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谢长公主体恤。”
柳桥看着他,神色严肃,眼瞳却是深不见底:“劳烦姐夫转告此人,便是本宫感激他为大周做出的贡献,待他荣归之日,朝廷必定重赏。”
“是。”
待万将军离开之后,营帐内又一次恢复了安静,安静的有些压抑,不知过了多久,一直低头沉默的柳桥忽然抬头,对一旁眼带担忧的知秋道:“去备马,我们出去。”
“主子要去何处?”知秋问道。
柳桥道:“备马就是了。”
知秋还想问,可是却见她起身往后面的卧室走去,看着那背影,心里的担忧更浓了,主子不对劲,这是这几日她得出的结论,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却说不出来!就算这次危险重重,可这般多年下来,对主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主子到底怎么了?
……
“你说什么?!”当万将军接到柳桥离开军营的消息,猛然站起,“走了多久了?带了多少人?”
“根据营门守卫禀报,只有长公主跟长公主的近身护卫,走了大约一刻钟!”
万将军一脸铁青,“备马,追!”
……
两匹快马在道上飞驰着,方向是冲着苗族的领地而去,知秋越是跑越是心惊,在决定不顾一切拦下主子的前一刻,柳桥停下了,随后策马上了一侧的山坡。
山坡之下不远处,便是苗族的边境。
那里虽没有驻扎将士,但是却是明显地树立了一排栏杆,常常的栏杆仿佛一道利刀一般,将这片本该一体的土地切割成了两边。
越过了线,便是另一个世界。
“主子,这里很危险,我们还是回去吧!”知秋一边戒备着一边劝说道。
柳桥却没有回应,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主子!”
“这里很美。”柳桥却忽然间开口。
知秋一怔。
“很美吧?”柳桥侧身看向她,问道,“是不是?”
知秋看着笑着的主子,不知为何心头酸的厉害,“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奴婢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可只要奴婢能够做到的,奴婢一定会……”
“离京前一夜,萧嵘来劝我,希望我改变主意。”柳桥打断了她的话,侧身继续看着前方的壮丽山河,旖旎美景,缓缓继续,“他跟我说,如果可以,便不要去。”
知秋知道这件事,可却并未在场听他们说什么,这般多年,她几乎寸步不离主子,不管是商议多大的事情她都在,唯有萧嵘有时候例外。
她知道这个例外是因为什么。
因为萧瑀。
当年萧瑀死后没多久,萧嵘便回京了,除了给萧瑀办了丧事之外,还求了复出,主子同意了,让他重新任了兵部尚书。
这些年,他也帮了主子许多。
而如无意外,再过两年,待内阁有人致仕,他便会入内阁。
“萧大人对大周忠心耿耿……”
“他不是为了对大周的忠心而回来。”柳桥却是打断了她的话,“而是为了他的儿子。”
知秋一愣。
“萧瑀给他写信,求他回来帮我。”柳桥继续道,低头捋了捋坐骑的颈脖毛发,“他呆在朝堂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应他儿子所求护我周全。”
知秋心里颇为震动,“萧瑀大人对主子……”后面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柳桥却似乎并不以为意,“当时我没同意,萧嵘问我为何,他说以皇兄的情况,便是找到了解药,也未必真的有用,而我若是出事,大周又会陷入动荡之中,而这一次,未必有人能够震的住,他说在皇兄的心里,大周的江山才是最重要的,让我以江山为重,可我还是没有应他的要求。”她看向知秋,“你知道为什么吗?”
知秋看着她,“因为驸马?”
“当苗族族长是玉飞阳的消息送到了本宫的案台,本宫心里便一直有一个想法,像是疯了一般,怎么也抹不去的想法……”柳桥笑着道,笑容却是空洞的,空的仿佛一无所有。
知秋先问到底是什么想法,可是见了她的神色,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柳桥依旧看着前方,仿佛想要一直这般看一辈子一般,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僵着的她猛然调转了马头,沉声喝道:“走——”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更是没有留恋。
知秋怔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虽然还未弄清楚情况,但是主子肯回去,那便是好事!
