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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经/一代宠妃 (秋了)


  回到自己寝屋,摒退众人,躺在床上,接下来的日子我便是不说话,变成哑巴;听不到,变成聋子;看不到,变成瞎子;闻不到,一切皆无色;吃不下,一切皆无味。奄奄一息的我心如死灰,魂魄已不知所踪。
  我在心里问了无数次为什么,上天为何要对我这般残酷,为什么要让我遭受这凄苦不堪的悲凉。甚至还想到了赫桢,这根扎在内心深处的尖刺就好像在提醒天在罚我。赫桢,既然是我欠你一条命,为何不直接带走我呢?带走我,留下我的孩子,我死而无憾,为什么要让我在茫茫苦海中痛苦挣扎、无休无止。
  菱香拖着晃晃悠悠的身躯来到我屋里,一反往常恭顺的样子,眼神坚定、语气沉稳冲我说道:“主子不准奴婢死,为何主子又是这副模样?奴婢的命是主子的,主子活,奴婢活,主子去,奴婢陪着,究竟要菱香怎样,主子看着办。”
作者有话要说:  

☆、子袭父爵

  奉召来到乾清宫,十几日没见他,他看上去很不好,这光彩夺目的金殿也掩不去他容颜的憔悴,更抹不去他眼底的怅惘。
  御茶房宫女进来上茶,我接过手送到他跟前。一大摞厚厚的奏折等着他批阅,递茶给他喝一口后,我接过放下,静静站于一旁,他也不言语,回头专心看折子。
  不知不觉我盯住基台下的香炉发起呆,似有似无撩起的青烟仿佛绕走了我的灵魂,越升越高,转眼就要冲破乾清宫大殿屋顶袅袅而去。
  猛听得皇上连叫我几声,我扭头看向龙椅,皇上不见了。回头向下看去,他是什么时候下了基台?
  他眉尖拧紧,双目锁住我,声音有些沙哑,“发什么愣,朕走开,你视若无睹;朕喊你,你不理不睬。”
  我连忙步下基台跟着他走进暖阁,进到屋里也只是木讷地看着他,或许我的表现太过糟糕,或许我的表情太过呆滞,顷刻间他暴跳如雷,布满血丝的双目犹如痛苦挣扎的困兽,“吴良辅不在,墨兰你也对朕不闻不问,唤你过来却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一边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边气恼地喋喋不休,“批阅奏折,批阅奏折,怎么有那么多的事儿需要朕定夺,朕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走到几案旁他使劲狠狠拍了拍案桌,“该死的吴良辅,仗着朕的宠信,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底下结交外庭,收受贿赂。朕早就订下谕令严禁宦官干政,并立下十三衙门铁牌,这个狗奴才,朕如此信任他,他竟敢背叛朕。如今朕把他交给内大臣严讯,如若查实无误,朕必定砍了他,看谁还敢如此猖狂。”
  吴良辅的背叛出乎我的意料,南苑那次所见,看来就是吴良辅在牟取私利,由此可见,他不是一次两次如此。皇上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在他眼里还是不如白花花的银子来得实惠,太监总管已是太监们此生梦寐以求的最高理想,只可惜欲壑难填,他志向远大,所求何止于此。
  狂风骤雨一阵发泄后,他停住脚步,手扶住长桌,“皇额娘才刚康复,朕又痛失爱子,明明是透彻心扉的痛苦,朕还不能表现出来。隐忍坐于朝堂,苦苦压抑,强颜安抚众臣,朕念切国家,朕已放下忧思,殊不知朕内心犹如万箭穿心。朕贵为天子竟然连自己最珍视的皇儿都留不住,朕到底能做什么?”
  踉踉跄跄走到座榻前坐下,“朕已筋疲力尽,墨兰,朕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做个闲人,恬淡地过日子。”
  他疲累地看向我,彼此注视的眼眸中弥漫着凄迷、苦楚。
  听他提到皇儿,我的感受相同,万箭穿透、层层剥裂,没曾想他对皇儿的爱如此之深。我本以为只是自己痛缩在承乾宫自怜自哀,原来整日忙碌不堪的他内心却是受尽煎熬。
  悲哀的他有气无力地朝我招招手,我走到他跟前,他揽住我的腰,头埋在我胸前,很快就听到他低声啜泣的声音。
  即便身处铜墙铁壁的皇宫,肆虐的病魔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就可破开。即便身着黄金铠甲,撕裂的心涌出的血水同样能浸出他的坚硬龙袍,他眼中一向坚不可摧的威严此刻也被泪水腐蚀退避三舍。
  他的哀泣声,引出我内心的阵阵辛酸,泪水渐渐满上我的双眼,放任眼泪流淌的同时,我的双臂不自禁搂住了他。
  哭够、哭累的我们心力交瘁,相互依偎靠坐在一起,只听他慢慢说道:“墨兰,朕今日已下令着费扬古承袭鄂硕之爵。明日安亲王带他入宫,朕在乾清宫设宴款待于他,也算是家宴,你也过来一同饮宴,见见他,与他说说话。”
