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阵法是个好东西,用来阴人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基本上进去的人都是九死一生,百死难回。
可惜这么好的东西不是肖宋如今的水平能够设出来的。以她贫瘠的天赋,便是再过那么几十年都不一定能够将这阵法完整地摆出来——便是真让她走了狗屎运将阵法摆了出来,那效果估计也得大打折扣。
这阵是紫清派的先祖设下,为守护密室用的……所谓密室,其实也就是每代掌门闭关练功的地方。
肖宋有着萧夏的记忆,盯着这块地方很久了,本想着最后与萧秋对垒的危急关头再用,没想到现在就给用上了——果然是世事无常,一晌无语!
……
而在密室的石门关上之后,肖宋失血过多的脸在冥蓝鲛灯的淡淡光辉映衬下发白得厉害,她咬牙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往里挪,鲜血淅淅沥沥地在她脚下蜿蜒成一条小溪,在终于挨到密室里头的白玉床之后,她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便一头栽了下去。
……
肖宋是被冻醒的。
阴阳双煞掌果然够阴,别的不说,光这忽冷忽热的感觉也能将人折腾死——至少,她连昏睡之中都是极不安稳的。
一睁开眼睛,肖宋的眼前还有些发黑,看不清楚。模模糊糊中看到的便是萧秋,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然而事实是萧秋的手徘徊在她的领口边,正要拉开她的衣襟,冰凉的手指抚在她更加冰凉的锁骨,有点淡淡的温热感。
那种感觉太过清晰太过真实,让她想要无视都难……
不是做梦!不是幻觉!
是真的!
肖宋陡然睁大眼睛,抬起一巴掌便将他的手拍掉,动作过大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她一张脸都抽搐了。“你……咳咳,做什么!”她“嘶嘶”抽着气,略有些激动地吼他——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货竟然已经变态到了这个地步,没看到她伤得这么严重!浑身带血一点美感都没有……他怎么还会有那种想法的!
萧秋垂眸,收回那只手,神色自若:“师傅受伤了,秋儿准备替师傅疗伤。”
肖宋默了一默,酝酿了一下,实在酝酿不出愧疚的情绪来,断然道:“不必麻烦,你去把小豆芽找来便可。”
萧秋平静地提醒她:“师傅忘记了么?这外头可是设了十二都天门阵,如今阵法已经开启了,一时半会也难以关上,小豆芽进不来的。”
肖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这个问题,她已经开启了那个保命的阵法!心里一惊,她忍不住拔高了嗓音,错愕地盯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他淡然自若地回答:“秋儿自然是走进来的。”
……原来连十二都天门阵都已经阻挡不住他了么?!肖宋默默地向后缩了缩,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可悲,却因这动作而扯动了伤口,那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处裂开得更加厉害,涌出一阵热流,染红了裙衫。肖宋痛得“唔”了一声,缩成一团,下意识紧紧地咬住牙关。
萧秋将肖宋的动作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师傅,你怕我么?”
肖宋心里一跳,捂着伤处,鲜血从指缝里不断涌出来,有种黏腻的感觉。她紧皱着眉头,强自镇定道:“说什么胡话?为师怎么会怕你。你既然能够进来,那便是能够出去的吧。为师现在受伤了行动不便,这里也没有疗伤的药材,你去叫些人来过来帮忙。”气势倒是有,可惜中气不足,声音越发地微弱。
萧秋微微眯起眼睛看了她半晌,直看得她心惊胆战,突然开口说道:“师傅是不是很奇怪胡铃铛为什么会派那个煞神来偷袭师傅吧?”
肖宋一愣。
“那是因为……秋儿不小心,给她看到了一样东西。”
肖宋蓦然瞠大了眼睛:“你……”
“师傅想知道是什么东西么?”他眼角弯起,衬得一双燕眸越发妖冶,“秋儿告诉师傅,是……”
肖宋眼皮狂跳,飞快地打断他,强自干笑道:“秋儿,你胡说些什么!为师不舒服,还不快出去替为师叫人!”
萧秋直起身子,淡淡道:“师傅……秋儿不能去。”
肖宋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向他,他是真的打算在这种时候同她撕破脸么?这可比她想象中的要无耻多了!
“为何?”她还抱着那么点微弱的希望。
萧秋慢慢挨近她,看着她紧绷的表情,突然展颜一笑,“我怕师傅跑了。”
肖宋干咳一声,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胡说什么!为师这一身的伤,怎么会……跑了呢!”她心里暗暗叫苦,本是打算将他支出去然后拼死跑出去的!没想到,竟被这么轻而易举地看穿!“秋儿难道不信为师说的话么?”
