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攸宁跟她告辞:“嗯,娘,那我先去了。”拐过门角时,仍忍不住偷偷觑了冷念一眼。
纪攸宁走后,冷念察觉纪夫人将视线投向自己,那样的眼神,让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莫名打个激灵,规规矩矩站好,唤了声:“夫人。”
纪夫人点头,一字不发,领着一行人离去。
转眼,到了纪老爷四十大寿之日,园中筵开百席,筹光交错,挤满了前来贺喜的豪贾名绅,纪夫人还特地请了戏班子表演,可谓热闹非凡。
当然,这种喧哗喜庆的日子,与冷念倒是扯不上什么干系,冷崇被拉去吃酒,她就待在百茗院里刺绣描花。然而不久,听得有人叩门,冷念把门打开,映入眼帘是一名翠裳婢女,冷念记得她是纪夫人院内的人。
翠裳婢女道:“夫人说那边忙不开,叫你过去帮忙。”
“噢。”冷念点点头,哪敢耽搁,马上随她越门穿廊,来到纪夫人所在的芍湘居。门口的丫鬟打起帘子,冷念见那翠裳婢女不动,便敛容整袂,径自进去。
屋内,纪夫人正与几位贵妇有说有笑,冷念不敢往里进,便同一名小丫鬟立于东次间门口,垂首静候。
纪夫人把着一位年轻女子的柔荑,拉至身边坐下,那女子穿着湖水绿丹花缎夹袄,下配藕荷色湘裙,生得丰容盛鬋,姿态艳秀,正是纪夫人的表侄女儿姜明月。
姜明月极是能说会道,不大一会儿,就把纪夫人逗得前俯后仰,纪夫人爱不释手地将她揽进怀里,简直当成亲女儿一般:“我记得今年,月丫头已年满十五了吧?”
旁边坐着姜明月的母亲——李夫人微微颔首:“可不是,一眨眼都十五个年头了。”
纪夫人仔细打量着姜明月:“月丫头如今愈发标致整齐了,定了人家没有?”
姜明月羞赧:“还没。”
李夫人开口:“只这一个娇娇女儿,我舍不得,打算再留一两年。”
纪夫人含笑赞同:“别你说,若我有个像月丫头一样聪明伶俐的闺女,也恨不得日日夜夜留在身边才好,哪儿舍得她嫁人?”话音落地,她眼尾余光瞄见门口的冷念,举手端起炕几上的瓷盏,甫呷了一口,便道,“这茶凉了,换新的来。”
旁边丫鬟未动,冷念赶紧上前,撤下冷茶,随后又奉上沏好的新茶,一一呈给几位夫人,轮到纪夫人时,纪夫人手指忽地一抖,瓷盏没拿稳,滚烫的茶水全数溅洒在冷念的右手上,顿时生出一片火辣辣的红,冷念吓了一跳,忍着痛意,迅速跪在地上。
“表姑,您没事吧?”姜明月唯恐烫着纪夫人,凑近查看几眼,松口气,继而瞪向冷念,“好个笨手笨脚的丫头,如何做事的?”
冷念伏首:“请夫人、姑娘恕罪。”
“不妨事,刚刚是我一时手滑。”纪夫人递去眼色,另一位候着的小丫鬟才赶紧上前,收拾完残局,重新奉茶,冷念则静静退至旁边,将那只烫得红肿的小手掩在袖子里。
姜明月拿眼睛打量着冷念,哼哼几声,尔后视线落在纪夫人腕上:“咦,表姑戴的这支翡翠镯子真好看。”
纪夫人莞尔:“自然,是老夫人当年送给我的。”她口中的老夫人,是指纪攸宁已经过世的亲祖母。
“表姑……”见她剥下翡翠玉镯,要给自己戴上,姜明月因诧异,杏眸都撑大了两圈,“您这是……”
纪夫人笑得和蔼可亲,拍拍她的手背:“我人老了,也不讲究这些,你正年轻鲜艳,戴上它再合适不过,在我这儿心里,也就你,才配的上这支镯子。”
话虽如此,但里面讲究其实极大,这裴翠玉镯曾是老夫人贴身之物,在纪夫人定亲后,转交给纪夫人,可说是给未来儿媳妇的家传之物,如今纪夫人要把玉镯戴在她手上,其意不言而喻。
纵使冷念再傻,此刻也听出纪夫人话中深意,只怕纪夫人是相中了姜姑娘,有意要给纪攸宁说亲。
她心绪忽然乱成一滩散沙似的,空空的抓不着个依托。
姜明月拿眼神询问李夫人,李夫人以帕掩住檀口,只是笑而不语。
姜明月得着母亲默许,接受了纪夫人的好意,举着手腕,翻来覆去地欣赏一番,显得欢喜不已,同时与纪夫人的关系也愈发亲近一层似的,挽着她的胳膊亲昵撒娇:“表姑,我听说南城这边有家来禧铺,卖的龙须酥松软绵甜,十分出名,配茶吃极好。”
纪夫人岂不知她那点心思,笑了笑:“说来说去,不就是想吃龙须酥,表姑叫人给你买就是了。”唤向正有些呆呆发愣的冷念,“你腿脚一向快得很,既然月丫头想吃来禧铺的龙须酥,你就去跑一趟吧。”
冷念怔了下,省回神后,开口应道:“是。”
纪夫人吩咐:“不要耽搁太久,月丫头她们今日作客,停留不了多半天。”
姜明月笑眯眯地补充一句:“表姑说她腿脚快,不知是有多快,若两个时辰内回不来,我瞧便是有偷懒的嫌疑了。”
