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她提到父亲,李雍的眼神却是一变。只他正好低着头,没人看见而已。
但是叶秋却敏锐的发现不对了,男人就算头也不抬,她也觉得他浑身的气势都不对了。
那是他爹出事了?
可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原谅他呢,关于地瓜的身世都还没时间谈,这时候跑去问他合适吗?
可等到晚饭后,田妈妈带着地瓜去洗漱了,叶村长才不承认自己是故意留下这个空档的,李雍很会把握时机的进到里屋,主动告诉她,“我爹……死了。”
男人语气艰涩,声音也格外黯沉。
叶秋的心一下紧了紧,到底是他爹,就算跟她连面都照见过,可有这层身份在,她就不能不多问几句,“怎么去的?是京里情况不好?”
男人摇了摇头,似讥似讽的勾了勾嘴角,“可能他永远都不会想到,是他最敬爱的大嫂,和他最疼爱的侄子亲手杀了他。”
叶秋一下沉默了。
可男人却象是憋了许久,把心里的话通通倒了出来,“从小,我就不懂,为什么他那么喜欢堂哥,又对大娘千依百顺。我才是他的亲生儿子,可为什么他的眼睛里永远都看不到我?无论我做的再好,再出色,可他永远只会偏向堂哥。我做错是错,做对也是错。永远都别想在他面前得到一句表扬,一个好脸色。开始,我以为他是对早逝的大伯兄弟情深,怕刺激到他们孤儿寡母。可后来,我才发现,是他对大娘……”
他没有说下去,可叶秋已经听懂了。只觉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阵恶寒。
小叔暗恋大嫂?恐怕也有那大嫂的推波助澜吧?
看看秦商,就知道教出这样儿子的娘,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再看男人,只冷哼一声,道,“怪不得人都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叶秋沉默一时,“那你,不要太伤心了。”
“我一点都不伤心。”李雍看着叶秋,忽地问,“你不觉得我太冷血了吗?是我亲爹啊,他死了我都无动于衷,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可你是这样的人吗?”叶秋看着他的眼睛,清亮明净。
男人一哽,压在心头多年的那些情绪忽地破开冷硬的心墙,一层层翻涌了上来。
幼时渴望与父亲亲近,却永远得到冷漠回应的失望,逃难途中,被父亲无情抛下时的恐惧和害怕,小小年纪跟着义父,去到边关的军营中,在并不成熟的年纪,就故意装出一副大人的冰冷外表武装自己,可在他的心中,难道就没有渴望?
难道他就不想有一天,父亲会幡然悔悟,对他说一声,“孩子,这些年对不住了。”
又或者,就算什么话都不必说,只要父亲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一个鼓励的微笑,这对一个孩子来说,也就满足了。
因为,
他是他爹啊!
赋予了他生命的亲生父亲,就算他对他并不好,可这也割裂不掉他们之间的血脉相连。
在男人心中,始终还藏着幼时一个和天下孩子一样的小小心愿。
那就是证明给父亲看,让父亲睁大眼睛看看,有他这样的儿子,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
可是,这一切还没有来不及发生,就戛然而止了。
还是止于这样一场窝囊至极的谋杀,这让男人怎么想?他就是取得再高的成就,拥有再大的权势,可他永远没有机会,去证明给那个他最想证明的人看了。
震惊,愤怒,憋屈,以及难以言叙的沉痛。
李雍没有眼泪,不是因为他的冷血与冷硬,而是因为这样太过复杂而浓烈的情绪,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头,让人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叶秋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坚定的告诉他,“他在最后那一刻,一定后悔了。后悔没有珍惜他的妻子,尤其是他的儿子——你。如果他能有机会,一定会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如果他来不了,一定是他觉得无颜再面对你。”
哭声骤然响起。
不是李雍,是站在门外做了零食,想拿给叶秋做宵夜的简氏。
李雍不可能听不出他娘的脚步声,他装作没听见,只是想用最婉转的方式告诉她这件残忍的事实。
而叶秋坚定的话语,无疑给了他们母子最好的安慰。
那一刻,男人压在心头的伤痛,忽地就散去了。
是的,他也相信,父亲在临死前的那一刻,一定后悔了。
所以他走过去,扶起母亲,抚着她的背,任她在自己怀里失声痛哭。
他想,虽然他失去了父亲,可幸好他还有母亲。就算这个母亲从前也似乎不怎么靠谱,可他们毕竟还有来日。
这一刻,叶秋没有打扰,让他们母子在悼念伤痛中,弥合从前缺失的感情。
其实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弥合的希望。
最怕的,就是死。
叶秋不想死,也不想山上山下的人无辜枉死,所以她还得想办法,解决那个堰塞湖的问题。
她一定会想出来的!
