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二门,二嫂王幼仪迎上来,李思浅有些意外,王幼仪笑着解释道:“大嫂怀孕后身子笨重,就没回过娘家,我平时倒是常回去,今儿就让大嫂回家,我留下来替她忙一天,二妹妹已经到了。”
二妹妹?李思浅一怔,随即明白李思汶已经到了,她竟回来的这么早!
“二妹妹,还好吧?”李思浅低声问了句,王幼仪明白她的意思,也放低了声音:“知礼多了,大了,又做了别人家的媳妇,也该懂事了。”王幼仪话里有话,李思浅明白,经历了那么些事,就是泥人儿,也该懂几分是非了。
二哥李思明将端木莲生让进正堂,李思浅和王幼仪则直接进了田太太居住的正院。
上房帘子掀起,李思汶从里面迎出来,李思浅意外的顿住脚步,这真真是太让人意外了,她居然没在桃花筑。
“姐姐。”李思汶曲膝曲的不自然,这一声‘姐姐’叫的更是别扭,嫁进郑家这快一年的煎熬,她确实懂事多了,也知道李思浅去看她、屡次打发人看望她、送东西给她,跟她说的那些话完完全全是为了她好,她这小半年日子渐渐好过许多,也是多得两个哥哥和这个姐姐的援助,她很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可那么些年的隔阂却让她连见个礼都很难自自然然。
“二妹妹气色好多了。”李思浅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微笑回礼。
“嗯。”这一句话说的李思汶竟有几分腼腆,这让李思浅觉得很是新奇。
看着李思浅进了屋,李思汶踌躇了下,到底没再跟进去,和王幼仪打了个招呼,就往桃花筑去了,前儿听说姨娘又病了,她很担心。
“阿娘!”一进屋,李思浅一头扎进田太太怀里,田太太搂?潘质切τ质切奶郏澳闱颇悖?都嫁了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让阿娘瞧瞧,瘦了没有?莲生待你好不好?你婆婆呢?”
李思浅对着满桌吃食挑挑拣拣,和阿娘叽叽咕咕净挑好的说,直说的田太太笑个不停,正院热热闹闹,一片喜气。桃花筑里却静的没一丝人声,一脚踏进上房,扑面而来的寒气让李思汶连打了几个寒噤。
“阿娘!”李思汶带着几分惊恐,扬声喊了句。
“汶儿回来了?快进来!”柳姨娘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李思汶几步奔进屋内,看着正寒颤颤从被子里往外坐起的柳姨娘,心里堵的透不住气。
“阿娘,她们欺负你?连炭都不给你用?我去找她们!”李思汶又气又痛,不过一两个月没见,柳姨娘仿佛老了好几岁。
“东西都有,都是那帮子贱\奴儿,看我病着,不能怎么着她们,一个个就跑的没影!等我好了再收拾她们!”柳姨娘并不怎么生气的发着怨气,大约她已经习惯了。
李思汶却无法忍受,扬声叫进岫云,吩咐她去找管事嬷嬷说说这些事,岫云领了吩咐刚要出去,李思汶又吩咐了一句:“去找找老爷,就说我回来了,请他回来一趟!”
岫云出去没多大会儿,两个婆子身上带着酒气,匆匆进来,看着满脸怒容的李思汶,忙曲膝解释道:“婢子们奉了老爷的吩咐,都在前院书房……正忙着,婢子们?桓彝道痢!?
“前院书房?”李思汶一起想不起来前院书房有什么好侍候的。
“是那两个贱\货!等我好了,我非撕碎了这两个贱\货!两只贱*!”一听到前院书房四个字,柳姨娘顿时精神抖擞,蓬着头发,市井泼妇一样拍腿恶骂不已。
李思汶呆呆的看着柳姨娘,她那个温雅美丽、大方得体的美人儿阿娘呢?她的阿娘怎么变成这样了?
“都在前面书房院里做什么?”仿佛要阻止柳姨娘的污言秽语,李思汶提高声音问婆子道。
“回二姑娘。”两个婆子不时瞟着柳姨娘,一脸干笑,“昨儿老爷梳拢了小桃姑娘,今儿老爷替小桃姑娘叫了两桌席面,让大家伙儿给小桃姑娘贺一贺。”
“小桃?”李思汶无论如何想不起小桃是哪个,柳姨娘圆瞪着双眼,不过看那样子,她也不知道小桃是哪个。
“是书房院里的粗使丫头。”婆子解释了一句,嘴角似有似无的往下撇了撇,极是不屑,老爷如今可真是不挑的很,就小桃那么个五大三粗的样子,他也下得去手!
