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着一张脸的表叔和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判若两人,他清清嗓子,严肃的开口:“最近查的严,你得和我去警局走一趟,”已经努力往角落里蜷缩,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卫熙也没被遗忘,“你也一起。”
晏维似乎对让卫熙一起去感到不满,表叔眉毛一竖,威胁道:“这次事情解决不好,我就亲自捅去家族那里。”
生平头一回进警局的卫熙心情忐忑又兴奋,睡意像是在车上吃到的王记的馄饨的热乎气,被料峭的春风一吹就散了。
王记的馄饨是a市的老字号,每天限时限量供应,多少曾经雷厉风行、现在隐退下来的老爷子们都对这里念念不忘,就是最顶上的那位,也亲自到王记的门店里用餐,让王记在大江南北都红了半边天。
明明是最简单的馄饨配上小碟的咸菜,竟然能做出如此美妙的味道,这已经不能用火候、食材来解释了。
据说是古时候的一个姓王的御厨定下来的方子,历经战火的洗礼,代代相传,传承了数百年。
王氏子弟严格遵守这个方子,让馄饨的味道在沧海桑田后依旧未变。
卫熙捂嘴偷笑,大家肯定不知道这位御厨还有一个讲八卦的本事呢,能从达官贵人讲到隔壁的新婚夫妇,绘声绘色。
暖和的馄饨下肚,心里就有了底气,过来问话的警察蜀黍一看是个蘑菇头的小女孩,态度称得上是和蔼可亲,就差没变出几个糖块来哄卫熙开心,简单的几个问题问完后,甚至领她去休息室,找了动画片给她看。
所以不是只有晏维把她当成闺女养,实在是她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
可反过来看,这是卫熙的一个金手指,如果不是卫熙单纯青涩的外表,晏维必然不会待她友善体贴,就像众多暗恋晏维的女生们,她们莺莺燕燕、姿色品性各异,却都和晏维隔了好几个光年的距离。
表叔对待晏维绝对不手软,卫熙已经津津有味的看完好几集蠢萌的动画片,晏维才脚步虚浮的走出审讯室,一看就是受到了惨绝人寰的待遇,连黑眼圈都出来了。
虚弱的对卫熙笑一笑,晏维一头栽倒在地。
欢快的片尾曲和惨兮兮的晏维形成了鲜明对比,在好心的女警察的帮助下,卫熙把晏维送去了医院。
不出所料,医生把她们几个人臭骂一顿,声色俱厉,把晏维的情况说的十万火急。晏维醒来时就看见一只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等到时机大好再冒出个头来。
真是容易被欺负的小女孩呢。晏维看着自己被重新包扎的更夸张的手,觉得这一天对于自己和卫熙来说都格外悲惨。
童话里有拯救公主逃离恶龙的王子,现实生活里晏维则是三番五次帮助卫熙,带着自己没发觉的少有的热忱。
这样在晏维苍白单调的生命里显得不平凡的事,一贯迟钝的晏维并没有马上明白其中深意。
不过没关系,在他们的故事里,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靠近,相识相惜。
医生说的唾沫横飞,以小见大,对他们耽搁病人救治的行为做出了声讨,然后这通不用打草稿的演讲被晏维淡淡的一句“你吵到我睡觉了”打断,医生有些不甘,到底还是掩门出去了,留下晏维和卫熙在这狭小的病房里大眼瞪小眼。
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沉默里发酵,晏维揉揉太阳穴,面上挂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要是遵循医嘱,他需要大量的休息和调养,而晏维从容大方的违反规定,“你回家里取些换洗衣物来,还有我的笔记本,我要记录下刚才的发现。”
卫熙耳朵里单曲循环着晏维说出来的回家,差点红了眼眶,她承认自己一直是缺乏归属感的,她有看不见尽头的岁月,也有摸不着边际的孤独。
被感动的眼泪汪汪的卫熙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和墙头草一样,没立场,随风倒。
顶着蘑菇头的少女(?)蹦蹦哒哒的回家,在一堆邻居无奈又习惯的眼神中掏钥匙开门。
备用钥匙被晏维搁在了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发现(原话)的地方”,并且难得傲娇的不肯直接告诉卫熙,卫熙在地毯底下随手一摸摸到钥匙时,觉得自己萌萌哒。
脑洞和晏维一样大真的好开心……
虽然在收拾内衣裤时遇到了很尴尬的问题,犹犹豫豫给晏维打电话问是要四角的还是三角的简直是羞耻play。
