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师傅那扑闪着的卷翘睫毛以及那闪闪发亮的双眸,周媚扶额目视远方,心里使劲的摇头晃脑。
“好啊,正好回去让娘变得更漂亮。”她背对着长春子说道。
长春子表情微微一愣,看着她的神色渐渐变得温和而柔软,他很喜欢这个丫头,孝顺,有头脑,更重要的是有能力,甚至有种居高临下之感,明明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记得两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丫头,是她求着自己为她母亲诊脉,当时的小丫头低眉顺目,但是对于活了八十多年的长春子来说,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上至皇族,下至乞丐,性子也是千奇百变,但是像这个丫头这般,看似温和,实则胸中波涛汹涌却自有骄傲,那种潜藏在温和之下的犀利剑锋般的气息,让他特别的好奇,毕竟这近百年来,这么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气势,他见过的绝对不超过十指之数。
虽然善于隐藏的人很多,真正能让他刮目相看的人却并不多,能入得他眼的就更好了。
长春观位于云雾山足有近千年,前后经过了十九代观主,不论是观主还是历代的弟子,千年来先后不过五十名弟子,就好比他,当时就是单传,而到了他,却找了三个弟子,但是却无一人会继承道观,谋的无非就是天下的太平,这也是长春观历来的使命,安邦定国。
所以,在众多的皇室以及宗室子弟中,他选中了心性沉稳的长乐侯世子云忠仁以及性子敦厚却坚毅的镇国将军府嫡子殷延青,至于这一手医术,他却看得很重,毕竟是救命之道,用的好了可以救人,用的不好会成为祸害,他不想随意决定,所以才慎之又慎,故而最后草草决定了这个臭丫头,还真是无可奈何的人生啊,无趣真无趣。
“师傅,能遇到你真好!”一阵春风吹过,带来一句带着娇俏而伤感的话语。
长春子的独自意淫被这句话打的粉碎,然后随着一波海浪席卷而过,瞬间消失的毫无踪迹。
“师傅,您放心吧,就算是救不了人,我也不会害人的。”她回头看着长春子那微微眯起的眸子,笑道:“不会用医术害人。”
“你还想用别的方式害人不成?”长春子被这个丫头的话闹得哭笑不得。
周媚却很是干脆的点点头,“这世上总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我也无法保证不被人招惹,或者是去招惹别人,到时候有恩报恩,有怨抱怨,这才公平不是。”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长春子挑眉轻笑。
“是啊,师傅居然知道,还真是厉害呢。”周媚偷笑。
“啪!”长春子抬手在周媚头上敲了一下。
“那里有徒弟打趣师傅的道理,师傅的意思是,坏人都能被原谅,那样的话谁还愿意做好人。”
周媚丝毫不计较自己挨了打,挽着长春子的胳膊,小脑袋倚在他的手臂上,笑道:“师傅,徒儿最喜欢您老人家了。”
这个师傅不错,至少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之辈,恩怨分明,甚合她意。
到达山下的村子时,远远的就看到十几个村民正聚集在村口,看到他们的马车过来,领头的人赶忙迎上前来,等长春子下了马车,中年男子上前接过当归的位置,将他扶住。
“老先生,您可是来了。”
“村里有需要看诊的吗?”长春子抽回手,他身子英朗的很,还不到需要让人搀扶的程度。
男子忙不迭的点头道:“自然是有,老先生也知道,我们村子距离府城有些远,距离镇上也有几十里路,而且还要坐船,着实有些不方便,所以都期待着老先生能来义诊。”
“这样的话不好。”长春子不赞同的摇头,“人命大于天,有了病症就要找大夫,道观距离这边总是比去镇上要远,小病小灾也不能延误,免得耽误病情。”
“是,老先生说的是。”中年男子恭敬的点头,然后和众人簇拥着三人往村子里的那那间很是宽敞的屋子去了。
等来到目的地,长春子就让周媚坐在自己旁边,等他诊完脉,让她重新看诊。
周媚很仔细,每一次切脉都会用心,而最后得出的结论居然和长春子差不了多少,只是开药方的时候,会让他多少添补或者是减少一两味药,还会告诉她,这个病为何会加一味或者是减一味。
平时的话,周媚会和他打打闹闹,但是这个时候,她却总是比任何人都虚心,比任何人都努力,这也是长春子疼爱她的原因,懂的看形势。
义诊的时间是一天,中午村里的那位里正妻子为三人做了一顿地道的农家菜,还有鸡鸭,时令蔬菜,做的虽然比不得侍剑好吃,但也是很不错了。
用过午饭之后,依旧是既定的义诊,一直到夕阳西沉,三人才坐上马车往道观去了。
【第一卷】第059章,变天
回去的路上,长春子看着周媚笑着问道:“感觉怎样?”
