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肖宋醒过神来,推开萧秋的手,一手撑住一边的假山石,一手扶额,心里哀叹,完了完了完了……怎么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啊!她现在别说是缚鸡之力了,连鸡缚她都没有抵抗的能耐!萧秋要是现在兽性大发,她就白苦这两年多的时间了。
她有些小小地怀疑苏姽婳递上来的那杯茶水是否真的有问题?可是明明用银针试验过了无毒,那便是真的无毒了吧——即便那毒是抹在杯沿上,被这么一晃一荡,肯定也已融入了水中。
所以,搞不好她这具本身就偏寒的身子是真的中暑了!
真是让人抓狂的悲剧啊!
肖宋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开嘴角笑了一笑,道:“为师只是有些头晕,可能中了些暑气。走吧,回房里歇歇便无事了。”
她逞强地松开假山,将萧秋落在身后,率先向前走了两步,只是两步而已,脑袋又一阵晕眩,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开始发黑——果然这种事情不是毅力说了算,就算她的内心怎样叫嚣着不要晕倒不要晕倒,这没出息的身子还是背弃了她的意志……晕倒了。
身子在彻底失去控制力的那一瞬间突然腾空而起,跌入了一个略显清冷的怀抱。肖宋知道是萧秋抱住了她,下意识绷紧神经,不能安心,昏昏沉沉之间仍不忘咬着牙挤出坚定无比的几个字来:“将为师送到药室,唤小豆芽来……伺候。”药室就是萧落凤专门辟出来给萧夏泡药浴重塑筋骨的地方,萧落凤死后,门派中人心散乱,萧夏虽然忙,但断断续续还会泡药浴,不过于沧溟死后,她也彻底死了心,再也不肯试那些留下来的药方子。肖宋来了之后,为了让这个身体更强悍些,按着萧落凤留下的方子重新泡了起来,坚持泡着没有断过。
从轻功再上一个境界这方面来说,萧落凤的方子并非毫无作用。
只可惜萧夏本人是不会再有知道的机会了。
或许……肖宋也曾经揣测过萧夏的心思,她其实是觉得于沧溟死后生无可恋了对自己也开始采取放任的态度了吧?
药室那里虽然有供休息的床,环境却不太美妙,东西杂七杂八地摆放,空气里的味道更是销魂,想必他不会产生什么不该产生的想法。至于好好一间药室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还是得拜肖宋所赐。她不希望这个地方有除她之外的人随意出入——毕竟她是去那里泡澡的,但却没有那个闲心去打扫,久而久之,就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是,师傅。”男人的声音略显低沉,有些飘渺。
可毕竟是答应了。
肖宋不相信此人的人品,但是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安慰自己没有关系,这毕竟是在她的地盘上……他就算再想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会在回来的头一天就显露原形……吧?!好吧,她其实完全不确定。可惜现实没给她更多的时间去担忧补救了,她觉得身上的力气尽数被抽去,靠着萧秋的脑袋一歪,便沉沉晕睡了过去。
……
怀中的女子一袭鹅黄的衣衫,与往日相比虽不尽相同。一头青丝因被他抽去了银簪而散落下来,有一缕黏在她汗湿的脖子上,顺着这美好的弧度直没入衣襟深处。肌肤雪白,额上还沁着汗珠,一滴汗珠因着他的动作滚落下来,挂在了长长翘起的睫毛上头,娇艳动人。萧秋受了蛊惑一般低下头去,柔软的嘴唇印在肖宋的眼睛上,碰散了那一滴晶莹的汗水。他舔了舔唇角,那里有微微的咸味。
心中一动,竟恍惚觉得自己似乎也中了暑气,腹中的燥热冲动让他几乎挪不动脚步。他深吸一口气,揽紧怀中昏睡得并不安分的女子,身影没入花间草深处,走向药室。
药室萧秋并非是第一次来,自他被收养以来,这药室便一直闲置着无人问津,便成了他常来之处。在他印象之中,此处虽然荒凉,但时不时有仆从前来打扫,尚算整齐干净。于是推门进去后看到一地杂乱,着实是让他略微吃了一惊。一眼瞥去,药室中央摆着的浴桶里湿痕未干,他心中便有几分了然,看来师傅是时常来这里研究药物……只是怎么不叫些下人来收拾?
