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下雪心里高兴,出去走了走,回来就病了。”
“姐姐的身体就是柔弱,光知道呆在家里读书、写字,我宁愿在马场使劲撒欢,身体甭提多好。”
“是,是,改日我也到马场好好活动,说不定被马摔一下,我也就解脱回去了。”我乐呵呵忘乎所以脱口而出,倒是看到婉晴、菱香目瞪口呆,我赶紧住口,收回笑容,立即摆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婉晴的纳闷很快消散,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安地问道:“姐姐,过完年不就要进宫选秀了吗?姐姐怎么想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完全提不起兴致,“姐姐我怎么想,无关紧要,凡事皆不由我做主。妹妹年龄不够,倒也省心了。”
“进了新年也是十四岁里面的人了,不知算不算。”
“应该不算吧,想必妹妹也不愿意?”
婉晴贴近坐到我床沿,拉过我的被子一角就开始胡乱揉绞,“我不知道,一想到万一被选入后宫,日后再难见到额娘与阿玛,心里会难受。可也禁不住有些激动和好奇,皇上是什么样子?皇宫是什么样子?做了皇上的女人又是什么样子?”
要不是安郡王之前叮嘱我不许张扬进宫的事情,我倒是很想给婉晴描述一下,当然还有身为金枝玉叶的公主同样也有身不由己的难处,可惜只能缄口不言。
“婉晴,皇宫虽富丽堂皇,这里头的日子怕也不容易。皇上就一个,后宫妃妾无数,必定是冷清的日子多,欢喜的日子少。就连皇后都被废了,想想那也不是个好地方。”
她点点头,“额娘也是唉声叹气,说是无可奈何才会送我入宫。”
我还没应声表示充分赞同,她那两排浓黑的长睫毛却又欢欣鼓舞跃动起来,“可我寻思着,若是我们姐妹俩都在宫里,岂不是同现在一样可以互相走动、经常聊天吗?我们都做皇上的女人,我们永远都是不分开的好姐妹。”
真是高论啊!婉晴呀,要姐姐说你天真还是说你傻呢?一个沦落进去还不够,偏还要结伴儿进宫,凭什么让皇上那毛头小子享这种艳福,你以为是进宫游览观光可以来去自如呢?
我不住摇头,语重心长说与她:“我的好妹妹,那是在宫里,规矩多,动不动就责罚,被皇上冷落,被打入冷宫,从此就是暗无天日。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君王向来是想一出是一出,再者还有后宫女人们的争宠,想想都觉不寒而栗。”
我的肺腑之言似乎进了婉晴的左耳,随即又从她右耳溜出,她眼中泛出的怎么是一汪向往。反之,我却陷入郁郁寡欢,进宫选秀变成了我头顶拨不开的愁云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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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响新春的鞭炮声如雷贯耳,顺治十一年掀开新的一页,继续谱写它的历史乐章,将军府里张灯结彩,大家脸上喜气洋洋,平生有了别样的春节体验。
那日回额驸说过两日便去看望公主,可一病再加上新年来临,到了初十我才姗姗登门,一见到公主,怎么觉得她好似也病了,脸色甚是疲惫。
我挑了个好天气,无风,天空晴朗,寒冷在所难免,可走在庭院里却也觉得悠然。一路随着公主,来到了那几株曾经差点惨遭毒手的腊梅跟前。
只见梅花开得正是傲然,金黄的花瓣丝毫不畏惧这严寒冷酷,依然绽放着自己的美丽。
看呆了,我嘴里也不由念念叨叨:“若是在雪中赏梅,岂不是更加美不胜收。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公主一旁不冷不热的声调,“那日大雪天,我便是看见额驸站在这梅花跟前,一边痴看这花一边喃喃自念,就如同你这个样子。”
我没有回头,仍旧陶醉在花色中,耳旁传来公主的话:“墨兰,我瞧着你倒是可以和额驸好好聊聊,想必能说的很多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远水解近渴
公主酸溜溜的语气惊醒我,转过身来,不解地看向她,“墨兰失礼,请公主见谅。”
“走吧,不过是你刚才看着梅花失神的样子,我也想要那样,可是我不会。”说完,她向前走去。
我小步跟上,忙劝慰道:“公主笑话我了,不是?听说公主进宫了,见到皇上,开心吗?”
新春佳节,皇太后以示恩典召公主、额驸进宫。私下相处时,太后和悦地叮嘱公主要安分守己,虽说出身高贵,可为人妻子要懂得尽自己的本分,早日为夫家绵延后嗣。公主听得迷惑不解,可不知为何却也觉得有些害羞。
皇上还专门叮嘱她,日后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喝酒要有节制,不可失了体面。
皇上对公主的叮嘱在我听来怪怪的,那天晚上我见到的是九公子,莫非九公子跑到皇上跟前告状了?真是的,自己也乐在其中,怎么一回身就成了告密者。大晚上在外面溜达,他怎么就不向皇上报告自己的贪玩?
