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西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她的手一直在摸自己的脖子。
“你看我那时压力挺大的,我都没意识到,我的手一直在安抚自己。”落西看着自己,“人的下巴以下,喉咙以上有很多神经末梢,摸一下这里可以降低血压,减慢心跳,令整个人平静下来。我在极力安抚自己。”
瘦风君来了兴趣:“你在你那个世界,是什么身份。”
落西回头看他一眼,一转头就发现他的气息呼在她脸上,便顶了一下肩膀,待他移开自己的头后,落西道:“你知道吗?人与人之前有四种空间距离。第一种:公众距离,360厘米那么远;第二种:社交距离,120到360;第三种:个人距离,45到120;第四种:亲密距离,45到0,这是亲人,朋友,夫妻间的距离。我不知,你与我之间的距离能这么近了。”
“那你觉得我冒犯到你了吗?”他笑道。
落西挑眉,她倒不觉得他入侵了她的空间。他与她,竟相熟到这种地步了吗?
落西没回答,又继续看向自己,她仍是紧抿着唇,又喝了一口茶。时不时摸一下眉毛,捏一下耳朵,脚尖已然朝着房内的方向了。落西抚额,自己小动作怎么这么多。
“你在看什么。”瘦风君下巴又靠了过来。
落西又顶了顶肩膀:“男女授受不亲。”
话刚说完,却见她跑到路问君身边蹲了下来,却是抱住了路问君的手臂撒娇,没一会儿又将头埋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腿蹭着,像只小狗一样。
瘦风君挑眉看她。落西拿手捂住了眼睛。说这句话真是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秋去春来,瘦风君始终陪伴在落西身边。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执子之手,相伴余生。”他如是道,将一枚银戒缓缓戴入她的左手无名指。
她低头浅笑:“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她抬起头,脸上飘着两朵红云,胸前的枫玉散发着浅浅的红光。
“终于成亲了呀。”瘦风君幽幽道。那个时候的她,看起来倒有几分正常女子的娇羞模样。
“嗯。”落西羡慕看着,似乎忘了她便是当事人,“常说,身在福中不知福,其实我是知道的,我每一天都很珍惜,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这幸福会长了翅膀飞走了。”
“洞房花烛夜真的不能看吗?”瘦风君冲她眨了一下眼。
落西一闭眼,再睁开时已是白日。
婚后二人常居于卜枫居,也时常回来未名居。
这日,难得见她独自一人在未名居后院柳树下,坐在石椅上抱着膝盖托腮盯着棋盘,一副无聊至极的模样。
“姑爷回来了。”长亭尽头传来温柔的声音。
落西眼睛一下子发了光,立马就站了起来,赤着脚便踩上了石桌,又连连踩了几张石椅,一下子便蹦到了地上。
白叶见状,快步走了过来。落西却是直接冲他奔了过去,一下子便跳到了他身上。像八爪鱼一样粘在了白叶身上,双腿夹着他的腰身,两只手也挂在他脖子上。
她冲得快,白叶虽是稳住了身子,仍是连连后退了几步。未待他站稳,落西便捧起他的脸一顿猛亲,就像在家等了许久的小狗见到归家的主人一般,一顿亲吻猛啃的,没一会儿,白叶的脸便满是口水了。
“西儿,别调皮。”白叶一只手托着她的屁股,免得她掉了下来。另一只手却是伸出来制止了她,又忍不住擦了一下脸,他都感觉自己的脸上湿哒哒一片了。
他这个动作却是让落西气得脸鼓鼓的:“你嫌弃我!”
他笑道:“没有,抹匀。”手停了下来。
落西笑出声,紧紧抱着他,使劲蹭着他的脸,他进宫都半天了,成亲后还没离开过她这么长时间。
“那以后进宫带着你。”他笑道,想将落西放下来,落西却不依,连连摇头。
“牛嬷嬷来了。”他开口。
落西一听,脸都刹白了,立马就从他身上下来了。惨了惨了,打着赤脚呢,她慌忙用长裙掩住脚背。惨了,她还披散着长发。成了亲的女子是该挽发的,她却不喜欢,又是一顿手忙脚乱。
忽而意识到不对劲,白叶身后根本就没人来。
她嘟嘴瞪向白叶,白叶笑出声,露出洁白的小虎牙。落西提起裙子就要走,白叶却打横抱起了她,走向秋千。
“红豆,你看,成亲后就可以这样了。”桃花对着矮她一个头的红豆说,二人正趴在墙边偷看。
“谁说的!”温暖忽然从她们身后冒了出来,对她们的头一人敲了一下,“成亲后也不可以这样!谁让你们偷看的!”