他一双满含戾气的眼眸牢牢地盯住她,盯得她几乎当场崩溃。好半晌,他才轻轻从薄唇之中吐出八个字:“秋儿自然相信师傅。”
他转身离开。
肖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悬着的心这才慢慢地落了下来。她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那走道里的动静,直到一点声息都没有。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她才艰难地起身,咬着唇捂着胸口,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方才走到拐弯处,身子却突然腾空,被人抱了起来……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上的伤口再次被牵扯动,痛得她差点昏了过去。
男子的低叹在耳畔低低响起。
“师傅……你总是这般,满口谎言。”
……
肖宋被放在了那张白玉床上,只不过这一次萧秋不是规规矩矩地站在床边,而是翻身覆了上来,将她牢牢压在身下。她惊得拼命挣扎,始终是挣不过他。最后伤口处流下的血几乎染红了白玉床,疼得她几乎发麻——连同意识一同发麻。
“秋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脸色极难看,如今也是强撑。
少年静静地凝视着她,面上一点神情都没有:“师傅认为呢?”
可肖宋还是明白了。
看来有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已经知道了。
她果然不该小瞧肉文男主的心思。
“放开我!”她挣扎着想要脱开他的束缚。
他语气平淡地提醒她:“师傅,再这么挣扎下去,受苦的只是你自己。若我是你,绝不会做这些毫无意义的反抗。”
听着像是劝诫,却让人无由火大。
萧秋的话她不是一点都听不进去的。肖宋不是不想反抗,可也知道现在反抗无用,而且她如今却再没有力气反抗,这具身体里的血似乎都已经流光了,她感觉自己在发飘,嘴唇干涩不已,灵魂挣扎着想从身体里挣脱出来。
少年突然旧话重提:“师傅不想知道秋儿究竟给胡铃铛看了什么了么?”
她别过脸去,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他却不肯放过她,俯下身来凑在她的耳际,声音低沉魅惑:“是一幅画。秋儿亲自为师傅画的,秋儿在外闯荡之时,一直都是这幅画陪着秋儿的……师傅是不是很感动?”
“……”她扯着嘴角苦笑,孽障!谁来收了他!“你真想杀我,为何不自己动手?”
“师傅,我喜欢你,你一直知道的,不是么?”
这么明白的表露心意,确实是第一次。
肖宋蹙起眉头,直觉反驳:“我不知道。”
他轻轻一笑:“果然是知道的……只有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么。”他心里早已有了认定的答案,根本不需要她来回答——只是,这答案似乎对肖宋很不利啊!
肖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跟一个变态讨论这种问题太不理智——虽然她是真的不知道。
长久以来,她自己一直都在纠结萧秋到底是喜欢谁这个问题上?便是知道他有这个心思,却不确定这心思究竟是对着谁的。毕竟这人的想法已经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揣测了。
她不知道实属正常。
萧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脸,原本犀利冰冷的目光突然柔和了下来,虽然还是让她感觉不到温度:“我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忍心杀你呢。一想到你会死去,我的心会痛。”
肖宋哑然。
“若是师傅死在别人的手里,我的心里或许会好受些吧。”
肖宋这回连一眼都不想看他了。
“可是,那个男人竟然想对师傅不轨……”他的眼神一寸寸地黯了下去,像是在隐忍极大的怒气,突然猛地一拳擦着肖宋的耳际捶在了那白玉床上,白玉床上生生凹下去了一块,他勾起嘴唇,笑得妖异:“秋儿替师傅杀了他,为师傅报仇了,师傅高兴么?”
他的眼里杀意流露,仿佛看到了那个男人在眼前垂死挣扎。
师傅被那个男人追杀之时,他一直是站在旁边看着的,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伤,吐血,不为所动……
他想,若是那样是结局,那也不错。
他会替她杀了那个男人,再杀了那个幕后的指使者,为她报仇……那么,她的恨该消弭了,而他的心,也将会永远平静下来,再不会为任何外物所干扰。
而她在最后的关头开启了阵法——他知道,他的师傅是极聪明的,怎么会轻易地死在别人的手里呢?
他目送她逃离,踩着一地绒草慢慢踏进了阵法之中,利落地结果了那个男人的性命,男人的血流到了他的脚边,染红了身下的绒草——他原本不想现在杀他,毕竟,他的存在还有价值——可惜,他做错了事。他错不该……对他的师傅动不该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