“墨兰,你在想什么呢?”公主推推我,我才回过神来。
“墨兰,那晚?”公主看着我顿了顿,才接着问道:“我喝醉那晚,你也喝醉了,是吗?”
实在羞愧,我点点头。
“你可曾见到晚些过来的······九哥哥,那时候我醉了,已经回房休息。”
我确定自己见到了九公子,并且叽哩咕噜说了好些话,失态自然不在话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陌生男人跟前喝醉,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估计以后也见不上,何不含糊过去得了。
想到此,我便果断回复公主:“墨兰不胜酒力,两杯下肚就已眼花缭乱,好像见着了又好像没见到,实在记不住,真是不好意思。”
“这也没什么,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倒是让我为难的就是太后说的绵延后嗣,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是要我生孩子吧?额驸的孩子吗?我要如何才能有额驸的孩子呢?”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公主,这个问题的解答实在是难以启齿。和公主的交谈中我察觉到,公主更加留意额驸的言行举止。无意中发现额驸的失落,她会很想了解,她想靠近额驸,可额驸总是很有礼貌地躲开,这让公主怅然若失。
生孩子的问题在我这里无解,额驸的问题在我这里还是无解,可总不能陪着公主唉声叹气呀!
突然,看到湖面已经结上厚厚的冰,我便提议公主到冰上玩玩。
其实冰嬉可是大清国俗之一,每年冬至到三九,皇帝于太液池校阅八旗溜冰。冬至节后,皇帝会到瀛台等地方看表演冰戏,然后奖励优胜者。
冰戏除了一般滑冰之外,还有在冰上表演射箭、打球以及单、双人的表演。单人和双人表演的形式很多,金鸡独立、蜻蜒点水、紫燕穿波、凤凰展翅、哪吒探海、双燕飞、朝天蹬等等,都是技艺非凡的项目。
坐在观赏台上看表演,公主倒是司空见惯,可让公主亲自上冰,别说是公主有些胆怯,就连身边的奴才也是吓得战战兢兢。这万一摔了,谁敢担当得起。
谁让我提出了这个美妙的建议呢?穿上古代的冰鞋,我自己上冰给公主表演吧!以前在冰场也滑过几回,属于毛糙初级水平,基本就是晃晃悠悠、手忙脚乱地滑上几圈。
想必是见惯了职业表演,我这种菜鸟级别的滑冰更具有笑点,好几次差点摔倒,公主一惊一乍看我化险为夷后却又哈哈大笑。几次下来,活泼好动的公主也按捺不住,跃跃欲试。
公主穿上冰鞋后,奴才们一个个紧随其身,我慢慢在她身后滑着。眼见公主缓缓滑出几步,稍作停歇,两名奴才立即一左一右扶住公主。公主推开她们,继续往前滑,嘴里还不停嚷嚷:“不难,我也会。”
这话还没完,重心就不稳,眼看要摔倒,奴才们扶的扶,甚至还有个奴才直接就倒在公主要摔向的地方,如果公主摔倒好歹还有人垫着。所幸公主被扶住,大家如释重负。
这种级别的保护让我瞠目结舌,实在太为难众位保镖了,于是我主动提出,请公主休息。可能公主也心有余悸,这才放弃了她的冰上冒险。
坐在屋里喝茶时,公主喜笑颜开,我自己也觉得挺畅快,可没多大功夫,一行忧虑爬向公主眉梢。
“皇帝哥哥要自己选皇后,是件好事,我双手赞同,我也期盼能有位善解人意的皇后嫂子。”
“可是,墨兰,”忧虑加蹙公主眉尖,“到了下个月,你也要入宫参选了,对不对?”
我一听,心顿时凉下来,握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差点就泼将出来。
“皇阿玛薨逝时,我才两岁,不久后,额娘也去了。姐姐们都下嫁得早,自小长在太后身边的我,就只有皇帝哥哥陪我玩玩、说说话。皇帝哥哥亲政后,我便是倍觉孤单,还是岳乐哥哥好,带你进宫见我,我们相识这些日子,我觉得心里挺快活。”
我把茶杯搁置茶几上,静静听着公主倾述。
“墨兰,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皇帝哥哥若是见上你,也会喜欢你。倒不是说,你艳冠群芳,毕竟废后的容貌也是大家交口称赞的,但我与皇帝哥哥一块长大,这种感觉我们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