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这些杂想,苏雨专心应对眼前的问题。
正如苏雪常常说的那样:无论成与不成,总要试一试才好。我努力过,日后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如果试都不试就放弃了,那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中秋的月亮被云彩遮盖,元宵的花灯便被雨淋湿,两者有何联系不成?”他心中猜测颇多,却都对不上号。
在苏雨被难住的同时,那三位已经走到第四个花灯之下的人,也久久都未动了。
他们面临的难关是:离别四十年,本聚在元宵(打一字)。
其中一位瘦骨嶙峋之人盯着花灯欣赏了几眼,才垂下了头,在心中不停地拆字拼字。
其他俩人也都如他一般,只是明显情绪低落了不少,唉声叹气地,眼神也变的有些焦虑,四处张望,根本没有集中精神。
他们本以为,以自己的学识,这猜灯谜乃是手到擒来之事,若不是有银子的彩头摆在那里,根本不会尽力。此时方才知道,天下没有白得的馅饼,这银子,果然不容易到手。自己首先便挫败了几分,没有一开始的悠然自得了。
谢三在一旁看的心中摇头不已。
本以为能在刘桥镇发现几个人才,这样办事也方便的多,却不料都是徒有其表罢了。只有这人,还算不错......
他盯着瘦骨嶙峋的那人,眼神幽暗。
“青玄。”谢三嘴唇嗡动,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公子?”离他两步远的青玄却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召唤,走到谢三身边轻声询问。
谢三便道:“着重打听一下此人的情况,若是必要也可以搭手帮他一下,务必要把他拉拢到。”他说的,正是那瘦骨嶙峋的书生。
看样子,也是家中困苦,怕是没有什么余力供他读书,若是能为我用,想必是愿意的。谢三想着,眼神却又去看苏雨去了。
☆、第九十三章 对眼
正在这时,苏雨心中一亮,恍然大悟了。
这个谜底,可不正是“下落不明”么?用中秋的月亮是否被乌云遮盖,来预测元宵之时是否下雨,可不就是“下落不明”?
他心里擦了把汗,这沈家果然不烦,连个灯谜都如此难猜。
苏雪见他暗自舒了口气,便知道他解开了第三个灯谜,也很是高兴。
她自来就知道,苏雨颇有些才气。奈何苏家出了此事,才没展示出来。只要给他时间和条件,他就能做出一番成绩给你看。而她,就是要为苏雨创造条件和时间的人。苏雪相信,她能做到!她可以很好地守护苏雨这个如自己的孩子一般的哥哥。
虽然苏雨不说,可她明白苏雨的心结。无非就是能出人头地,为苏家洗刷冤情!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如此神奇,她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在异时空拥有家人。
或许是真正的苏雪还残留了意思情感意识,又或者她和苏雨注定由此缘分,这些天,苏雪不知不觉之中早已把苏雨当成了自己奋斗的目标。
他们的相处是平淡的,甚至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情,而就是这些平凡生活中的一点一滴,慢慢浸湿了她对这个时空的抵触,让她渐渐溶入了这种生活当中。
谁说只有强烈的碰撞才能显示出感情的浓烈?文火慢熬的浓汤才是最温暖的生活。
此时,看到苏雨解出了谜底。苏雪比自己亲自上场还要高兴不已,尽管面上并没有多少欣喜之色。
苏雨看了一眼她的方向,眼里全是星星点点的光芒。
正如苏雪懂得他的每个表情一样,他也知道苏雪所以的微表情有着怎样的含义。哪怕她并没有说什么。甚至不曾变换神色,只是一个眨眼皱鼻,他也能从中感受到苏雪的心情变换。
只是一眼,苏雨便继续往下一个花灯走去。
这是一个粉中带白的莲花灯,并没有完全盛开,还微微合拢着花瓣,如同夏日清晨,刚刚接触到阳光的照耀一般,很是漂亮精巧。
领先的三人中,只有一人走向了第五个花灯。其他俩人依旧驻足于此。
看到苏雨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青衣直缀的书生轻蔑地哼了一声。一个小毛孩子罢了。解第三个就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还妄想超过自己,当先解出第四个?倒是这人。才是我的对手。
他望了一眼和他一样被第四题难住的书生,那人也看了过来。顿时花火四溅,俩人都有些看不起对方,似乎旧日便有些渊源的模样。
俩人对视了几秒之后,都移开了目光,盯着走向第五个花灯之人的背影。
刘桥镇不大,读书人更是不多。似乎无论何时何代,读书一直是人们梦寐以求的事情。而读不起书,也一直的解决不了的难题。
