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账簿传下去,看着那几个伙计的振奋与韩掌柜的有苦说不出,简直有一种捶桌大笑的冲动。
她让韩掌柜把“周家还没来得及提货”的绸缎放回仓库,于是韩掌柜只能自己掏钱买了四十匹贡缎十五匹湘绫外带各色杂绸补回库中去,她还让韩掌柜把定金给她,于是韩掌柜又得死撑着按这些个绸货的市场价给她银钱,更是赔的血本无归。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安若墨看着这几个欢喜忧愁各不相同的人,很想给自己点个赞——她一点儿也不心疼分出去的钱,只要这分出去的钱能激发伙计们的工作动力,带来更大的收益,她拿四成也是可以的!再说了,用那些分利能买到人心和名声,岂不是值得很么?
作者有话要说:
☆、暗涌
安若墨原本以为,韩掌柜受了这样的排挤,是会没有脸面在安家的铺子里呆下去了的。她甚至连如何皮笑肉不笑地说些虚伪的话送别主动辞职的韩掌柜都想好了,却想不到韩掌柜反倒忍气吞声地在安家铺子里头坚守了下来。
而且,此人非但留了下来,工作态度还非常值得赞扬。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头,韩掌柜非但没有在账上动手脚耍滑头,连报复蔡伙计的事儿都没做。那一份份帐交上来,竟是前后都能对的工整的。
安若墨不是个没事儿找事的人。那韩掌柜若是真能稳下心来好好干,她自然是高兴的。可她更不是一个天真的人——韩掌柜要是真是干了错事能知道悔改的那种人,当初就不会做出趁着主人生病中饱私囊还坏了安家铺子名声的事儿!
这世上的坏人,自然都有可能改好,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用自己的利益去试探坏人的整改成效的。安若墨便绝对是此间中人——即便那韩掌柜的帐如今做的格外漂亮,安家铺子的营业额看着蒸蒸日上,她也没办法相信他了。
要知道,当初被韩掌柜敲诈过的那些人家,安若墨是叫家里头的小厮一户一户跑过去退钱的。口头上只说是搞错了,可也不是人人都相信的啊。那阵子,安家的小厮挨了多少白眼?若不是韩掌柜见钱眼开做出那些破事来,何至于此!
原谅他?安若墨自认为做不到。可对着韩掌柜表现出一副不记仇的呆萌少女模样,她还是能做得出来的。是而韩掌柜看着安若墨也觉得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他实在搞不懂这姑娘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安家铺子的情况慢慢有点好转,三个大伙计与韩掌柜的工钱有增无减,玉简也益发熟练。安若墨听了蔡伙计的回报,也给他涨了些工钱——自然是从她所得的四成中出,可玉简的工钱是个定额,数值也不大,看起来还算是两方都好接受的。
安胜居的病虽然始终没见好,但安若墨却也并不着急。若是安胜居真的好了,她还怎么管着铺子呢?他还是瘫着的好!店里头的人也渐渐习惯了,初时尚有人打听安二老爷的病况如何,后来便也没人问了,整个锦西县城的人仿佛都接受了安若墨才是安家绸缎铺主人这一件事,仿佛这铺子从来就该是她的一般。
但总有人,是不服气的。
譬如瑞祥号里的唐书珍便不大咽得下这口气。先前他和安胜居过招便被坑惨了,正是暗自怀恨的时候。他原本打算趁着安胜居病倒吞了这安家绸缎铺,却没想到万事具备之时安若墨顶了上来,硬生生地刮了一阵西风,将他只欠的那股东风给压得没了影儿。
被一个老奸巨猾的商人打败,这对于唐书珍来说虽然算不得什么愉快的记忆,到底也算不上奇耻大辱。可拿一个还没及笄的姑娘没办法,说出去便太也丢人了。再联想一下这姑娘是他死掉的未婚妻的嫡姐,那般心情,唐书珍都说不上是怎样的了。
尤其是当他影影绰绰听闻安若香的死与安若墨有关时,他更是无法忍耐。他对安若香的感情说不上深厚,但那毕竟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未婚妻——而消息的来源偏是告诉他,因为他的风流,安若香暗结珠胎,却被安若墨父女逼的流产后自尽!
唐书珍的年纪,放在安若墨眼里来看也不过是个熊孩子,可他自己已然自认为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了。这么想想,他便是再垂涎安若墨的美色,也得先想想“妻儿”的大仇。
对着那来报信的人,唐书珍咬牙咬得脸型都变了,眼光发烫,心房里仿佛随时能扎出一把刀来。
但他也不再是刚刚到锦西县城被安若墨耍弄的冤大头了,经历了这么多,他多少也该成熟些。于是,他看了很久那个跪在堂下的人,突然阴恻恻笑了:“韩掌柜!你说,你这些话,我是会信,还是不信?”
