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丹桂答应了又问道。
“她要打听的,不外乎大长公主和宋太妃的喜好,大约还有高王爷的喜好。”李思浅嘴角往上弯起:“择能说的实说,至于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你自己掂量就行。”
丹桂抿嘴笑应,转身去了。
第二天,虽然大长公主说了府里无人相陪,不便请李老爷过府,李老爷还是骑着马一路招摇将田太太三人三辆车送到常山王府门口,看着车子进了二门,才拨转马头,一脸荣光的走了。
田太太在前,李思浅落后半步,和李思汶并肩,进了大长公主居住的正院上房。
大长公主斜靠在南窗下的大炕上,正和坐在炕前扶手椅上的宋太妃说话,见田太太进来,直起上身高兴道:“你可算来了,大半年不见,可把我们娘俩想坏了,你不在,平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老祖宗天天念叨,说你不来陪她说话,阿浅也不来孝敬她,这日子没意思,早知道就晚半年,跟你们一起进京了。”宋太妃边起身让田太太坐边笑道。
田太太和常山王府这两位老祖宗相交多年,熟捻之极,见了礼就坐到宋太妃对面,仔细打量着大长公主:“老祖宗气色好得很。”
“我刚说你阿娘不陪我说话,这日子难过,你阿娘就说我气色好,她这意思是说我不是真想她喽?”大长公主板着脸看向李思浅。
李思浅笑盈盈道:“太婆又想阿娘又想我,气色还能这么好,那肯定是大哥哥最近很懂事,至少没惹事生非!”
“我就说这孩子聪明!”大长公主眉开眼笑。
李思浅拉着李思汶往前一步介绍道:“这是我妹妹,叫思汶,阿汶……”
不等李思浅说完,李思汶已经曲膝见上礼了:“汶儿请太婆安。给干娘请安。”
大长公主眉头微皱又舒开:“拿上等荷包赏她。”
宋太妃面上掠过层不悦,她只认过浅姐儿这一个干女儿!
“前儿凌云楼文会,听说清哥儿去了,文姐儿他爹急急忙忙就赶过去了。”宋太妃示意丫头拿了个荷包给李思汶,自己只管和田太太说起了闲话。
李思浅忙竖起耳朵仔细听。
这个文姐儿是宋太妃嫡亲侄女儿宋叶文,也是大哥已经说定、就等春闱后下定成亲的媳妇儿。
“见到了?”田太太闻言,上身前倾,带着七八分紧张问道。
这桩亲事是宋太妃做的媒人。
二月里,宋叶文阿娘邵夫人打着给大长公主过寿的旗号,带着宋叶文赶到寿春城相亲,娘俩都看的十分满意,可宋叶文的阿爹、宋太妃的兄长、工部左侍郎宋威宁还没见过准女婿李思清,若宋侍郎看的不满意,一个‘不’字,这桩亲事就得泡汤。
田太太对这个儿媳妇、这门亲事可是十二万分的满意!
“瞧瞧你!”大长公主横了田太太一眼:“自家孩子什么样,你自己还不清楚?就咱们清哥儿那样的,论品行、论才情、论长相,哪一样不是好的没得挑?”
“这么些年,我头一回听大哥那么夸人。”宋太妃被田太太紧张的笑起来:“说那孩子不是凡品,有宰相之才,特特到我们府上谢我来了。”
田太太长长松了口气。
“京城人最爱附庸风雅,一进冬月,凡下雪必有文会,别老让清哥儿关在屋里死看书,他那些学问足够了,不用再学,我跟文姐儿她爹说了,让他挑几户人家带清哥儿去走动走动,那可比什么都强!”大长公主话里有话。
李思浅听的明白,挑的这几家,这个走动,必定和明年的春闱有关,这确实是比什么都强。
她得替大哥表达下谢意,李思浅笑盈盈站起身,去捧大长公主面前的茶杯,不等她手伸到,李思汶敏捷之极的冲到她前面捧起杯子:“姐姐坐着!我来!太婆您喝茶。”
李思浅愣了,大长公主吓了一跳,田太太神色如常,眼皮却垂下了,宋太妃抬手按在眉间揉了揉。
“这丫头跟在谁身边长大的?”大长公主没接杯子,看着田太太明知故问。
“一直跟在她爹和柳姨娘身边。”
第16章 先下手为强
“嗯,”大长公主调转目光看向李思汶:“既是姨娘教养的,大约以为不管什么,只要你想要,就敢动手抢,就能抢到手。到底读书少没见过世面,这人的际遇缘分哪是抢得到的?各人有各人的福份,你一个庶出姑娘,这十几年跟在生身父母身边,独养女儿一样长大,已经是天大的福份了,做人要知足,要守本份。”
“太婆……”大长公主的话,李思汶听的最懂的,就是庶出两个字,顿时委屈万分。
“叫我老祖宗。”大长公主冷脸了:“我是浅姐儿的太婆,可不是你的!”
