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恭敬地答了,孟白给庶长子做满月,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齐王妃的话里带着淡淡的嘲讽,“原来孟家是这个规矩呀!”
卢八娘心里并不在意,孟白不打算娶妻了,那样他的儿子将来都会是庶出,而且在他看来庶出与嫡出也没有什么不同。但司马十七郎就像被人在脸上抽了一个耳光一样,马上红透了,孟表兄的行为已经很不当了,而他又去喝了满月酒,也是丢人的事。
看着十七郎夫妻不吭声,齐王妃心里舒畅极了。她原来对十七郎并不放在心上,可他竟然成了县公,也就成了她的心头刺。不过她虽然很讨厌这对夫妻,却明白自己不能再做什么打压他们的事了,以免生出事端得不偿失。只要忍着他们到齐王继承大统的时候,那时她身为中宫之主,不必再顾忌什么,只消轻轻一搌,就能将他们按入尘土里。
想到刚刚拒绝与齐王府联姻的孟白生下了庶长子,还宴客庆祝,齐王妃带了笑意,“孟右军有了儿子,小十七一定羡慕了吧。我原本给小十三准备了一个妾室,但怕你们见了孟右军有了儿子着急,就先给你们吧。”说着摆了摆手,早就有人带上来一个年青女孩。
这女孩容貌自然不错,但举止显然很粗俗,在华丽的大殿上手足无措的样子,一看就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又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齐王妃笑着说:“这孩子姓周,是良家子,是今年秋赋时宫里采选来的,赏到我们王府,你们商量商量,给她个名份吧。”
齐王妃是个贤德的婆婆,本来她可做不出在正室未诞下嫡子时就让儿子纳妾的事来,但既然卢八娘的表兄就是这样的,她就拿这个做借口了。这个周娘子出身狱吏之家,是有名的泼辣货,让她到华清院去搅搅很不错。
王妃的意思是要这个周娘子给十七郎做妾了,司马十七郎当然不能同意。就是王妃赏的侍女,尚且不想要呢,更何况是有名份的妾室呢。他赶紧答道:“母妃,长幼有序,还是先给十三兄吧。”
“崔家的规矩是正妻要先生下嫡子才好纳妾呢,不比卢八娘的母族。”齐王妃微笑着说:“这小娘子是良家子,比起孟右军的妾室身份好多了。”
孟白做出了这样的事,当然是会牵连到亲友,现在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都不好用没有嫡子这个最常用的理由拒绝周娘子了,否则齐王妃一定会继续嘲笑他们,谁让孟白挑战了这个时代的道德观了呢?
卢八娘站出来恭敬地说:“母妃选的人自然不错,又这样偏着我们,我便却之不恭了,只是周娘子身份倒底还是差一些,留着侍候县公倒没什么,只是名分却没法给。”
“难道良家子给英县公做妾还不够格吗?”一直站在王妃身后的陈姑姑冷笑着问:“听说孟右军的两个妾室一个是仆婢,一个是歌姬,只是才放了身契呢!”
“县公是皇室血脉,与孟右军自然不同。”宁姑姑出来与陈姑姑答话,“我们夫人已经为县公聘了一个妾室,卜过吉日就接过门,是董家的五娘子。”
“哪个董家?”齐王妃急忙奇怪地问。
“河内董家。”卢八娘笑着说:“因为是纳妾,就没有禀告母妃。”纳妾本是各房主母的事,不说出来也正常。
“河内董家?”齐王妃一时间竟有些不信,世家女儿给一个小小的县公当妾?但这种事情卢八娘肯定不能说谎,那么董家真答应了?董家还真不要脸,也不知把女儿卖了多少钱,而卢八娘一贯就是敢用钱,但她命好,听说孟白非常舍得给他唯一的表妹花钱。
齐王妃被打了脸,头疼了起来,她后悔极了,自己怎么又来惹卢八娘了呢!“算了,你们既然有了主意,我也不多管了。只希望董氏入门也能早日生下儿子,为皇家开枝散叶。”
司马十七郎听了这样的祝福气得握紧了拳,卢八娘却笑着说:“周娘子是母妃的人,肯定是极好的,我还真喜欢呢,若是母妃能给我也好,我一定不会亏待她的,除了名分不能给,别的都差不了。”
连个妾室的名分都没有,就是奴婢了,周娘子当然不愿意,就是齐王妃也不想将人这样送出去。虽然主母也能随意处置妾室,但总归有名分,还要留些面子,而奴婢,按律,同畜产,那就是随意打杀的。
☆、第三十四章 孟太白摆宴庆生子卢八娘买妾掷千金(二)
出了正殿,司马十七郎拉着卢八娘的手问:“董家什么时候答应的?”
