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兴奋起来,兴奋的迫不及待就要打出来。
甚至都没有想要仔细策划,小心实施,就这样当场就把人引到跟前去。
或许谢纨纨不一定当场会闹出来,可在这叶少钧封世子请客的当口,不管叫他们谁不自在,都叫徐王妃舒服一点。
若是真是个烈性的,或许还有更好的结果呢?
而叶少钧这个时候,也已经得了线报了。
他略微抬起眼,看了看跟前热闹的场景,轻轻点点头,来人便悄悄的从后头走了。
叶少钧站在那里,微微有点出神,然后他发现,自己有点踌躇,有点犹豫,甚至有一丝不敢过去的念头。
这种感觉陌生的叫他都不适应了,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过类似的情绪,或者是多久之前有过类似的情绪,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他怕失望,在这件事上。
太匪夷所思,可是又太真实,太难以置信,可是又太想相信。
太多对立的情绪了,非常想知道,可又太害怕失望,这些情绪折磨的如叶少钧这样的人,也罕见的踌躇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叶少钧轻轻的摇摇头,他发现自己的手心有一点出汗,他垂下头,拿一张绢丝手巾擦擦手,随手扔下,终于独自离开了这喧闹的所在。
四面赏心亭在安平郡王府的东边角落里,旁边圈起来一个小型林场,养了些小动物,偶尔也有大动物,只是因不够安全,并不会常常养在府里。
不过今年年节的时候,有人送了几只半大老虎,这会儿还养在里头。
谢纨纨瞧见那边没人,先就松了一口气,可是袁宝儿太活泼,她只得拉着袁宝儿不让她走太近,那些小老虎让人养惯了,并不十分警惕,虽然是陌生人,也不过歪着头看看,就继续扑来扑去的玩耍起来。
立在林边上看了一盏茶时分,谢纨纨眼睛瞥见一团桃红和淡绿的颜色从那边小径闪过,连忙对袁宝儿道:“行了,看过了该走了。”
袁宝儿守信的很,便转身要走,只可惜……转身的迟了。
她转身的时候已经看见了小径上的来人,一个穿着桃红色长褙子的秀丽的年轻妇人,怀里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幼儿,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一个穿着浅红比甲,一个穿着浅绿比甲,手里拿着个小包裹,显然是预备幼儿用的。
袁宝儿奇道:“咦,这是哪家的小孩子?”
安平郡王府这一代最大的叶少钧还没成亲呢,府里没有幼儿。
既然见到人,就算点头打招呼也算礼数,没有转身就走的道理,谢纨纨只得也站住了,等着性好逗猫惹狗的袁宝儿与人打招呼,顺便逗逗小胖子。
谢纨纨只简单的点点头,不认识的人,尤其是这府里不认识的人,能有什么好说的。
招呼打完了,那少妇身边穿浅红比甲的丫鬟突然看着谢纨纨惊呼一声,又连忙掩住了嘴,一脸的惊慌,又连忙低头。谢纨纨看在眼里,颇为无奈。
这也太明显的表示:我这里有鬼,你快点问我!了吧?
演的真是太浮夸了!
谢纨纨端详了一下,又想了半日,终于想起来这个丫鬟大约是徐王妃跟前的丫鬟,就是不记得名字了。
看着袁宝儿逗小娃娃,谢纨纨很认真的思考着,我到底问还是不问?她都叫完了这么久,现在才问,会不会显得我太迟钝了点?好像有点儿丢脸吧?要是我不问,是憋死徐王妃呢还是憋死我呢?
谢纨纨认真的思考完,又认真的犹豫起来,她觉得她不问,真的能憋死自己,回去一定会翻来覆去的想徐王妃到底给她预备了什么?
可是她问了,又便宜了徐王妃,不能憋死她,好像有点不划算。
真是进退两难啊。
她在这里犹豫着,进退两难,自然有比她着急的人,眼见着袁宝儿逗了逗小娃娃,已经预备要走了,谢纨纨还站在一边无动于衷,一脸呆滞(嗯,她在沉思),那个穿浅红比甲的丫鬟着急的要命,她眼珠子一转,一脸夸张的焦急的附在那个少妇耳边说:“这就是那位谢家姑娘,大爷的……”
有意把声音放的大了,叫谢纨纨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大爷两个字。
总算不用犹豫了!
谢纨纨愉快的做出一脸怀疑的样子:“你是什么人?”
