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要搭建这种棚子,必须要用到那种叫作‘油绡’的布料。而那布料是那个女人自己琢磨出来的,我们不知道方子,如何做得出来?”
“如果王爷出面去讨的方子,叶姑娘应该会给的吧?”洗墨弱弱地提议道。
“洗墨,你太不了解王爷了。”沈长浩轻笑着接起话茬。“王爷向来不喜欢用权势欺压他人,尤其是普通的百姓,叶姑娘更是他喜欢的人,他怎么舍得以朝廷的名义去为难她?
况且这方子一旦入了朝廷,便没有秘密可言,势必会传扬开来。这无异于抢占了叶姑娘冬日卖菜的先机。断了她的财路,搞不好会招来心上人的怨恨呢。”
被他说中心事,凤康大为羞恼,“沈瀚之,你给我闭嘴!”
沈长浩勾起唇角。“我若闭嘴,王爷可就听不到两全其美的建议了。”
凤康恨恨地捏了一下拳头,“那你就快说!”
“遵命。”沈长浩装模作样地揖了一揖,才慢悠悠地道,“清阳府距离京城不算太远,加紧赶路的话,也就三五天。冬天从那里运送蔬菜到京城,完全不必担心腐坏。
王爷,你不如让叶姑娘将菜种出来卖给皇宫。这样一来,既能解决皇宫吃菜的问题,又不会断了她的财路。
叶姑娘看样子不太喜欢跟权贵打交道,若是派别人去说,她未必肯答应。为表诚意,王爷理应亲去。如此一来,王爷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见她了。
这么算算,岂止是两全其美,简直就是一举三得的绝妙主意!”
凤康眸子倏忽亮了起来,强自按捺着怦怦的心跳,“可是父皇只给了我三天的时间……”
“王爷,皇上给你三天时间,只是让你找出解决之法。”沈长浩语带怂恿,“你这不是已经有法子了吗?王爷这么英明睿智,应该知道怎么说服皇上放你离京,不用我教吧?”
“废话,当然不用。”凤康已然坐不住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入宫面见父皇。瀚之,你准备一下,若是父皇允了,即刻出发赶往清阳府。”
一边吩咐,一边大步向外走去。
沈长浩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忍俊不禁,“王爷果然纯情!”
他们三言两语就决定了,洗墨直到现在还没怎么回过神来,“咱们这是……又要去清阳府了?”
“是啊,又能见到叶姑娘了。”沈长浩眉眼飞扬地笑道,“不知道这次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真是令人期待!”
张弛却有些傻眼,他原本是想在主子面前表现一下,然后趁机提出留在京城。谁知搞了半天,还是要回清阳府。虽说是陪主子同去,可总有种走了冤枉路的感觉。
话又说回来,如果他没有回京送信,主子就不会知道蔬菜大棚的事情,也不会动了去清阳府的念头。不管怎样,他终究是在主子跟前露脸了。
叶知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心送张弛回京的举动,反倒招惹来了一尊大佛。此时此刻,她正忙于应付一拨又一拨前来打探消息的村民,对即将到来的机遇和麻烦一无所知。
“知秋妹子,我们帮你收完粮食,真能自己留一半儿吗?”一个黑脸汉子高门大嗓地问道。
叶知秋点了点头,重复着说了好多遍的话,“对,你们可以留下一半粮食,但是秸秆要全部粉碎,帮我撒到田里去,再帮我把田地翻耕一遍。”
“成家侄女儿,你把菽秆撒田里干啥?”有人好奇地打听。
“肥田。”叶知秋简短地答。
那人心疼地咧了咧嘴,“那可都是好柴火,喂牲口也成啊,撒田里不都糟践了?”
叶知秋跟他们解释不清楚,也不奢求他们能理解,只笑着道:“你们要是想来收庄稼,就到田里去找老牛叔和多寿,让他们给你们分田记数。早到早分,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听了这话,那群人也顾不上再打听了,争先恐后地往田里奔去。
阿福对她开出的条件有异议,“知秋姐姐,给一半粮食是不是太多了?”
