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还不等落西的大脑做出思考,她的身体就已经连滚带爬连下了树,就这样华丽丽地被家丁发现了。
她狂奔,哪怕后面的家丁都已经被朋朋他们拦住了。
但当落西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现红拂她们并未跟来。眼看有人寻来,忙就近找了间屋子躲起来。
本想藏在衣柜里,但柜子里满满的都是女子的衣裳,她哪里塞得进去,迫不得已,只能钻到床底下。
现在的她,像是掉进灰尘桶里滚了一圈。暗叹晦气,只盼着红拂她们早点找到她。
落西没想过,这只是开头而已。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今日成为她一生中最狼狈的一天。多年后,她依旧把今天当作自己一生的耻辱日看待。
夜幕降临,落西唯一庆幸的就是房间打扫得还算整洁,床底虽很多灰至少没有老鼠蟑螂。
但此时此刻,她的五官皱成一团,双手紧紧捂着耳朵。巴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给剁了。
在此之前,她眼睁睁看着一件件掉在地上的衣裳:中衣……亵裤……肚兜……
真是倒霉啊倒霉啊,不知道进了哪个姨娘的房间。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没良心的,今天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有心情在这里颠鸾倒凤。
落西苦不堪言,真是听觉强 暴啊。
到后面,床摇晃得十分利害,她感觉床随时可能会塌下来,这么重的床板若是压了下来,她不死也得瘫痪。
难道她就这样要被压死了吗?她一世英名,难道就此了结?
不!她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偷偷钻出来,再偷偷走开。毕竟现在那二人正忘情中。尝试了几次,始终觉得太冒险。再犹豫了几下,那男子已经完事离开。
而后,那女子竟还在房中沐浴。后面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婢女,害得她大气都不敢出。
落西没想到,在这么紧张的环境中,她竟然还能不小心睡着了。
等她睁眼醒来时,只见天微光,床前只摆放着一双绣花鞋了。
她轻轻钻了出来,只觉得浑身像被车辗过般酸痛,看一眼床幔中的女子,虽看不清面容,但听着平缓的呼吸声,仍在熟睡中。
蹑手蹑脚走到门边,轻轻打开,却看见门外有一婆子,吓得落西忘记了呼吸。但见这婆子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又松了一口气。
刚踏出一步,便感觉不对劲,脚下怎么软软的,不像踩到实地似的?
这只脚,好像不是我的。落西来不及多想,只见那婆子一脸呆滞地望着她。
随后,婆子惊叫,落西尖叫,二人尖叫声划破寂静的黎明。
再然后,柳府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当落西从后院狗洞钻出时,她是这样的:浑身湿哒哒的,散发着令她自己都作呕的馊水味。对的,她踩到馊水桶了。还被一个厨娘泼了一身隔夜的菜汤,当然,她也踢了那个婆娘一脚。
从狗洞钻出,她头发还在滴着菜水,头上还有几根杂草,衣服上还挂着菜叶。
风一吹,好冷好冷。她布谷布谷叫个不停,却无人接应。她冻得瑟瑟发抖。
如果今天,仅仅是这样,那没什么。也不算很倒霉。
但是,偏偏在今天,她遇到了一个人。在她一生之中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了那个人。为什么,偏偏不是在我最美好的时光遇到你。而是在,此生最狼狈的时候。
当落西走到大街上的时候,大街上只有三三两两个早起的小贩,皆好奇地望着她,她知道自己有多狼狈,有个乞丐还将手中的热馒头递给了她。她傻傻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就这么精神恍惚走着,她记得回客栈的路的,记得的。
忽然,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待她反应过来时,只看到一匹纯白色的俊马扬起前蹄,似乎就要将她踩在脚下!
