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方氏半是赞叹半是咋舌道,“亏他能扛。伤成这样,还能走到咱们这儿来,真是条好汉。”
这话半点不恭维。
大个子扛了小地瓜,小地瓜又抱着小猪仔。然后再加一头几百斤的大野猪,就是条好汉,也怪吃力的。
可他还伤着,却硬是靠着两条腿,走了十几里的山路才倒下,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八成是个当兵的。”朱长富早在给人脱衣验伤时,就查看过了。
那人肩宽背厚,肌肉紧实。两手虎口处有长期使用兵刃磨出来的老茧,身上更是不知多少次刀枪留下的新老伤疤,只不知这是个退伍的,还是出门办事的。
据地瓜交待,这个好妖怪,啊不,叔叔救下他时,正被一群人追杀,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惹下什么祸事。
不过担心归担心,百姓们还是很讲情义。
比起那人身上的伤,再看看小地瓜身上轻得可以忽略不计的皮肉伤,就知这大个子是有认真在保护他们孩子的。
知恩就要报。
所以就算明知有风险,他们还是一定要救下这个男人。
只是,
报人恩也就算了,报猪恩算是怎么回事?
叶秋无力再讲什么道理,只指着搁在炕头地上的猪筐道,“要么我,要么它,你选一个吧。”
开什么玩笑!
就是亲生儿子,在乱拉乱撒的年纪,她也是有点嫌弃的。但小孩总还可以把屎把尿,猪能吗?谁能谁牵去!
小地瓜无法了,只能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的生死之交被送走。
不过叶秋倒也不是狠心之人,瞧瞧外面确实天寒地冻,小猪仔那身粉嫩薄皮给风儿一吹,顿时打起了哆嗦。她想想把隔壁门推开了,给大个子的炕下添了把火,才把小猪仔放下。
小猪仔倒是不挑,有火有屋子,它就安逸了,还讨好的冲叶秋哼哼两声,想蹭蹭她。
有眼力。
知道这家谁是老大就好,叶秋避开小猪蹭她的脑袋,瞧炕上那人睡得安稳,她也回去睡了。
折腾了两天,这会子给她个枕头,她都得立即睡着。
可才躺进被窝里,急于立功表现,结束冷落期的小地瓜又想起一事,赶紧汇报,“娘,叔叔是上回吃我包子的叔叔呢,就是砸牌牌的那个。”
叶秋才闭上的眼睛,又瞬间睁开了,“你肯定?”
小地瓜趴她身边,大眼睛一派惊奇,“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
好吧,叶秋不得不承认,儿子的记性比她强多了。
举例来说,她是路痴,上辈子是,这辈子还是。就是在仙人村住了三年,有时换个方位,她都有些摸不着家门。
可儿子不过跟她出了一次门,却能在丢到吴家沟,打听到回仙人村的大路后,就一路准确无误的指明方向,带着大个子找回了自己家。
所以儿子说大个子是包子叔叔,那就是吧。
这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算了,叶秋不管了,睡觉睡觉。
可儿子又偷偷咬着耳朵跟她说,在那些坏叔叔打包子叔叔的时候,因为实在太危急了,他就小小的诅咒了一回。
不过这一回,是群发……
那就是说,这世上又多了几个,可能会知道她儿子秘密的人。
也许那些人并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只要有一个产生了疑心,她儿子的秘密要怎么守得住?
叶秋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好好睡觉了,索性问了另一个她打算明天才打算来清算的问题。
“那天出门前,你为什么咒我?我不是说过,不许咒自己家人吗?”
小地瓜很惊奇,很无辜,也很认真,很小小声的说,“娘,我没有咒你。我就是知道你会被抢,所以才说的。”
看着儿子忠心耿耿,没半点撒谎的小眼神,叶秋头更疼了。
这算什么?
单个,群发,如今还开启了倒霉预约功能?
眼看小东西又要伸手抚上她的眉头,叶秋生生挤出抹慈爱的笑脸,“没事,娘信你,也不怪你了。”
呼,小东西明显的松一口气,倒她怀里就安心睡去了。
可叶秋睡不着了。
转头看看,儿子睡得跟苹果一样绯红好看的小脸,又摸摸被子下,那没三两肉的小身子,忧心不已。
她儿子的这张乌鸦嘴,到底还要逆天到哪一步?他这样泄露天机,不会遭报应吧?
※
叶秋:捂脸,为毛我儿子的萌宠是只猪?
作者:是野猪。
叶秋:怒,那不还是猪?
