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耳光若是坐实在她脸上,只怕是牙都能扇掉几颗。夏桃为难地转过头来看着安若墨,那意思分明是——这就好了吧?不用再怎样了吧?
安若墨却哪儿肯放过这嘴贱的?要是连这般摇唇鼓舌搬弄是非的她都轻易放过去了,今后还不定有几个人想背着她弄手段呢。是而蹙蹙眉头:“她还敢挡啊?接着打,她挡一下,就添十下!”
她将话说明了,夏桃便不敢打马虎眼了,挽挽衣袖走向那个跌坐在地的丫鬟。这跌倒的脑袋瓜儿倒也不算难用,见得一顿巴掌近在眼前,竟然一眼瞥到了在场唯一一个能救她的人。
她连滚带爬向陈氏蹭过来,跪在陈氏脚下便磕头:“夫人,夫人,求您替奴婢求一句情呀!夏桃手重,要不得十个,有三个奴婢便要被打死了!”
陈氏果然不忍,叫夏桃停下,又问她:“你自己是知道错了没有?”
谁都不是傻的,听了这话哪儿能不知怎么答?那丫鬟直将头磕成了蒜捣子:“奴婢知道了,奴婢知道,再不敢了,再没有下次了!”
“她既然知道错了,你便也莫要罚她了吧。”陈氏便转向了安若墨:“她一个下人,你做姐儿的,不该和她置气。随她去吧。”
安若墨急道:“娘,您是好心眼的,可这般人,不好生管教,她哪里知道长记性?须得吃点儿皮肉苦!做个下人的,难道还皮娇肉软……”
“这倒不是她皮娇肉软,好歹这差事是你祖母吩咐下来的,你若打了她,叫你祖母的颜面放到哪里去呢?方才若不是你莽撞,也不至于气着她老人家。若是再叫她受了气,便是谁来看,也是你没有道理的。”陈氏道:“不管怎么样,今儿你断断不能打她,更不能当着你祖母的门口做这事儿!”
安若墨简直是咬牙了,包子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她要是光自己窝囊就算了,她还能窝囊到不能容忍你给她出气,非但如此,她还要告诉你窝囊才是合理的。
安若墨倒是也不十分反对“孝”这事儿,但像是陈氏孝敬周老太太这种“孝”法,她就非常想吐槽了。婆母不是人,你还要把自己送上去给她折磨,这不是给老太太作孽的机会么?给人提供便利作孽,那不也是作孽的一种形式么?
但她实在也懒得和陈氏说这话了。从前她不是也用这种歪理邪说劝说过陈氏吗?当时这包子娘亲一副“哎呀我明白了”的样子,然后还是安心认命地做她的包子……这做包子一旦养成了习惯了,想矫正就基本不可能了。
要知道,泼妇可以被改造成淑女,但是淑女除非是遇到什么巨大的变故,是很难被改造成泼妇的。
“可谁知道她是不是真心改悔了呢?若只是口上敷衍咱们,转眼又去祖母面前挑动是非,岂不是还要叫祖母难过?”安若墨道。
陈氏一怔,看看脚底下那软成一团的家伙,脸上神色安若墨一看便知——得,又心软了……
“要不,这样吧。”陈氏道:“既然你也知晓错了,那便做些行动,叫姐儿和我相信你,可好?你惹得老夫人不欢喜了,那便留在此间,哄得她开颜,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安若墨一怔,那丫鬟亦是一怔。只是这两怔的心态却是截然不同了。安若墨醒过神来只想哈哈哈哈仰天大笑,那丫鬟的表情却恍如吃了苍蝇,简直恨不能求夏桃打她一顿直接打成工伤回去养着才好。
这一回连安若墨都不知道陈氏这算是大好人还是难得缺德,她也无法判断陈氏到底是不是认为这不算惩罚……
或许在陈氏这种心口如一的好人眼里头,犯下了错误,就该勇于承担,自己弥补,而既然她陈氏能伺候好周氏,别人就一定也能。这位倒霉的丫鬟既然有心悔改,那么留下来伺候老太太,岂不是应分应当?
安若墨看着刚刚还磕头如捣蒜的这倒霉人儿,嫣然一笑:“我娘既然给你这个恩典,我便也不方便违拗她的意思。这可是便宜你了,我祖母的脾性,这气呀,去得也快,你乖觉点儿,总胜过挨一通巴掌——还不谢我娘的好心呢?”
那丫鬟哪儿愿意这么谢啊,苦着脸憋出一句:“多谢夫人恩典”,声音都快压到地里头去了。
“娘,走吧。”安若墨见得这人吃瘪,大为欣喜,也懒得在这里磋磨时间了,索性挽了陈氏,又向还跪着的倒霉蛋儿道:“我祖母在午休是不是?等她醒了你便进去伺候吧。若是祖母不肯开颜,你就一直留在这儿,直到她消了气,知道么?”