“那小西姐姐和姑爷!”桃花不服气。
“别学小姐!”温暖头痛,小姐和姑爷整日这般恩爱,虽然她们有心回避,但总有躲避不及的时候。
“唉,”落西轻叹,“秀恩爱,死得快。我和他成亲不过半年,就分开了五年。不过,有这半年幸福的时光,已经足够了。这半年的回忆,足以让我挨过这漫长的余生了。”落西微笑,眸中带伤。
“你和他,为什么分开。”瘦风君问道。
落西轻轻穿过朝阳花盛开的高墙,走出未名居,瘦风君跟了上来。
一出墙,却是直接到了城外。
只看到前方有整齐的军队越行越远,落西骑马狂奔追来,脸上已是泪花。
马蹄踏过,激起尘土飞扬。
“北国有亲王叛乱,鱼枫借兵前往平乱。早上天没亮他们就出发了,我却睡过头了,等我起身,军队都出发了。周围都有官兵拦着,我进不去。后面我就上了醉阳楼楼顶,才见了他最后一面,他也看到了我,却没有停下。等我追出城去,他也没有回头。”落西低头,“那时我不懂事,只顾儿女私情。等我回去之后,我才意识到我这样做十分不妥。只是,成亲后每一天醒来都能看到他,那天醒来我确实是慌了,不过他也没生我的气,当天晚上我就收了他让暗人送回来的一封信,却是他和我道歉的。我当时也是着急了,若他能停下,他怎么可能会不停下了。我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为难了。”
“之后他没回来了吗?”
“回了,但我却不在了。那一天,我在府中闷得慌,便去爬了奎山……”
作者有话要说:
☆、死里逃生共甘苦
艳阳之下,却遍布血腥。
落西衫上已沾染了不少暗红色的血,那是别人的血喷溅到她身上的。
她被人引来此处,身边只跟了两个护卫,两个护卫都死了,两个暗人也没有出现。只有一诺,一诺守在她身边。
十二名杀手,身上却没什么人气,像是地狱里上来索命的夜叉。
她与一诺,已被逼至悬崖。
“是一诺。”瘦风君开口,“和你的画一模一样。”
“嗯。”她微笑。
他仍是不变的脸,一脸平静,冷清的眸子。右手拥着落西,左手持的软剑仍在滴血,那十二名杀手只余八名,却是步步逼近。
这些杀手,手法诡异在四国中从未见过,杀意极浓,不死不休。
“夫人,闭上眼睛,抱紧我。”他道,声音极其平静。
落西颤着点头,紧紧闭着眼睛,搂住了他的腰。一诺,是鱼枫送给她的,她相信他,就像相信鱼枫。
跳崖,仍有一丝生机。
“一诺,真的很不简单呀。”瘦风君道,他很少这么欣赏一个人。生死关头,还能冷静得像下棋一样,竟然选择跳崖求生。
“他是很利害。”落西道,眨眼间二人便到了悬崖底。
崖底有一户人家,炊烟袅袅。
落西穿门而入,却见一诺躺在床上,全身包扎得只露出个脸,脸上也是伤肿一片,几乎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了。落西坐在他床边,一只手仍有些肿,却是忍着疼在喂他服药。
“我们坠崖之后,被爷爷和婆婆救了,原来崖底真的会住着一些隐居的高人。他们的医术真的很利害,我的手和脚都骨折了,才半个月就好了。就是有点疼。”落西说着,摸了摸手,当时拆开纱布后,她的手几乎都看不出是手指了。
落西继续道:“后面我发现我居然怀了身孕。”她脸上浮现了笑容,“就那一次。他走的那天……平时我都戴着长欢环的,那天晚上取下来后,凌晨我们两个同时醒了过来,却是忘记戴了。他可能也没注意到……后面,他一直没想过,就没想到过……那是我和他的孩子呀。”落西说到后面,有些哀伤。
“不过这不能怪他。我也没注意过,要是我想起来了,说不定第二日……就会喝避子汤了。”她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如果喝了,就不会有小鱼和小枫了。”
“你生了两个?”瘦风君问。
“嗯。”落西点头,脸上泛着笑,“一对双生子。你不知道,一诺昏迷了好久,三个月后才睁开了眼,后面恢复得很慢,过了几个月才可以站起来,也是差不多等到我快生的时候他才可以走路了。我知道,那段时间,每一天都很痛的,但是他一声都没哼过,我还以为他不会说话了。”
二人说话间,已来到小溪边,她正顶着个大肚子在洗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