所以,刘桥镇的读书人。都是互相认识的,他们自然知道那人是谁。
这瘦骨嶙峋的书生,便是刘桥镇一户姓田的人家的子弟,为名田维。
田维家中尚有一老母,还拖着两个幼弟幼妹,他是家中的老大,其父早逝。田家本来有些薄产,田父又是崇尚读书之道的,所以早早便让田维读了私塾,农活根本不让他沾边,只管安心读书就好,日后中个秀才,也是一大公德。
奈何,田父为了供他读书,又托儿带口,累死累活地做事。可这田维却不甚用功,只有些小聪明。在私塾里和人瞎混,从七岁读书至今,已经八年有余,却屡试不中。
就在去年,田维又一次府试不中之后,操劳过度的田父一病不起,几日后就撒手而去了。
可怜田母哭瞎了眼,一家老小的担子便落到了田维的身上。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此话当真不假。在此之后,田维却幡然醒悟,对着田父的坟头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便不再读书,回家种田去了。
也不知是他开了窍还是在家终于发奋图强了,居然解出了第四个?明明在私塾里是个垫底的罢了!俩人心中同时掠过这个念头,很是不屑。
田维有些头晕,可还是坚持这没有倒下。他晚上只喝了一晚亮的照的出人影的稀饭,又吃了一个红薯,再也没吃别的了。
对于十六岁,正是抽芽的少年人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
可是,家里已经没有余粮了,小弟小妹和娘都没有吃饱,他又如何能只顾着自己?
吃过了晚饭,他还去家中仅剩的两亩地去转悠了转悠,拔草松土,只盼着油菜能长势好些,开春能多卖些银钱。这样家中就能买的起稻种,否则明年一家老小都只要饿死的命了。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田维都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为曾经的糊涂与幼稚。
看着在睡梦中也不停喊饿的弟妹,他心中更是愧疚难当。
听说这次灯会上能有不少彩头,他直接从地头就一路跑着来了刘桥镇,想多带些吃的玩的回去,好让娘和弟弟妹妹都高兴高兴。
沈家如此的大手笔,他自然心动,说什么也要多解几个谜面,要撑到最后!
田维握紧了拳,又低头在心中默想。
“小雨哥,你快一点啊!”不知怎的,本来已经走远了的杜双双这时却又折返了回来,突然喊道,眼睛看的,却是谢三的方向。
苏雨只当没有听见,倒是有其他正在解题的书生朝她看来,周围看热闹的更是纷纷看她。
这里虽然人多嘈杂,可这样公然助威的,还是一个女子,敢这么大声说话,杜双双还是头一个。众人自然要看个稀奇。
平国对女人的束缚虽然不是特别地严厉,可也没有哪个姑娘家这么不要形象地大声说话,杜双双果然是美人胆大。哦,或许说不定。夺人眼球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果然,谢三听到有人叫苏雨的名字,也转头看了过来。
苏雪也看向谢三,眼里的戏虐显而易见,似乎在说:看你怎么甩掉这个牛皮糖。
他皱了皱眉,看着站在苏雪不远处的,对他自称为杜双双的女孩子,心中不愉。
至于为什么不喜,他却不知道。
也不是没有姑娘对他投怀送抱过,从小到大。他不知收过多少小姑娘大姑娘的荷包手帕。每到一处。也总有人红着脸过来与他说话。若是碰上诗会花会。那些人的明争暗斗他都看的厌烦了,真不知她们怎么不知疲倦。
可是这个女孩子,让他尤其的不高兴。
特别是苏雪那一抹颜色。让谢三似乎有种幸灾乐祸的错觉,他非常不高兴!
他盯着苏雪,却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和身边叫张慧慧的小姑娘说话去了,仿若那一眼只是他看花了眼,她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看到,和张慧慧说话的苏雪,面上哪里还有平日的冷清?她侧低着头,和张慧慧低声细语,脸上带着浅笑。整个人都散发这一股温和的笑意,不时还去看苏雨的方向,眼中带着自豪与骄傲的笑意。
什么时候,会让她微笑的人,已经从她哥哥一人变成了还有这个叫张慧慧的小姑娘了?
谢三心中不由想到,从第一次在山上见到她之后,每次都会发现她变的越来越融入这个时间的烟火之气了,但是一点儿也不俗气。可是,对自己,却还是一样的冷清与戒备。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正在一点一点的蜕变,可自己却还是走不进她的身旁么?像刚刚那样,明明觉得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却怎么也走不过去,她更不会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