那丫鬟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目送陈氏与安若墨、玉姨娘一行离开,半晌都没从地上爬起来。
安若墨却是心情大好:“娘,您叫她伺候祖母,是要成全她不挨打,还是要罚她多口舌?”
“什么?”陈氏一怔:“她既然认了错,我何必罚她?留下伺候你祖母怎么算是惩罚呢,但凡是个好人家,能去伺候老太太的下人,那都是修来的福气!”
安若墨心道您也知道是好人家啊——咱家能算是好人家么?人家的老太太,一个个都是慈眉善目知书达理的,怎么的也得有《红楼梦》里贾老太君的范儿,那才叫老太太!咱家这位,这哪儿是老太太,这纯粹是老妖婆啊。
想到周氏那个性子,安若墨便深感这丫鬟前途未卜。对于先倒腾口舌导致自己碰了一鼻子灰,又有辱使命没给陈氏吃到瘪的这种废品,周氏会怎么对待,她实在是期待得很。
“大姐姐说的是,我看老夫人也挺慈和的。”玉姨娘在一边儿帮了腔,若是不一边帮腔一边向着安若墨挤眼色的话,这话听着还挺诚恳的:“那丫头若是能在老夫人身边儿伺候,学学规矩,倒真是天大的好运气了。”
安若墨听了这话却是沉默了,在周氏手下,能学到规矩吗?好像还真可以——周氏会教你什么叫老娘先说你闭嘴,会教你什么叫哪儿拔的葱栽哪儿去,这老太对如何维护自己的权益,如何最大限度地压榨别人,有着极强的天赋与深厚的经验。若是得她悉心栽培,想来在成为一个受虐工作狂的道路上大有可为,对一个丫鬟的职业生涯定是……极好的。
毕竟,谁不喜欢话少力气多不爱露头只爱干活的下人呢,即便这搬弄口舌的家伙只能被改造成“看着很老实”,那也胜过今儿这么LOW地去倒是非结果弄了自己一身骚气啊。这么看来,除非是碰上刺儿头,做一个老实人或者装成一个老实人,总是不会惹来太多麻烦的。
但这条道理放在她家里头实在是说不通,周氏那是刺儿头中的翘楚,事儿妈里的领袖,陈氏这种好人都能被她挑出无数个错儿来,更不要提别人了。
那个丫鬟,只怕打断骨头剥了皮也没法让这苛刻的老太太彻底满意呢。安若墨想着,心下依约有些凉。
她当然不同情那个丫鬟,可是她却会想到自己。如果自己从前不要逼着周氏把权力交给她,周氏会不会不把铺子让到唐家去?
这个念头,只能想想便作罢。唐书珧来过,说可以把铺子还给她,可那也要时间。如今唐家的那个陈掌柜三天两头到安家的铺子里看,盯着安家的几个伙计,便好像是怕他们将已然交付的东西给偷走一般。
谁乐意被人像防贼一样防着,更莫要提这几个伙计都是安若墨用心思对待的,他们心底下难免是有想法的。安若墨却并不与他们相见,只托玉姨娘和玉简说,叫他们安心等等,事情难说还有转机。
这转机,自然就是唐书珧的承诺。可唐书珧不来,安若墨便不能主动去催他,更不能真将这承诺拿去做什么说法。于是她也只能给别人一个模糊的承诺,拿不出证据,言语单薄得连自己都心虚。
而唐书珧一去便没了音信,安若墨直等了小半个月,等得几乎绝望了,等得铺子里的一切都快和瑞祥号的人交托干净了,唐书珧那边才算是回了话。
所谓的回话,其实也简单得很,唐书珧派了个他身边的小厮来,也就一句话——姐儿稍安勿躁,事情马上就办好了。
安若墨哪儿能稍安?若不是一切指望都压在唐书珧身上了,她真想把这小厮砸出去。
还要等,还是“马上”,要马上到什么时候去?等到安家卖了宅子回乡下吗?这求人办事儿,固然是急不得,可被托付的人做事慢,谁能不着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无妄之灾
安若墨这厢着急,却不知晓唐书珧已然又悄悄摸摸来了锦西县。便是那小厮上门的第二日,还不曾到晌午,唐书珧便带着陈掌柜与那吴四爷一道到了安家宅子门口。
消息传进来时,安若墨正与陈氏一道。陈氏喜得一拍巴掌:“唐家大少爷果然是个君子,这言而有信,想来正是要把铺子还给你呢。”
安若墨想着前一天小厮的话,也觉得陈氏的推断很有道理,便笑着点了点头:“万幸万幸,还能拿回来咱们家的铺子!这真真是老天看顾了。娘不若与我一起出去看看,免得我一个未嫁女儿见得外人尴尬。”
陈氏应声,便同安若墨一起出去了。二人到得正厅,见得那唐家的三个人,安若墨便险些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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