李思汶被大长公主一个冷脸吓的小腿肚哆嗦。
李思浅拿过她手里的杯子,拉着她退后坐下,又示意丫头倒了杯茶塞到李思汶手里:“老祖宗教导你,是为了你好。”
李思汶猛转头怒目李思浅,都是她!必定是她设套害她!
可在这里,她不敢发脾气。
大长公主扫了眼李思汶那一脸的怒容,移开目光,和田太太说起闲话,她才懒得多理会这么个小丫头片子。
宋太妃眉头皱紧,示意侍立在旁的大丫头萱草:“你带她到园子里转转,别走远。”
“她怎么不去?”李思汶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点着李思浅,也不知道是质问萱草,还是在质问宋太妃。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李思浅退后半步,侧身坐到炕上。
她们家这点破事,大长公主和宋太妃一清二楚,用不着她再上前违心做好人。
“你走一趟,把她送回去,跟她们老爷说,就说我的话:所谓教养,教在前,养在后,这孩子万不可一味娇纵,让他看着她好好抄几遍弟子规吧。”大长公主吩咐杭嬷嬷。
杭嬷嬷曲膝答应,走到李思汶面前笑道:“二娘子若能走得动就自己走,若实在走不动,我让人抬你回去也成。”
李思汶‘呼’的站起来,冲着李思浅,紧紧攥着拳头,两眼喷火,那样子,恨不能冲上去咬李思浅一口。
李思浅迎着她的目光,暗暗叹了口气,她爹转来转去的做知县,这位二娘子辗转各地,在一县之中称王称霸、唯我独尊惯了,到了这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竟然还是这幅德行,唉!
李思汶是一路哭进桃花筑的。
李老爷回到桃花筑时,李思汶喉咙都哭哑了。
“老爷,你劝劝她吧,这么哭……妾的心都要碎了。”柳姨娘盈盈垂泪无助哀求。
“这是怎么了?”李老爷摸不着头脑。
李思汶一头扎进她爹怀里:“阿爹!她们欺负我,欺负我!”李思汶这愤怒实实在在,脚跺的‘咚咚’响。
“太婆……老祖宗刚一见我,特别喜欢我!她嫉妒我!她和她娘一起使坏,她们就当着我的面,明着使坏!不让老祖宗喜欢我!阿爹,我又没惹过她们!阿爹!”
“老爷,咱们汶儿怎么样,老爷还不清楚?这么些年,见过咱们汶儿的,哪一个不是爱到心眼里?这事都怪妾,我知道。”柳姨娘掩面垂泪,腰肢款款靠到李老爷身上,委屈万状:“老爷有多疼妾,她就有多少恨,妾心里只有老爷,自知对不起她,她怎么对妾,妾都无怨,可汶儿……汶儿无辜啊。”
柳姨娘泣不成声。李老爷心如刀绞。
“我就知道这个贱人……她没那么好心!”李老爷愤而拍桌。
“老爷!”柳姨娘眼含热泪满怀期待的看着李老爷。
“阿爹一定要好好教训她!打死她!往死里打!打死她!”李思汶咬牙切齿。
李老爷沉吟不语。
柳姨娘眼珠转了半转,抬手虚拍了下李思汶:“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这样的气话?那是你嫡亲的姐姐,她再怎么样,你都要友爱。老爷,汶儿的性子你知道,最仁义厚道,她是气急了才这么说,你瞧瞧,都把汶儿气成这样了……”
李老爷沉吟却不是因为这个。
回京这些天,一来他发现象他这样的五品官在京城实在太多了,二来,他听到的这样那样的话都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在六部,若上头没人,就是做死也没有出头之日,他的上司,工部左侍郎宋威宁,是常山王府宋太妃嫡亲的兄长。
若是田氏肯替他用用心,搭上宋侍郎不过举手之劳,若能和宋侍郎攀上关系,有他关照,他在工部还怕什么?他这前程不说一片光明也差不多了。
“这事……”李老爷含糊了。
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他既不愿意跟柳氏说进京之后无人理会的失落和这几天在工部的不顺,更不愿意提他想让田氏帮忙的打算,一个字也不愿意提,这些事让他有一种难堪的感觉,特别是在柳氏母女面前,仿佛多说一句,都会严重影响他在柳氏母心目中的伟岸形象。
“大长公主那么尊贵的人,喜怒无常也是常理,算啦,都是一家人,回头我说阿浅几句,你昨天不是说想到撷秀坊做几件时新衣服,想去就去吧,你也去!”李老爷慷慨的示意柳姨娘:“刚到京城,你们娘俩是该好好做几件时新衣服穿。我去沐浴,柳氏好好劝劝汶儿,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