那少妇惊了一下,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然后谢纨纨就反应了过来,她也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这一步是真的,是不由自主的,是不受她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在那一瞬间,她觉得心中仿佛被巨锤重重的捶打了一下,甚至似乎能听到那一声巨响一样,然后一股刺痛瞬间从脊背一直蔓延至左手掌心,她退了那一步才发现自己紧紧的握紧了左手。
这是她身体独有的反应,她在骤然感受到痛苦的时候,会有这样的反应,上一次是……
谢纨纨低头看看手掌,因为握紧了一次而有了浅浅的指甲印子,宛如月牙一般,她想起那一次,在听到那个噩耗的时候,比这鲜明的多的印子。
那一次……
谢纨纨猛然惊醒,她看向那个秀丽的妇人,和她怀里的孩子。
大约一岁左右的样子,有着圆圆的,胖乎乎的脸,晶亮的大眼睛,看着格外可爱,但也和大部分这个年龄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她只看了那个妇人一眼,就只顾着看那个孩子,她也顾不得什么徐王妃了,谢纨纨很突兀的两步走到跟前,拉住了孩子的手。
因天气热了,孩子只穿着软缎的小衣服,袖子有点短,露出小半截白生生的藕节般的胳膊,活泼的动来动去。
这会儿叫谢纨纨拉住了,那个妇人吓了一跳,可是小家伙眼睛清亮,看着她咯咯的笑起来。
远远的,叶少钧看到谢纨纨侧背着其他的人,轻轻的往上拉了拉小娃娃的衣袖,然后潸然泪下。
隔了那么远,叶少钧也看得到她雪白的脸上泪珠在阳光下的光芒。
☆、第61章
叶少钧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虽然他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没有人看得到他心中的惊涛骇浪。
不论有多匪夷所思,都已经再无疑虑,这一刻,明明如此迫切的想要相信,偏偏又突然觉得不可置信起来。
叶少钧似乎怕这是幻觉,好像自己微一挪动,这幻觉就会消散似的,因为这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
他难以置信竟有这样的好事。
好到能弥补他人生的一切遗憾的好事。
因为,她就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
生母早逝,是无奈,父王不爱,也是无奈,只有她,是遗憾。叶少钧曾以为,他的一生将永远带着这样的遗憾,便是功成名就,这遗憾也会如同一道伤痕,刻在他的生命中,永不消逝。
直到今天,叶少钧也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一个爱穿红衣的公主,容颜似蜜,也似乎永远带着一种甜蜜蜜的香气,是春天里最美的那朵花。
便是此刻,她的容颜,也清晰的仿若昨日才见过。
可是,她早已在即将盛放的时候,突然枯萎了,叶少钧藏在心底最深的那个秘密,永远没有了说出来的可能。
或许,本来就没有可能。
这才是他遗憾的开始。
叶少钧在那里站了许久,久的仿若将他所记得的江阳公主的一切都回忆了一遍,也或许是将今后的一生都幻想了一遍,四面赏心亭那边早已经没人了。
自去了一趟四面赏心亭,谢纨纨的情绪低落的很,低落的很明显,叫袁宝儿十分的内疚起来,她虽然不是个温柔仔细的女孩子,可到底出身大族,看也看到过不少事,且又聪明伶俐,看当时的情形,早已明白,这个抱着孩子的少妇,多半是叶少钧的侍妾通房了。
而那个胖宝宝,大概就是叶少钧的长子了。
叶少钧在成亲前有个通房这样的事平常的很,可是谢纨纨还没嫁进去,就有了庶长子,这样的事就太不平常了,不仅打脸,且今后后患无穷。
谢纨纨哪有不难过的?
袁宝儿自觉能体贴她的心境,便收起了平日里的跳脱活泼,安静了不少。她虽与谢纨纨只见过几回,可她觉得自己十分喜欢谢纨纨,所谓一见如故,她觉得与谢纨纨相处,就有这样如老友般的感觉。
所以她也挺替谢纨纨难过的。
只是她到底是个明白人,在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袁宝儿其实是有点明白的,叶少钧与谢纨纨出身身份上有着差距,叶少钧为什么肯应这样的亲事,不少人都是有点疑惑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说法当然有,但叶少钧是什么人,袁宝儿与江阳公主、叶少蓝、顾盼都是好友,又是那样的人家的姑娘,哪里有完全不知道的?她知道,叶少钧若是不情愿,自然有不情愿的法子,如今他与谢纨纨顺利定亲,这里头多少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今日一见,袁宝儿就完全明白了。
于是她替谢纨纨难过起来,她对于这个新朋友了解虽不深,却深信她是个聪慧的人,是个明白人,所以自己都能想明白的,谢纨纨肯定不会糊涂。
而不糊涂的人,就更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