“阿爹!他疯了么?”李思汶听说是粗使丫头,又惊又怒。
“都是那两个贱\货唆怂!你可不知道,你阿爹如今不挑食,什么香的臭的,就是头母猪,他都肯趴上去弄!这个老贱\货!”柳姨娘拍床恶骂。
李思汶一屁股跌坐在床沿上,只觉得头目森森。
“阿娘,你别骂了。”?冒胩欤钏笺胱芩隳芩党龌傲耍氨鹇盍耍⒌惚鹄硭耍鹪倮?他了,你就象太太那样,过自己的日子,别再理他了!”李思汶几乎要哭出来。
第178章 绝处的希望
第178章绝处的希望
“他倒是想!做他的千秋大梦!他以为我跟那姓田的一样好欺负?他做梦!他骗了我,负了我,我让他不得好死!让他不得安宁!死了也不能超生!老贱\货!”
柳姨娘越骂越起劲,李思汶呆呆的看着她,看着她直骂到脖子脸通红,骂的眼睛放光,这一通恶骂,这让她焕发出一种崭新的、泼妇的容光。
“泼妇!闭嘴!”门外一声厉呵,岫云还真把李老爷请回来了。李老爷一进垂花门就听到柳姨娘的恶泼大骂,怒火中烧,一头冲进内屋,冲上去揪打柳姨娘。
“阿爹!”李思汶一声尖叫,惊呆了,等她反应过来,扑上去拦时,李老爷已经揪住柳姨娘的头发连扇了三四个漏风巴掌了。
“你这只老王八!你这个贱\货!你打我!你打我!”柳姨娘厉声尖叫。
“住手!阿爹!你住手!”李思汶拼命往外拉李老爷,边拉边放声大哭。
李老爷一身酒气,被李思汶哭的一个愣神,踮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这才看清楚李思汶,不免有几分皮臊,忙掸了下衣襟,抬手扶正幞头,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汶儿回来了?嗯,气色不错!早点回去!”
说完,又旋了半旋,点着柳姨娘恶狠狠道:“泼妇!你给我等着!老子早晚掐死你!”
李老爷威胁完,往后踉跄了几步,竟转身出门走了。
李思汶木呆呆的看着李老爷出了门,又转过头,呆呆的看着比刚才骂的更加恶毒的柳姨娘,突然悲从中来,转身扑到柳姨娘怀里,摇着她边哭边叫:“阿娘!阿娘!你别骂了,别骂了!你别骂了!”
“汶儿,你别怕,阿娘没事,阿娘不怕他!那只老王八!那只……”柳姨娘拍着李思汶安慰了一句,破口又要接着骂。
“阿娘!”李思汶猛的提高声音:“你住口啊!”
柳姨娘明显一惊:“你也跟我……”
“阿娘!别骂了!”李思汶一脸的泪,“别骂了,阿爹混帐,你就别理他了,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象太太那样,你别这样,你何苦这样呢!”
“象太太那样?我没那么好性儿!凭什么?他这只老王八这样待我,我拼了命……”柳姨娘咬牙切齿。
“阿娘!”李思汶打断柳姨娘,“你又能拿他怎么样?你看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阿娘,别理他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过日子,你还有我呢。”
“你?”柳姨娘抬手揉了把李思汶的脸,又‘啪’的拍了一巴掌,“你有什么用?你让我学太太,我能学得了太太?她生了两个儿子,一个两个都当了官,一个闺女嫁的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你呢?你顶什么用?当初我还当你好歹能做个伯夫人,如今倒好,你看看你,你看啥?屁也不是!我学得了太太?别说这些没用的屁话!你要是个一?贩蛉耍腥ㄓ惺疲揖涂孔拍悖∧阌惺裁矗磕阋?不看看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自己都活不下去了!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屁用不顶,还劝我学太太……”
柳姨娘越说越有劲,边说边拍打着李思汶的脸,李思汶被她打的半边脸麻木,她的话更让她心里悲凉麻木到欲哭无泪。半晌,李思汶木症症的站起来,神情呆滞的出了门,径直出了府。
这一年的上元节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没意思的一个上元节了,李思浅侍立在一群贵妇贵女中间,看着坐在前面又说又笑看起来和谐无比的宋后和林贵妃,作为端木华的妻子,她今年有幸被召到城楼上与皇家同乐。
可事实的情形是现在这样:宋后和林贵妃坐在中间谈笑风生,她们旁边陪坐着几位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夫人,缺牙漏风一笑媚笑小心的凑趣奉承,紧围着宋后和林贵妃的,是一圈林王妃这类的贵妇,再往后,才是李思浅这样有头有脸的小辈。
她看不到城楼下,就是城楼上,她能看到的,也只有眼前这一头又一头耀眼的珠翠,这个上元节,真是太没意思了,而且,站的时间太长了,她脚很酸。
离城楼不远的一条巷子口,李思汶呆呆的仰视着耀眼辉煌的城楼,假如那一年没被那个贱人算计了,假如没有跳进那个火坑,假如那一年没有所托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