  皇上虽没有言明洛舒大哥的情况,可如今这番话板上钉钉无疑是告诉我洛舒已不在人世,否则承袭爵位理应是嫡亲兄长在前,又怎会是费扬古呢?
  莲芯、洛舒,我是应该为你们的双双化蝶、比翼双飞高兴呢?还是为你们弃下亲人早早而去伤悲呢?
  闭上双目,一行清泪滑落,口中凄声念道: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
  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今古。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兰舟少住。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
  “这不是元好问的《摸鱼儿·问莲根有丝多少》?据说他听闻一对男女殉情投河自尽,后来那年河中的荷花全都并蒂而开,他为此鸣情,抒发感想,成此佳作。墨兰,你念此词何意?你嫂子尚在,莫非洛舒?”
  我一脸苦笑,“没什么,只是一时情起念叨。洛舒大哥只愿做那固执的痴人,向来我行我素,不愿做那随波逐流的凡夫俗子,随他去吧,也算如了他的愿,成全了他们。”
  “难怪朕第一眼见到你大哥,便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朕如今懂了。洛舒他眉目间的锋利何尝不是他的挣扎,朕便是这种情怀。你说他不愿做那随波逐流的凡夫俗子,朕便是这样的俗人,该如何是好?”
  我俩同时坐直,彼此相视,他眼中泛出的惋惜让我一惊,他是皇上,可不能如此颓败,“洛舒大哥怎能与皇上相提并论,皇上身肩重责,岂是凡夫俗子,都是妾妃不好,说这些做什么,皇上忘了方才的话吧!”
  他握住我的双手,“朕虽能体会洛舒不顾一切的情怀,可朕也觉知足,墨兰你就在朕身边,皇儿没了,朕心伤痛不已,可朕还有你,洛舒苦苦求而不得,朕得到了。”
  他的话语丝丝渗进我心房,有些甜可又酸涩难解,说不清楚。
  “皇上,费扬古不过十三岁,如何能承袭爵位、担此重任,还请皇上三思。”
  “费扬古虽年少,却也不是不知进取、耽于玩乐的少年。安亲王最是了解,他文武兼修,将来必是可造之才,毋须三思。朕十四岁亲政时,茫然无知,依朕看来,费扬古强多了,你用不着担心,明日过来见他就是。”
  我站起身,恭敬福身谢过皇上,“妾妃谢皇上恩典,至于明日饮宴妾妃就不过来了。费扬古既承袭爵位便是皇上的臣子,后宫女人岂能与皇上、大臣同桌共宴,皇上恩宠于我,可我也该有自知之明。明日饮宴后,费扬古回去时让我见他一见,叮嘱两句,妾妃万谢皇上。”
  第二日早早用膳后,我便开始“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何故如此,实在是我这个样子连自己都不忍多瞧一眼。身形便如那凄风中摇曳的纤弱杨柳,脸容便如那冰雨后打残的凄婉落花,虽说再怎么收拾也难掩憔悴,可无论如何我也要强作精神鼓励于他。
  这些日子以来弟弟与我经历了一连串的伤痛和打击,如今他还要一肩挑起家里的重责大任,我若是一副愁云惨雾出现在他眼前岂不令他更为焦虑。身为姐姐,我反倒还要给他打气,激励他更加坚强、勇敢。
  皇上派人过来传话后,我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乾清宫,只见弟弟与安亲王站在宫门前的汉白玉石扶栏一旁。不作它想我冲过去伸出双臂,就想像从前那般把费扬古拥入怀中。
  见我来后,费扬古先是端正站姿,然后向前迈左腿,左手扶膝,右手下垂,右腿半跪,双眼平视,恭敬地向我行礼,“臣弟费扬古给皇贵妃请安。”
  这一连串的行礼,还有这一声“皇贵妃”,我想要抱住他的冲动被硬生生拒了回来,心里顿生一股气,这该死的名分生生在久别未见的亲人间划出了一道界限。
  握住费扬古双臂,“弟弟快起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
  费扬古长高了,年纪轻轻的少年郎,眉宇间散发着淡淡的忧郁,可眼神中透出的坚毅和果敢更为直接,言谈举止也是从容遵礼。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扑到我怀里“姐姐、姐姐”喊个不停的费扬古了,那时候我还能搂着他说笑,可现在我却只能眼巴巴看着他,语重心长叮嘱他。
  “费扬古,姐姐虽得皇上厚宠,可弟弟千万记住莫要放纵自己的言谈举止,时刻约束自己,学无止境,不可松懈,文韬武略皆要掌握,日后凭自己的才能建功立业,荣耀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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