但是在回去病房的路上卫熙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好心情,哪怕初春的a市风景算不上好,连天空都不是一贯的晴空万里,正值上班的高峰期,马路上严重堵塞,排成长龙的司机们没了耐心,一个劲的按喇叭,偶尔还有些争执,遍地喧嚣。
而这好心情显然无法维持太久,在拎着一大堆的东西想要敲门时,她听见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清楚所有故事脉络的卫熙当然知道,那个带着哽咽的声音是谭颖。
☆、第13章 重口味学霸晏维
听起来真是一个烂俗的故事,谭颖的新欢是一个脚踏两只船的男人,在被谭颖发现后气急败坏,恶人先告状,甚至给了她一个耳光,毫无负罪感的带着另一个女孩扬长而去。
谭颖作为远近闻名、顺风顺水一路考进全国超一流大学、无数优质男人拜倒在裙底的女神,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带着还红肿的脸,谭颖迅速打听到晏维的近况,直奔病房,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想要让晏维打击报复劈腿男,一个是希望破镜重圆。
美人哪怕是流泪都是极美的,泪珠欲掉不掉的挂在眼角,委屈可怜,柔弱可欺,轻易能激发起男人的保护欲。
这是卫熙没有遇到过的情况。以前她都在第一时间让女主死心塌地的爱上男主,男主风华绝代、惊才绝艳,对女主一见钟情,男配自然不会面临被女主用过就扔的境地。
如今除了咬牙暗恨自己手慢之外,卫熙无计可施,尤其听到了晏维和谭颖承诺般的说的那句话——我会去处理的,心里止不住的泛起一阵悲凉。
达成心愿的谭颖在敷衍似的关心了几句晏维的病情后,脚步轻松的走出病房,看见靠在墙上垂着蘑菇头好像在流泪的女孩时,只是奇怪了一瞬间,医院最不缺的就是悲欢离合了,转头就把她忘的干干净净。
卫熙当然没有哭,她只是陷入了为难的境地。
如果两个人能解开误会,白头偕老,卫熙自然不应该插足两个人的世界。之前以为双方都没有感情,所以才无所顾忌的接近晏维。
卫熙不是卫道士,对于破坏别人感情的事情口诛笔伐,经历这么多人情世故,卫熙变得更加不在乎那些条条框框,她考虑事情的角度是维护晏维利益的最大化,如果晏维对于谭颖真的旧情难忘,她可以退居二线,当一个出主意的好兄弟,哪怕舍不得那个晏维不经意间说出来的家。
她给晏维的感情注定不会是纯粹的,就像是化学试剂里参杂了杂质,认真观察就会发现端倪,晏维虽与人交往不多,但他超高的智商对于蛛丝马迹都会比其他人更加敏感。
进入病房时卫熙已经调整好情绪,又是一只简单快乐的蘑菇。晏维接过换洗衣服就迅速去卫生间换下了嫌弃的病号服,哪怕是卫熙的品位决定了搭配方案的限选范围,晏维依旧整出了玉树临风的效果。
他打开笔记本,专注的做记录,偶尔会停下思考一会,然后继续用一只手在键盘上忙碌着,像是蝴蝶翩翩起舞,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漂亮,难免有些不习惯单手操作,不过速度依旧惊人,难怪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吸引力,卫熙搬了个板凳,坐在床边看他的侧脸,哪怕是眼底一片青黑,也能看出他五官的得天独厚,丹凤眼里光彩熠熠,对于晏维这个终将属于别人的男人,卫熙心中升起一种感觉:自己辛辛苦苦种的小白菜要被猪拱了。
被猪拱了的晏维正忙着他的伟大事业,对于卫熙如此跌宕起伏的心理变化一无所知,如果知道了,他一定会感叹一句女人心,海底针。
晏维出院时谭颖带了一捧花过来,自然不是实验室出品,很漂亮,不过因为放了很久的缘故,看起来蔫蔫的,晏维皱着眉,沉默以对。
谭颖忙前忙后,俨然端起了女票的架子,对于卫熙这个看起来明显低龄的少女也是横眉冷对。
心塞的卫熙借口去厕所,为两个人留出秀恩爱的空间,慢慢悠悠的散着步,抑郁纠结都打包塞进垃圾桶里,在盘算着要不要提前离开这个世界。
反正,已经不需要她了不是吗?
大街小巷的积雪已经渐渐消融,一半纯白一半泥泞,整个世界看起来乱糟糟的,这是一年四季a市难得露出的颓唐的一面。
在这乱糟糟的背景下,奋力追着抢劫犯的男人显得拉风又搞笑,像是在拍无厘头的武打片,两个人奔跑时溅起的泥水开出一朵朵花来,行人纷纷避让,生怕自己被溅一身。
抢劫犯是个半大少年,被追上时眼神里的愤怒像是一团火焰,熊熊燃烧,一边挣扎一边狠狠咬了男人一口。男人龇牙咧嘴,差点没忍住骂他个狗血喷头,几次深呼吸后平静下来,招呼着几个落在后面的手下过来接手。
男人一转头就发现在看热闹的卫熙,目标明确的走过来,语气调侃:“看呆了吧,我这飞毛腿可是你们这些小年轻拍马都赶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