叶大村长捧着肚子,横眉竖目的又去动脑筋了。
※
某马:呜呜,为啥我家营长这么惨?二宝摸不到,还要被虐心。
某猪:这是响应广大读者的号召,谁叫他抛妻弃子来着?
某马:我们营长不是故意的!
某猪:有意的更不行!
某马:我可怜的营长。咱把这只猪抛弃了吧,别接它回来了。
某猪:大家快帮我丢砖头,拍他们!
第255章 宿命
八角镇,留园。
一声婴儿的啼哭,给地震之后的人们,带来了最大的喜悦和欢乐。
“生了生了!潘师傅,恭喜你啊,是个小子,快来看一眼!”朱方氏抬袖擦擦头上的汗,满眼血丝,却是带着笑容,从里屋抱出一只小小的襁褓。
潘文一步冲进外屋,激动的都不知说什么好了。看着那大红襁褓里孩子比他巴掌还娇弱的小脸,瞬间眼泪都涌了上来。
“瞧这高兴的,还哭上了。”朱方氏笑着打趣了他一句,看着门边眼巴巴望过来的潘迎春道,“迎春,你也来瞧瞧小弟弟,往后,你可是大姐姐了。”
潘迎春立即高兴的跑进来,“弟弟好小!我能抱抱他吗?”
“还不行。”朱方氏把孩子抱回怀里,“弟弟早产了两个月呢,太小了。看一眼就行了,回头等他大点再给你抱啊。”
这会子,潘文也高兴的回过味来了,搂着女儿道,“先让婶子把弟弟抱进去吧,当心招了风,回头有的是你跟弟弟玩的时候。”
潘迎春咧嘴开心的笑了,跟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朱方氏把孩子送进屋了,裙子虽说刚生完孩子累得很,但精神却很是亢奋,也不睡觉的盯着孩子猛瞧。
帮忙接生的稳婆见状,笑着端了一碗红糖小米粥过来,“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回头可有的是你瞧的时候。”
朱方氏连连点头,又嘱咐裙子道,“你赶紧养好精神,把奶发出来最要紧。否则孩子回头吃不上,可要闹了。”
这边七婶接手。喂裙子喝着粥,也念叨着道,“如今这四处乱的,就是咱村长愿意出钱,也找不着奶娘,回头还得让你男人去想法弄几只猪蹄才行。唉,也不知道咱村的情形如何了。要不别说猪蹄。一天三顿鸡也是有的,想想真是愁人。”
她这一唠叨,把朱方氏的愁肠也给勾起来了。
七婶家倒还好。一家子都在留园里,没出什么大事,可仙人村至今也不知啥消息。
那日地震,她下山结了账。就去银楼看儿子和外孙女了。
朱德全是当兵之人,又是当惯暗探的。六感较常人机敏数倍。察觉到情形不对,立即就把一家子人全都带了出来,所以朱方氏和鲁小凤是一点事也没有。
只朱德全随后为了救邻居家的小孩,被掉下的瓦块砸晕了过去。头破血流的甚是骇人,把朱方氏吓得魂都快飞了。也顾不上回留园报个信,直到请来大夫。一通兵荒马乱的把儿子救醒,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那时叶秋已经回了仙人村。等朱方氏再赶过来,还来不及打听什么,却遇上裙子生孩子到了关键时刻,她只得先进去搭了把手,等这会子孩子生下来,她又开始挂心村里的老伴了。
想出去寻个人问问,那稳婆忽地凑她跟前赔笑道,“孩子他爹给孩子起名字了吗?这早产的孩子身子弱,最好先别起大名了,起个贱名,或是借个你们村相熟的有福老人名字压一压,只怕还好些。”
朱方氏心说这种事她怎么不找潘文说去,啰里啰嗦跟她扯什么扯?可再一看这稳婆的神色,她忽地明白过来,“瞧我这糊涂的。等着,我给你拿红包去。”
虽说叶秋交待过不要心疼钱,可留园的人还真没舍得大手大脚花的。反倒是朱方氏,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村长夫人,行事可比一般村民大气多了那稳婆也是瞧准了人,才会找她开口。
不过她要的也不是钱,这会子见朱方氏开了口,那稳婆就道,“好姐姐,这时节你给我钱,我都不知往哪儿花去。我看你们厨房东西还很不少,能不能给我点粮食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