“就是今天在孟家,刚刚还没来得及同你说。”
其实司马十七郎能同意董家女做妾,当然是看中她良好的出身够得上做自己的妾室,可以给自己生儿子,而且他的潜意识还在想,董家怎么也是世家,哪里能轻易把女儿给自己这个小县公做妾呢?这样,卢八娘给自己置妾就会受阻,他们也会多过一段什么也不想的日子,“董家怎么就能答应呢?”
“他们家可不是白答应的,”卢八娘笑着,她倒觉得今天做对了,否则收下齐王妃赏的妾,华清院里虽然乱不了,但也会带来不少的麻烦,“你知道董家要多少的聘资吗?”
“多少?”司马十七郎心里一沉。
“两百万钱。”
“呸!董家女儿是金子做的吗,竟敢卖这么多钱!”司马十七郎气得差一点跳起来。
“县公,小声些,周围有不少人呢。”他们正在王府的花园里,难免说的话不被别人听到,卢八娘赶紧提醒司马十七郎,他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
可司马十七郎怎么能沉住气呢!两百万,真是从没听过的数目,当初齐王府给卢八娘的聘资不过十万钱,卢七娘是卢家长房嫡女,嫁给崔家宗孙,聘资不过五十万,董家一个庶女竟要两百万!
卢八娘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提醒他,“董家女可是做妾。”董家要了两百万不只卖的是女儿,还有脸面。其实,当时卢八娘听了这个大数目,也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世家女代表着有学识,懂道理,作为一个想做嫡母的正室来说,她愿意与一个相信这个时代伦理道德的侧室沟通,而没有人比世家女更懂得上下尊卑,一但为妾,永远不能扶正为妻这些道理;另外世家女比较顺从听话,不比草根出身的人具有反抗精神;最重要的是,她想的是个轰动效应,用两百万给司马十七郎纳妾,想来司马十七郎一定会印象非常深刻,一辈子也忘不了,永远都要念着自己的情,这钱绝对是值得花的。
这种奇怪的心理她自己也说不清,但却肯定这样做是对的,别说只两百万,就是更多卢八娘也不会皱眉,就是要买回这样的效果。
至于家世好的妾不好管理,卢八娘从不信这些,她若真是连几个妾室都管不住,也就不必活着了。
“我们哪里有两百万?”司马十七郎又想到了这个现实的问题。这一年,卢八娘已经为了他花了无数的钱,虽然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个肥缺,但不过是弄些东西回来,真要折成钱,想来没有卢八娘用得多。
卢八娘不以为然地笑着说:“县公可能忘了,我开了几间食肆,每月都有钱进帐,不足的数额可以先向孟表兄借,我已经答应董家十天内把钱凑齐送过去。”
这时他们已经进了华清院,司马十七郎也不等进屋内,就气咻咻地说:“马上派人去董家,退了纳妾的约定。”
可怜的司马十七郎被这样一笔大数目的钱吓到了,与董家也只是口头的约定,现在找个借口也可以推脱,但卢八娘可不想这么做,她指出,“我们可得要脸面。”
若是改口不纳妾了,司马十七郎无疑会成笑柄,齐王妃第一个会找他们过去嘲笑,还有外面无数的人,司马十七郎马上不吭声了,他本来就是因为大家的笑话才要纳妾的,在他这个年龄,心智再成熟也不够坚定,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嘲笑讽刺了。
虽然没有看到一个现钱,但司马十七郎见卢八娘写了几封信,抽调了各铺子的利润,然后又给孟白送去一张借条,就觉得两百万的钱像流水一样流了出去,两百万,该是多大的一堆钱啊,就是流水也要流很久呢,他心痛地说:“这些钱都回不来了。”
若是娶妻,聘礼会随着嫁妆回到夫家,就是有的娘家苛扣一些,也不能全部扣下来,总要给女儿送些嫁妆。可是纳妾则相反,聘资更确切地说叫买妾之资,基本是不会带回夫家的。
卢八娘做出拿两百万钱很吃力的样子,当然两百万钱确实不是小数目,她虽然赚了不少钱,花销同样也不少,自从成了县公夫人生意是好做多了,但是钱投了进去,收益不可能这样快就出现。可是卢八娘还是任性了一回,不为别的,她就是要在司马十七郎的心上刻上一道永远也不能磨灭的痕迹。
以后董氏在他面前出现一次,他就会想起这是用两百万钱买的,是卢八娘倾家荡产借钱为他买的妾。然后他会是什么心情?最起码现在司马十七郎的表情就很有趣。
卢八娘觉得自己确实变态,明明已经对司马十七郎放手了,可却不希望他过得舒心,不希望他忘了自己,宁愿花这么多钱让他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