作者:安啦,种田文里,养养猪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等小猪长成大猪,唔,估计肉是吃不上了。但摆在家里,也还是蛮喜庆的嘛哇哈哈。
小猪:亲们不要嫌弃,偶一定会努力长成一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大帅猪!哦也~~
第19章 锅破了吗
八角镇,亭舍。
早上才开门办公不久,有些晚起的衙役还在躲着偷吃刚买回的包子,忽地就见本地最大的财主,陶家大爷陶宗名匆匆来访。等他一张口,更是吓了大家一跳。
“快请你们大人出来,就说我要投案自首!”
……
消息传到内堂,别说大人不信,就连大人跟前的小夫人,也是不信的。
郑二夫人一面整理着头上的簪子,一面把要出去看看的郑大人叫住,“且慢,那老狐狸岂是这么容易就认输之人?说不得还另有文章,你不如先把金求盗叫来问问,心里先有个底再说。”
看小夫人媚眼一抛,郑亭长顿悟。只怕陶宗名此来,是为叶秋告状一事,难道那画像上的妇人已经被人认出来了?陶家眼看瞒不下去,索性先站出来做个好人?
还不等去召,能干的金求盗自己来了,“大人,那王氏有人指认了,说是曾出入陶家杂货铺,象是陶七的家人。只那陶七一家,昨儿就跑了。”
哈!老狐狸这肯定是来推黑锅了。
郑亭长眼珠一转,迎了出去。等见到陶宗名,果然就见他把事情全推到陶七头上,然后痛心疾首的道,“家门不幸,万没想到出此败类,只因与那叶氏口角几句,就挟私报复。实在是可恨之极!只那陶七虽已潜逃,但我已传令下去,不许任何族人收容包庇,一有他的消息,定然及时上报,绝不隐瞒。”
不管郑亭长心里怎么想,此刻面上也是信了十分,“这等事,也着实令人意想不到。不过陶老爷,你还是晚来了一步。眼下已有百姓举报那王氏跟陶七有干系,他们一家又跑了,此事只好着落到你的身上了。”
陶宗名面容一僵,“大人这是何意?那陶七就算是我同族,可并非至亲,况且他已不在我家铺子里管事,如何着落到我的身上?”
郑亭长故作为难,“陶老爷,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可那陶七跟叶氏女结怨之时,是在你的铺子里,也是你的管事,按照律法,你这主家,也有牵扯不开的干系。当然,本官自是信你,可若是一日那陶七找不回来,咱们要如何向百姓交待?大伙儿会不会以为是你主使,又让陶七躲起来,好推得一干二净?”
被点出真相的陶宗名嘴角暗抽,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心想这姓郑的,一年也不知吃自己多少好处,怎么这时候偏不肯装糊涂?定是想索要好处!
他勉强拉下脸,作虚心求教状,“那大人说,此事要如何善了?”
郑亭长微微一笑,“陶老爷怎地糊涂了?象这种事,历来是民不举,官不究。如若陶老爷想快些息事宁人,倒不如去找那苦主商量商量。”
他若有所指的瞟一眼过去,“若有什么为难之处,本官也可以替你们调停调停。毕竟年下了,这压着案子,谁都过不好年。”
这是要吃了原告吃被告吧?不,叶家那个穷丫头有什么吃的?还是想来讹他一笔!
陶宗名恨得牙痒痒,偏偏还得挤出一副感恩模样道,“还是大人想得周到,那就请大人辛苦一趟,替我们分说分说。”
郑亭长满意一笑,“好说,好说。”
他算计着这回又要敲陶家多少钱,那陶宗名却忽地问起一事,“等大人忙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去忙征兵之事了吧?将几时开始?”
他问这个干什么?郑亭长思忖一阵,却是如实答了,“此事虽有风声,却还没有正式下文。咱们八角镇又皆是农户,不一定会征到这边来。”
可陶宗名却道,“征兵是大事,就算咱们这儿皆是农户,也很该为国效力。尤其那些种不出什么好庄稼的村子,养那么多闲汉在家也是生事,不如送去当兵,倒也算是为国尽忠了。我家大儿前几日从潞州捎了信来,他与王将军帐下的徐校尉交好。说来眼下朝廷,也还是希望多些大好男儿从军的。要不是我那大儿身子孱弱,想必也是要去的。”
看他故意提起这些,郑亭长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那依陶老爷所言,咱们这兵还是要征?”
当然要征!陶宗名心中冷哼,他不介意被这姓郑的敲些银子去,可若不替他出了这口气,他的银子也是会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