儿人们普遍觉得地球是平的,怕掉到世界的尽头。海棠知道,要是见不到陆地,顶多是回到大梁所在的大陆,毕竟地球是圆的,可流言会使人恐慌,她只能尽力解释,却收效甚微。好在端木夜积威甚重,那些楚王原本的水兵们才没有造反往回走。
又过了三日,就在海棠也一筹莫展,考虑着要不要放弃回去之时,海平线的方向出现了一块深色。
那是陆地!
而在众人激动的欢呼声中,几艘船呈扇形开了过来,隐隐是要包围他们。
刚开始,两艘军舰上的人严阵以待,海棠也怀疑他们是不是回到了原来大陆,来到大梁的周边国家了。但船靠近了,她眼尖地发现,对面的人里面有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白人,还有黑漆漆一团看不清五官的黑人!她问过端木夜,大梁所在大陆上的国家,虽然礼仪风俗各有不同,但人种方面的差异比较小,可没有白人和黑人。
两方人马在一个相当微妙的距离停下,对方船上派下来一艘小船,有几个人慢慢靠近。想来对方是想谈谈,这边自然不会有多余的动作。应该说,看到不同人种,两边都有点懵,也都很兴奋。毕竟双方都是第一次看到除自己之外的人种。
领头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帅哥,他操一口英式口音的英语,客气地跟迎上去的李长顺说话。
李长顺当场就呆了,这个人说的什么鸟语?
可被端木夜拉着站在远处的海棠却兴奋了。想来这个世界毕竟是书中世界,作者设定的时候也不太可能偏离世界太多,因此大洋对面刚巧有说英语的外国人也并非匪夷所思的事。
因为双方都没有接触过,互相间都不懂对方的语言,那金发帅哥也发现了,颇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头。
海棠想,她这个穿越女的金手指,就在这儿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