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挨了训斥,蓝月白反而暗中雀跃,因为这就说明端木琉璃不曾拿他当外人。唇线一凝,他大着胆子抬起眼睑与她对视,神情认真:“王妃教训的是,我记着了。”
端木琉璃这才满意地点头,并收回手去开药方:“你病情虽重,好在并非疑难杂症,吃几服药,再休养几日就会好。”
蓝月白把手缩回被子里,偷偷感受着残存的细腻和柔滑,一时竟有些痴了。
没有听到回应,端木琉璃疑惑地抬头看他一眼,自以为猜到了缘由:“据我观察,风暴还要过两天才会来临,不会耽误你与我们一起入皇陵。”
蓝月白一愣,跟着一声轻叹:“王妃误会了,我并无此意。我已说过会让琅王先拿血寒玉解毒,又怎会怕你们捷足先登?”
端木琉璃挑了挑唇,开好药方站了起来:“我去帮你拿药煎药,并送来给你服下,最迟明日午后你便可行动自如,但仍要按时服药,直到痊愈。”
蓝月白只是点了点头:“多谢。”
端木琉璃起身离开,也知道狼燕对蓝月白成见太深,便干脆不去惊动她,自己拿钱请店小二去照方抓药,并亲自煎好送了过来。
“咳咳咳……”蓝月白极力隐忍着咳嗽,原本白皙的脸早已憋得通红,“害王妃受累,实在是……咳咳咳……过意不去。”
端木琉璃放下托盘,淡然一笑:“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受人滴水恩,才有资格期盼涌泉报。我不奢求蓝阁主报答,但至少,可以尽量保证不与你为敌。”
蓝月白静静地看着她温润的双眸,片刻后同样淡淡地笑了笑:“从我第一眼看到你,便没有想过与你为敌,无论何时、何地、何事。”
接触到他黑宝石一般晶亮的眼眸,端木琉璃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立刻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端起碗送了过去:“药已煎好,蓝阁主趁热服下。”
看到她不着痕迹地逃避,蓝月白又是微微一笑,听话地接过碗一饮而尽。看到他面不改色,端木琉璃眨眨眼:“苦不苦?”
蓝月白点头:“苦死了。”
端木琉璃满意地笑笑:“那你还硬撑?我以为特意准备的雪梨派不上用场了。”
说着,她将去皮切好的雪梨端了过来。蓝月白见状先是一愣,心中登时掠过一道奇异的暖流。身为天上阁主,他高高在上,受万人景仰膜拜,但却从来没有人想到在他服药之后为他呈上一盘甜甜的雪梨!
抿了抿唇,他拿起一块雪梨送入口中,只觉脆甜多汁,满口说不出的清凉舒爽。眸子动人地闪烁着,他微笑开口:“多谢王妃,这是我有生之年吃过的,最甜的雪梨。”
端木琉璃唇角笑意一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那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对不起!”在她转身的一刹那,蓝月白突然开口,“王妃为我如此辛苦,我不该言辞轻薄。”
端木琉璃脚步一顿,却什么也没说,片刻后飘然离开。蓝月白答应让她先带走血寒玉,她只是心怀感激才尽心照顾病中的他。但是很显然,蓝月白的想法却不这么简单。既如此,还是避些嫌疑的好。
原本香甜的雪梨渐渐变得苦涩,蓝月白却依然一口一口地吃着,眸子黯淡无光。盘子很快空空如也,他才重新躺了回去,怔怔地看着头顶的纱帐,直到朝阳初升。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突然传来,他先是一喜,继而失望地一声轻叹:这脚步声不是端木琉璃的。
“砰砰砰!”
敲门声跟着响起,然后是苏天蔻的声音:“蓝阁主,我可以进来吗?”
蓝月白微微一叹,哑声开口:“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苏天蔻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顺手把门关好,对着他微笑点头:“蓝阁主,药已煎好,王妃命我给你送过来。”
怎么,你已连我的面都不愿见了?
蓝月白费力地坐起身,点头为礼:“多谢苏姑娘,要苏姑娘纡尊降贵做这等粗活,在下万分感激!”
“蓝阁主不必客气。”苏天蔻把药碗端了过来,“蓝阁主肯让我们先拿血寒玉去救凌云哥哥,我们才真正感激不尽,不知如何报答。”
蓝月白目光一凝,面上却不动声色:“苏姑娘客气了。在下早已有言在先,无论谁解开那千古之谜,天上阁都愿与之平分其中的惊喜。琅王妃既然做到了这一点,在下也不过是在履行诺言而已,又何须报答?”