“小的所言,句句属实。”
唐书珍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道:“你回去吧。”
韩掌柜怔了怔方道:“六少爷!十日后周家七姐嫁人,那人也要去临县哩。您看……”
“这我自有主意!”唐书珍沉下了脸道。他不爱被人指手画脚,更不爱被未必见得忠心的人出这样牵涉重大的主意。
但等到韩掌柜出去,他还是仔细思索了一下。
趁着安若墨暂时离开,动点儿手脚,这主意……究竟怎么样呢?
心脏在他胸膛之中狂跳,他有些激动,这样的情绪很危险,但并不是如今的他能够察觉出来的。
同样不被察觉到的,还有韩掌柜出了唐家大门后充满厌恶瞟回来的一眼。
安若墨的确如同韩掌柜所说,要去临县看周七姐的婚事。一去便是整整五天。她动身之前,已然将一切事体交代妥当,想着祖母在县城里头应该再不会有岔子,方才启程的。
周七姐家境殷实,又是爹娘掌上明珠一样的女儿,婚事自然办得风光体面。安若墨手工制成的裙子衣裳,也算是大放异彩了一把。来为新嫁娘打点的女客们颇有几个惊叹于裙裳的华贵富丽的,安若墨躲在安若砚背后极其低调不出声,奈何周七姐眼尖,越过安若砚的大肚子发现了安若墨:“安二姐儿!快出来!姑姑姨姨都夸你手艺呢!”
安若墨这才出来,一副羞赧的小家碧玉模样,微微红了脸。几个年长的女客登时便哎呀呀地称赞起来,道是小女孩儿颜面俊俏,性子乖,手艺也巧。千可惜万可惜是个商贾家的女儿,否则定能嫁个这么也好那么也好的公子的。
安若墨自己虽然不上心嫁人的事儿,可是对着一众古代女人,她也不能真说自己是不婚主义,只能含着我悲催我骄傲的陈氏招牌笑容,道:“出身是爹娘给的,这是没法子的事情。爹娘疼爱奴,奴已然很知足了。”
那些个老妇人谁不是说了一辈子冠冕堂皇的假话的?听着安若墨这样讲,更觉得这姑娘不容易。若不是商人出身实在太低,几乎有人想拍着胸口给她保媒了。
周七姐仿佛也很得意自己的朋友被人赞叹,此刻更是唯恐天下不乱道:“二姐做的衣裳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样子,多巧个人儿!对了,前阵子二姐还送了我双鞋——碧螺,去把我那双蹙金面儿四色蝶的高跟儿鞋拿来!”
这鞋子便是安若墨前些日子折腾出的高跟鞋。安胜居觉得这东西没有使用价值,可安若墨仔细想了想却是不以为然——这个世界的女人不缠足,穿高跟鞋却能让走路的姿势摇曳翩跹,外加拉长腿型,有什么不好的?于是她就送了双高跟鞋给爱生活爱时尚的周七姐,果然获得了周七姐的欢心。
这高跟鞋自然不如现代的设计舒服,但所幸周七姐也不会穿着这玩意挤地铁。那些不适,相比一站起来就高了一截的身形和顿时显得高挑婀娜的身形比,算得了什么?
一众妇人见得这鞋,纷纷蹙眉,只问这东西怎么穿。周七姐得意,将鞋子套上便要跳下地给众人演示,却被拦住——此间风俗,新娘子是不能自己下地的。无奈,周七姐只得令侍儿碧螺穿给大家看。
那碧螺的脚比不得姐儿的纤细,勉强穿上便撑得鞋儿鼓鼓囊囊了。周七姐再要她走几步,便更是叫这丫头求饶了起来:“好姐儿,饶了奴吧!再走几步,奴没法儿伺候您出阁了,这一双蹄子只好剁了去!”
一屋子的笑声里,几个年纪稍长的妇人纷纷表示,这种东西还是留给年少的女孩儿穿吧。她们年纪大了,还是不要为难自己的脚,而几个年轻的却若有所思,多少竟有些羡慕的意思。
安若墨心里得意面上不显,她一点也不怕那些个姐儿们DIY成功。她折腾了那么久才折腾出来,这些个姐儿们同当时闲极了的她比,要忙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哪儿有时间浪费在一双装妖作怪的鞋儿上。
真要是有人想要,那必然也是要向她买的。这买卖可比做裙子要稳妥的多,毕竟裙子那些东西,有个好绣工十有八九便妥当了,可是这高跟鞋,未必是人人都能折腾的。旁的不说,做一双一模一样的木根便是烦死人了,更莫提安鞋跟等一大堆活计!
这便显出了有个合适的顾客圈子是何等重要的事儿了。若不是周七姐,她再好的手艺都只能烂死在家里头。撑破了天也无非是给自己做一身嫁衣——单是想象一下,也够叫人悲从中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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