驾轻就熟地走进侧屋,那里有小小的一间密室,里头唯有一桌一床两把春凳,床上薄衾一条,木枕一只,床头放多宝格,除此之外,再无别物,简陋得很。他将软成一团的肖宋放在床上,看她眉头皱起,睡梦之中还一脸不舒适,一身裙衫尽被汗湿。
第十四章
眼里闪过挣扎。
萧秋伸出手,手指抚过她滑嫩的面颊,慢慢落至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之间,带着本能的眷恋细细地摩挲着。修长的手指张开,握住她的脖颈,渐渐收拢……
梦里的她眉头皱得更紧,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来,嘴唇张开,像是一条搁浅的鱼,想要呼喊,却叫不出声来。她好似要挣扎着睁开眼睛,却终究无力动弹,脸色在他的手下越发地透白,一滴泪水……或许是汗珠,从长而卷的睫毛上抖落,顺着脸颊缓缓地滑下来,落入他与她肌肤相贴的地方。他似被烫到了一样,倏忽松开手掌,改成擒住她的下颔,另一只手从她的颈后探出,将她的上半身托起,他俯下身,凶狠地吻住她的嘴唇……
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齿之间弥漫开来……
他从迷乱之中醒过神来,推开已然晕厥过去的她,直起身来退开两步,神色复杂地看着床上横陈着毫无血色的女子。
指尖还有她残留的湿痕,她细白脖颈处显出的红痕格外清晰。
眼中闪过困扰痛苦的神采,只犹豫了一瞬,他便转身出了门去。
一出来,萧秋的眼眸瞬间便冷却了下来,毫无温度:“出来。”
没有任何动静,似乎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我不想再说第二次,出来。”
这便是不容反抗的威胁了。
白衣女子呼吸一乱,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无疑了,只好从阴影之中缓步踱出,眸光眄向那俊秀非凡的男子,轻声说道:“公子,姽婳并非有意,请公子莫怪。”
萧秋的眼中愈发冷凝,丝毫不相信她的托辞,这个女人绝非善类,如今痴迷于他的皮囊,愿意跟随在他左右,可对他师傅,却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跟了我一路,也是无意之举?”
“公子……”女人的声音里有着一丝委屈。
“够了,我只问你,你是否对她动了手脚。是与不是,你想清楚再回答。”并非问句,只是陈述。他心中已经有了数,师傅忽然之间变作了这副模样,若说没有她从中作梗,他是断然不会相信的。若是她真敢对他的师傅不利……眼中流泻出了几分凛冽的杀气。
他在意的人,即便是要碎,也只能碎在他的怀中。
那些不相干的人有什么资格来碰她?!
“公子,姽婳的心意你还不知么?”女子的表情很是悲怆,凄婉又无奈,“她是你在意的人,姽婳又怎么会对她不利……姽婳只是为公子不值……”
萧秋不语,一双燕眸牢牢地盯住她,脸上一丝动容的表情都无。
“姽婳没有下毒,”女子垂下眸来,“只是……在那茶杯上抹了些乌鱼子。”
乌鱼子……
让人神智昏沉,只余下缠绵之力的乌鱼子!
萧秋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杀意,身影如鬼魅一般地移近到她身前,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地握住女子的纤细玉颈,所有动作不过是在电光雷鸣之间,快得让人措手不及,他的表情阴冷:“找死!是谁给你这样的胆子,让你竟敢算计于我?”
同样是掐脖子,相比于苏姽婳,萧秋对自家师傅实在是太温柔了!←_←!
果然是区别对待么?
女子的身子渐渐被提起,双脚脱离了地面,她艰难地将手掰在扼住自己喉咙的那双修长的手上,痛苦地吐出:“公……子,姽婳……只……是……不愿……看公子……受……尽……煎熬……”而那人却一无所知。
萧秋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动容,燕眸微微眯起:“我的事,还不容你来插手!”
手上的力道越凝越多,女子几近晕厥,雪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层青黑。
生死只在一线,萧秋突然松了手,女子的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好似被抽去了全身的骨骼,缓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始喘息咳嗽。
萧秋的声音同他此时的表情一般冷冽无情:
“我只饶你这一次,若是日后你再敢对她出手……我定不会再容你。”
女子跪坐在地上,垂下眼帘,这便是你的底线么?
明明……你一直都对我很温柔,却会为了别的女人,撕下你温柔的表象。
你真的会为了她,不再容我么?
哪怕我明明还有利用的价值,你也不屑一顾?
……
这是一出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戏码,并且还跟她有极其密切的关系。
肖宋若是还醒着,见到这具有颠覆性的一幕,怕是要惊讶地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吧。原本应该被萧秋捧在手心里的苏姽婳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卑微,简直是低到了尘埃里,实在是让人感慨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