冷念领命退下后,赶紧去找了春芳,冷念虽然从小在纪府长大,但基本都是跟在父亲身边帮忙,平时闷了就在茶山或花棚里玩耍,可说常年呆在府里,对外面并不熟悉,她让春芳在纸上画出来禧铺的路线,春芳听完来龙去脉,显得惊讶:“府里不是有专门跑腿的小厮吗,为何夫人偏偏要你去,还要在两个时辰内回来,这岂不是……”有意刁难四个字,她到底没说口。
冷念只是催促:“唉,夫人既然叫我去,我去就是了,你快帮我画出来。”
春芳也鲜少外出,记得不太清楚,故又找了厨房的陈婆子,陈婆子画好图纸后,冷念便卷起,从花园角门离了府。
一路上,冷念不敢耽搁,照着上面路线,宛如小马驹一般快速奔跑,途中好几次撞到街上行人,不得不停下来,低头道歉或被对方指着鼻子骂几句,尔后又揩揩脸上的汗水,继续加快脚步赶路。最后可算是找到来禧铺,她欣喜地趴到窗口前问:“老板,麻烦给我来四包龙须酥。”
老板却在准备打烊了:“姑娘,你明儿个再来吧,今天的龙须酥已经全部卖完了。”
“卖、卖完了?”难怪窗口连个排队的都没有,冷念仰头看看天,“这天都没黑,怎么就卖完了?”
老板笑道:“姑娘,一瞧你就不是常客,我们这儿的龙须酥每天限量,卖完为止,其实今天也是巧了,你来之前,正巧被一位客人把剩下的龙须酥全包了,喏,他还没走远。”老板探出头,给她指向对街的一位青年。
冷念朝他道谢后,赶紧拔腿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喊:“这位兄台,这位兄台还请留步!”
青年回首,从衣饰打扮看去,竟是一位小厮。
冷念注意力却集中在他手里拎的好几串纸包上:“这位兄台,你买的可是龙须酥?”
小厮点头。
冷念咽口吐沫,讲话有些磕巴:“就是、就是,你可不可以卖给我几包?”
小厮皱眉:“你这人好生奇怪,我与你素不相识,凭甚分给你?况且买来的东西,又岂有再卖之理?”
冷念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求求你帮个忙吧,是我家姑娘今天非想吃这里的龙须酥,如果我没有买回去,一定会挨罚的,就请你帮个忙吧好不好!”
她大汗淋漓,清丽的脸蛋也不知是跑的还是急的,正涨得彤红似血,眼中的焦急直看得人心疼,小厮听她说买不着会挨罚,一时软下心肠:“但这是我家公子的吩咐,我不能做主,这样吧,你先在这儿稍等片刻,容我去问下我家公子的意思。”
“在这儿?”冷念才反应过来,此刻她正站在一座气派非凡的酒楼门前。
小厮进去后,冷念便乖乖立于原地等待,不久,三楼某间雅房的窗扇被人推开,冷念抬起头,看到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正倚窗斜坐,那样端丽隽致的眉目,连春日里最美的风光都难以比及,冷念一下就认出对方,竟然是裴喻寒。
☆、第59章 [连载]
他斜斜倚着窗,旁边有人露出半张脸,正是那名小厮,凑在他耳畔一面嘀咕着什么,一面伸手朝她的方向指来。
冷念见裴喻寒望向自己,浑身下意识绷紧,觉得太意外了,原来小厮口中的“公子”,就是指裴喻寒。
裴喻寒大概也没料到会是她,一对漂亮的凤眸向上轻微挑起,笑了笑,冲她做个手势。
上来?
冷念看懂他的意思,略一迟疑,举步走进,仙霄楼——南城最大的酒楼,建造均选用上好的松木木材,精秀内透,古韵蕴雅,大堂多为散客,喧哗而热闹,二楼被屏风隔成三十来间小厅,聚众着议事论诗的文人雅士,顶层三楼则是非富即贵,为一厢厢独立精致的雅阁。
冷念来到大堂后,立马有侍从下楼迎接,将她引领到三层一间“如意阁”前,当侍从推开门,里面除了裴喻寒,还有两三位衣着富态的中年商贾,身旁皆有美婢伺候,裴喻寒身边也伴着一位红裙罗襦女子,柳叶眉、鹅蛋脸,杏眼朱唇,十分美丽。
如意阁内格局玲珑,重重帷帘内,丝竹袅袅,牙板清脆,歌姬隐于其间,歌声婉转缭绕,再看桌上琳琅满目的膳肴,俱是仙霄楼中一品顶级菜式:碧螺虾仁、五福鱼圆、蚝油凤翼、虎皮鸡蛋卷等等,其中仅仅一只香橙虫草甫里鸭,价格就抵一两人参,还有精美绝伦的苏式船点,以“鹅”为主题,是捏好的各式各样的镶粉银鹅,鹅眼为两颗黑芝麻,鹅嘴是胡萝卜切成,姿势有静卧、游水、展翅、举颈、啄毛……一个个精致逼真,真似一群纯白小鹅在嬉水玩闹,好看得叫人简直舍不得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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