侧卧在一侧软榻上的周媚叹口气,“很累。”
“累就表示你体力不够,回去每日跟着你二师兄切磋。”
周媚哑然,她心里还想着师傅会说一番长篇大论的,比如“救死扶伤是大夫的本分”,比如“看到病人康复是大夫的骄傲”之类的,谁知道居然会说出这种话,真是个臭老头。
“得意什么。”她心里暗自嘀咕一句,随后不再理会长春子,枕着胳膊闭眼假寐。
之后的日子,她就在书房与演武场两点一线的过着她自己的小日子,痛并快乐着。
当第一场初雪来临的时候,时间进入十一月份,演武场上,周媚今天是第九次被二师兄给掀翻在地,身上墨色的短打衣衫早已经沾满尘土,而去山下采购的侍剑,带回来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宏元帝驾崩了!
当时被二师兄准备拉起来的周媚,被错愕的殷延青松手,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摔得尾椎都麻木了。
“侍剑,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其实他心里清楚,既然能传到千里之外的云雾山,必定最少也是十日之后了,不知道为何居然没有人通知他和大师兄。
宏元帝现年只有五十出头,太子早已经成年,就连太孙也早已经册立,太子在位也有近十年,难道是太子等不得了?
“具体的我就不晓得了,是去镇上采购的时候听人谈论起来的,如今家家户户都素衣,挂白幡,以示哀悼,我还听说继位的不是当朝太子,而是太孙殿下,据闻太子弑君,已经被淳亲王殿下与先皇驾崩当日就血溅乾元殿,之后太孙于先帝灵前继位,淳亲王是摄政王,总揽朝中一切军政大权。”
等侍剑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殷延青早已经消失了踪迹,只能看到一抹青色的衣角消失在远处的门后,周媚知道他是去找大师兄了,毕竟这种朝廷大事,不是她可以参与的。
想了想,她拍掉身上的灰尘,提步往厨房去了。
来到厨房,就看到侍剑正在清洗萝卜,打眼看到周媚进来,冲她笑了笑,继续低头洗菜。
“周师妹是不是饿了?饭菜很快就好。”他头也不抬的说道。
“不是的,侍剑师兄。”周媚走上前,蹲下身和他一起清洗,“师兄,你说的大燕朝宏元帝驾崩,太孙继位,那太子为何要行次宏元帝啊?”
侍剑看着她笑道:“周师妹,你这个问题可是问住我了,谁知道呢。”
也是!周媚暗中敲了自己脑袋一下。
“那太孙今年多大啊就继位。”
“听说今年也有八岁了。”侍剑笑道。
八……八岁?这不是小孩子吗,居然让小孩子掌管天下,这也太……
好吧,虽然历史上康熙帝也是八岁继位,但是上面还有一个名垂青史的孝庄皇太后啊,难不成现在的皇太后也是那么厉害?
不过刚才侍剑师兄也说了,大燕朝出现了一个摄政王不是,为何不是太后或者是太皇太后,反而是摄政王。
“侍剑师兄,摄政王是淳亲王,淳亲王很厉害?”虽然现在谁当皇帝和她没有关系,但是却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侍剑想了想,然后笑道:“周师妹这又问住我了,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在山上长大,平时除了采购几乎就没有下过山,不过多少还是能回答师妹一点的。听说那位淳亲王今年十六岁,却在十二岁的时候就把持朝政,师兄也就知道这么一点,还是听行商在酒楼歇脚的时候说的,除了这个我也不清楚了。”说完,有道:“问我还不如问云师兄和殷师兄,你这丫头还真知道怎么为难人。”
云忠仁书房内,殷延青的脸色可以称得上是铁青,而云忠仁也算不上多好。
“师兄,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用力手中的茶杯应声裂开,嫣红的血迹顺着掌缝低落在地面,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太子会弑君?这怎么可能?太子都做了十数年的太子了,连太孙都定下来了,为何他要在这个时候弑君?这纯粹是污蔑,那叶瑖完全疯了,居然散布这样的谣言,真是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