叶知秋无奈地笑了一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最近几日天气突然转热,庄稼一眨眼就熟透了。家家户户都忙着收割,若是不把酬劳开得高一些,只怕没有人愿意放下自家的田地,来替她干活儿。
再迟一些,豆荚炸开,那几十亩的大豆恐怕就要颗粒无收了。她现在外债未清,拿不出大笔银子雇人,也只能用粮食当报酬了。
阿福还想说些什么,见她脸色不太好,不住地揉着太阳穴,便止住话茬催促道:“知秋姐姐,你回房去休息休息。再有人来问,我帮你回复他们就是了。”
叶知秋摇了摇头,“不用,你刚从城里回来,还是你去休息吧。”
“我来回都坐着车呢,一点儿也不累。”阿福将她强行推进院子里,“你快回去吧。”
叶知秋拗不过她,加之身体的确不太舒服,便不再推让,依言回房。
其实从昨天夜里开始,她就觉出身上不太对劲了。早上一起来,便头重脚轻,两腿酸软,好不容易支撑到这会儿,已是筋疲力竭。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还有人在床前来回走动。她想看一看是谁,眼皮却如同坠了铅块,怎么也睁不开。只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或苦或甜的汤水灌进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笼罩在周身的那种飘忽感终于散去,眼皮也变得轻盈起来。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是一片昏暗:黑漆漆的房顶,轮廓模糊的物件,微微泛着光亮的窗口。
她恍惚地躺了半晌,一时间分不清是晨昏。隐约间,听到旁边传来一阵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翻身坐起来,凝目细看,才发现土塌上躺着一个人。身形娇小,一眼就能分辨出是阿福。
她闻到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香,猜到自己这是生病了,却不知道自己病了多长时间,以至于关节僵硬,跟生了锈一样。
她迫切地想要活动一下,便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地往外走来。
推开门,一阵清冽湿润的空气便扑面而来。山树重叠,在暗影里沉默静守。一缕晨曦自东方的山脊透射而出,将那一方的天空划分成了白亮和黑暗两重境地。
她深吸了一口气,踩着被露水打湿的地面,缓缓地迈着步子。从房前走到篱笆墙,正要转身,忽然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循声抬头,就见两人两骑穿越重重暗影,出现在柔和的晨曦之中。跑在前面的那个人玄衣如墨,面容冷峻,竟是那样的熟悉……
——
☆、第174章 你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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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收香藏镜”和“熊仔姿梦”两位童靴的粉红票票,鞠躬感谢你们的支持!!!
她怔怔地望着那个渐行渐近的身影,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如果不是梦,她怎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他呢?
可如果是梦,感觉怎会这样真实?微风拂过脸颊凉丝丝的,秋露携着草木的清香,马蹄踏在路面发出哒哒的声响,还有那张越来越清晰的脸庞。
所有的一切,都这样生动,真实可感!
如果不是梦,那是她病糊涂产生幻觉了吗?
她还在真与幻之间挣扎,那人那马已经来到近前,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停下。他身形笔挺地坐在马背上,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捏着马鞭,双眉修长,凤目狭雍,两片薄唇习惯性地抿紧。
那双眸子幽深暗沉,居高临下,就那样定定地凝视着她。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涌动着复杂而纠葛的情绪。
这是幻觉吗?为什么,她能看到他深陷的眼窝,唇边小草一样冒头的胡茬,还有那一身沾染霜露的风尘?为什么,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又是为什么,在这样清寒的早晨,她能感觉到他目光之中蕴含的灼热?
“是你吗?”她听到自己用略带嘶哑的声音轻轻地问。
“是我。”他嘴唇翕动,用更加嘶哑的声音低低地答。
“可你怎么……”
第二句话还没有问完,眼前蓦地一暗,那人已抛开马鞭和缰绳,自马背上腾身而起。越过篱笆墙,径直落在她的面前。双脚沾地的瞬间,将她顺势抱在怀中。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双臂紧箍着她的腰身,脸颊摩挲着她头顶的发,在她耳边梦呓一样地低语。
“我也是。”她喃喃地回应。
明明已经那样诀别过了,也说过永远不会再见的话。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在她大病初愈,身心脆弱,最容易沉溺于过去的时候?
如果他没有选在这个时候出现,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贪恋着他的体温和味道。难以割舍这个阔别已久的怀抱,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你这个女人……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知道我有多……多……”
他断断续续、含混不清地抱怨着,抑或者是倾诉着,说到一半,脑袋一垂,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呼吸沉沉,竟这样睡了过去。
她被压得一个趔趄,急忙反手抱住他,靠在门边的柱子上稳住身形,忍不住苦笑着嘀咕。“这个人到底多久没睡过觉了?”
“王爷为了早日见到叶姑娘,已经两天三夜没有合眼了。”一直站在门外把自己当空气的人接起话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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