苏天蔻摇头:“无论如何,我们总是欠蓝阁主一份人情,自会铭记在心,以图后报。蓝阁主,喝药。”
蓝月白也不再多说,接过药碗喝了下去。看到苏天蔻随后拿过来的雪梨,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请转告王妃不必如此费心,区区一碗药汁我还应付得了,把这雪梨拿回去!”
苏天蔻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你在生王妃的气?我今日才发现,原来号称孤傲清傲的蓝阁主也有如此真性情的一面。”
“苏姑娘也这么说?”蓝月白皱眉,“我给世人的印象原来如此糟糕?”
苏天蔻微笑:“不是挺好?孤傲,清高,宛如空谷幽兰、更如天山雪莲,蓝阁主不要瞅我,这话是王妃说的。她说以花比喻男子虽然不太妥当,但放在你身上却不会显得脂粉气,反倒平添一种孤高。”
蓝月白怔了怔,眸中掠过一丝冷意,并转向了那盘雪梨:“我肯让王妃带走血寒玉,她便用这样的法子回报我?代我转告一声,我是否答应出让血寒玉,并不取决于她为我做了多少。”
“你不肯让她带走血寒玉,她也会这么做。王妃虽然性情淡漠,却从不趁人之危,见死不救。”苏天蔻看着他,脸上尽是惊奇的笑意:“只不过你果然这样说?王妃猜得也太准了!”
蓝月白闻言不由一愣:“你说什么?王妃早已猜到我会说什么?”
“是,说法不同,但意思一样。”苏天蔻点头,“王妃说你看到送药的人换成了我,想必还十分客气,但若看到这雪梨,便会说类似‘我是否愿意让你们带走血寒玉,并非取决于你们对待我的态度’这样的话。当时我还觉得不太可能,谁知……”
蓝月白刹那间有了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说不清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滋味。看到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苏天蔻才猛地醒悟过来:“呀!糟了!王妃说这些话不能让你知道,我……蓝阁主你莫生气,王妃其实并无他意,她……”
“我知道,我不生气。”蓝月白淡淡地摇了摇头,其实是为了掩饰此刻的狼狈,“只不过王妃既然知道我的意思,那么接下来我会自己煎药,不必再劳烦王妃和苏姑娘。”
☆、第79章 “万分紧急”的密信
苏天蔻一时有些讪讪然,但看到他已流露出送客的意思,只得收拾东西离开了。可是走到门口,她却突然回头淡然一笑:“不管有没有夫妻之实,王妃总是名义上的琅王妃,本就该与男子保持距离。倘若她与任何男子都毫无顾忌地搅在一起,蓝阁主还会对王妃……如此吗?”
房门被轻轻关上,蓝月白却已愕然:端木琉璃只是名义上的琅王妃?原来她与楚凌云这夫妻有名无实吗?还有,我对王妃……苏天蔻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我已表现得那么明显?不行,不能这样!否则遗患无穷!
可是你们不懂,我其实不是对琅王妃有什么不轨之心,而是……
“我就说他一定会是这样的反应,如今你可信了?”
听到苏天蔻的转述,端木琉璃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蓝月白这样的男子看似温和,其实骨子里傲得要死。他必定会认为她是为了拿走血寒玉才对他虚情假意,百般讨好关切。如此轻慢,他自然受不了。
苏天蔻摇了摇头:“我倒看不出他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还有,我一时惊奇,把你那些话告诉他了,他若是来找你算账,我帮你挡。”
端木琉璃失笑:“你呀!唯恐天下不乱。他本就对我有意见,如今又知道我在背后揭他的短,万一一气之下……”
“跟我们抢血寒玉?”苏天蔻吓了一跳,“不会?都怪我这嘴……”
“放心,他不会。”端木琉璃笑笑,“不过他既然不愿我们再去献殷勤,便由着他,横竖吃过这两次药之后他应该可以下**了。”
苏天蔻点头,却显得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天上阁主一向我行我素,从不在意世人的眼光,江湖道义之类那一套对他只怕没什么约束力。”
端木琉璃却并未过多解释:“我瞧他气质也算不俗,想必做不出这种大失水准的事。”
苏天蔻眨眨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午后。
虽然已是盛夏,但托了那些黄沙的福,阳光并不如何强烈,只是灰蒙蒙的令人不舒服,如同蓝月白此时的心境。
喝过两次药之后,他果然觉得好了些,至少已勉强可以下**,虽然活动的时间稍微久一些便会心跳气喘……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道理他懂,倒也并不如何心急。
此时的他正倚在**头,怔怔地瞧着面前的白绢出神。白绢上画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面容绝美,目光清冷,尽管只是一幅画像,却说不出的魅惑人心,尤其是那双眼眸,更如春波秋水,只看一眼便令人心醉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