她吓了一大跳,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她还没来得及爬起,那马又打了一个响鼻,吓得她不敢再动。
这么高大健壮的马,踩到胸腹处,绝对能要了她的命。虽然她不怎么珍惜生命,但也不是用来这么浪费的。
那马摇头晃脑了几下,终于停下来,四蹄有力地着地。落西这才抬起头来看一眼马的主人。
只这一眼,便是终生了。
落西活了两世,见识古今,但她从未看过一个这么好看的人,而且,还是个男子。只怕是古时的潘安宋玉也不及他十之一二吧。
束起的墨发随风飞扬,愈发衬得他面庞的白皙如玉。阳光慢慢从他身后升起,闪耀了她的眼。落西只觉得,他就像一束阳光,照亮了她黑暗的堡垒。
淡漠的眸子,高鼻薄唇,异常俊美的轮廓,额上还有一个近乎完美的美人尖。
一袭素白色广袖长袍,衬托得他如谪仙般出尘。
落西不由得看呆了眼。
“姑娘,姑娘,姑娘!”落西感觉有人扯了下她的衣裳,她方才回过神来。
她忙用手背擦了擦掉下来的口水。失魂了,失魂了。活了两辈子还没有口水失禁过。
“姑娘,你没事吧?”说话的这男子一身劲装,轮廓分明,猿臂蜂腰,看装扮像是白衣男子的随从。
落西忍不住又看了那人一眼,他的神情十分淡漠,只在刚刚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那双眼极其冷淡,落西只觉得似曾相识,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般,各种感觉袭来,很不是滋味。
那劲装男子看落西还在发呆,便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地上,便转身利落上了马。
等落西反应过来,那两人已经骑马走了。
什么嘛,我又不是碰瓷的。她忙起身,跑了几步,冲那白衣男子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身形似有迟疑,却没有回头,终是骑着马离开了。
落西看着他离去的背景,只觉得心中是十分地难过。整个人垂头丧气的,看着阳光将她身影拉得长长的。
这时,却见鲁恕骑着马匆匆赶来,下马后脱下外袍便将她包了起来扛上马,二话不说就将她带走。
“鲁恕,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办事,刚好经过。”
“这么巧啊。”
“是。”
落西回到客栈后,足足洗了三大桶水方才觉得自己洗干净了。她狼狈的一日就此告一段落。
她洗完澡才发现侍候她洗澡的是莫言,却不见红拂她们。
问了莫言才知道红拂四人因弄丢了她受罚各领十鞭。
鞭刑已执行完毕,送了四人回去养伤。
鲁恕这边也派了新人过来跟随,落西得知后,心中十分愧疚,特别是当莫言告诉她他们四人在刘府中搜寻了一夜。
“只是当时主子在床底下睡着了,没听见他们的暗号。”
“你怎么知道?”落西大惊。
“我和莫问二人一直暗中跟随着主子。”
“那……那你不救我?”
“部主说,主子有生命危险才可以出现。若无生命危险,我们不可以出现。”
落西无语,只觉得有一口气上不来。
“那……那你也不告诉他们一声,我就在床底下呀。”
“那是他们的责任。我们的责任就是暗中跟随主子。”
“你……你……你,那我后面被人发现的时候你也不救我?被人泼了一桶菜水你也不拦着?”
“主子当时并无生命危险。”还是冷冷的语气。
落西气急:“那当时,我差点被马踩死了呢?”
“属下看到,那人骑技了得,及时勒紧了缰绳,主子会安然无恙的。”
“那他要是失手没勒稳,马踩断我的腿,我以后终身残疾了你们也不管?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叫做没生命危险是吗?”
“这个……属下知罪。”
落西只觉得被气到头痛,后唤了鲁恕来仍是说不通。
“他们二人必需暗中追随,不能轻易暴露。以后让他们在紧急时刻暗中出手相救即可。”
“我要是喊他们救命他们得出来吧。毕竟我才是事主,我更能判断危急存亡之刻。”
鲁恕沉思一下,而后道:“好。”
落西抚额,让鲁恕退下。
后又唤来莫言,让她查探那日的白衣男子。
晚上,她便梦到了那个男子。那个男子,迎风而立,像一片云,离她好远,又像一阵风,离她好近。
他浅浅一笑,天地为之动容。他轻声唤着:西儿。他在唤她过去,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落西无法拒绝。像中了魔障般,不由自主朝他走去。
他的脸,却慢慢的,与一诺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落西从梦中惊醒,心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忙打开枕边的一个小圆筒。从圆筒里抽出一轴画,她缓缓打开。这是一诺的画,她精心裱的。
白日这个男子,与一诺竟有几分神似,白日只觉得似曾相识,像是在哪见过一般。
如今看来,是像一诺,但仔细一看,却又不知是何处相似。
可能是这一双眸子吧,一个极其清冷,一个极其淡漠。
落西如同坠入梦中一般。
后,莫言回报,这男子是北国一儒商,叫叶十七。
叶十七,她叫叶七,二人名字倒是有缘,可惜,这人已有了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