自然,两人在半道上遇见了追来的万将军。
看着平安无事的柳桥,万将军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亲自护送了她回去。
……
三日之后,大周与苗族边境交界处的一处平原,双方有了第一次的会晤,这说是平原,其实也便是双方作战的战场。
这块平原上,洒落了不少大周将士的血,也埋葬了不少苗族男子的性命。
一席酒席,两边对坐。
“多年未见,长公主风采依旧。”
“玉公子却是远胜当年了。”柳桥淡笑道,说罢,又道:“哦,不对,如今该称呼你为阿赛因族长才是。”
“若无玉飞阳,如何会有今日的阿赛因?”玉飞阳却笑道,“况且我与长公主乃旧识,既然是旧识,那以旧称呼相称,更为亲切。”
“既然族长都如此说了,那本宫也不客气了。”柳桥也笑道,举起了面前的酒杯,“本宫先干为敬,感谢玉公子的盛情。”
“不敢!”玉飞阳举杯应道,一杯落后,便又继续:“当日台州一别,未曾想今日再见长公主,已是物是人非了,这般多年,长公主过的可好?”
“有玉公子在,本宫如何能过的好?”柳桥笑道。
玉飞阳也笑道:“长公主这话可是在怪飞阳?”
“岂敢?”柳桥淡淡笑道,“玉公子手里攥着本宫的命脉,本宫如何敢怪玉公子?只是希望玉公子能够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别让本宫太过为难。”
“呵呵……”玉飞阳笑了出声,“长公主曾经救过飞阳一命,飞阳怎会让长公主为难?只不过如今飞阳毕竟是苗族的族长,若是过于徇私,恐怕族人不服。”
“是吗?那不知玉公子要如何做,你们的族人才会服?”
“大周皇帝所中之毒的确出自苗族。”玉飞阳却道,“苗族的先祖曾经是山里的药民,曾经世世代代以采药炼药为生,自然,对毒物也是不陌生,甚至曾经一度为了生存,做出了许多毒药,不过后来随了族人壮大,有了其他的营生,制毒又是极其危险,便渐渐少了起来,到了如今,几乎没有几个族人会,大周皇帝所中之毒也是祖传下来的,苗族将其当做纪念先祖的供品,只是不知为何失窃,更不知为何落到了你们废太子的手里,不过,既然毒出自苗族,苗族也不会坐视不理。”
柳桥笑了,“所以呢?”
“如今族里已然没有人会炼这种毒,所以要制作解药就更加困难。”玉飞阳继续道,丝毫没有说谎的痕迹,就算是个人都知道他在说谎,“如今仍旧未曾完成解药的制作,所以,还需长公主再耐心等候些时日。”
“本宫既然来了,便不会在乎再等些时日,只是希望玉公子最后不要让本宫失望。”柳桥笑道。
玉飞阳也笑道:“自然!”
第一次见面,双方愉快散场。
回到军营,万将军便神色凝重地道:“长公主,苗人未必会真的交出解药。”
“这个自然。”柳桥淡淡道,“只是我们除了等,似乎也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说完,看向他,“或者万将军的人可以将解药盗出?”
这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可是万将军听了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他凝视着眼前的女子,想从她的神色中端详出自己心中怀疑的答案,然而最终一无所获,“末将会下令苗族之中的所有探子竭尽全力查探解药一事!”
“如此,甚好。”
“另外……”万将军继续道,“今日苗人并未提出条件,恐怕这个条件不会小!”
柳桥垂了垂眼眸,“解药何等重要,本宫清楚,同样,也不会忘了,什么才是最重要。”
万将军心里随之一凛,他听出了她这话的意思,心里虽然无法接受,可是也无话反驳,皇上昏迷了这般多年,便是有解药救醒他,也未必有多少时日,若是花费太大的代价唤来这几日时光,那便是愧对天下百姓,愧对大周的列祖列宗,只是道理谁都明白,可是,自己忠心了一辈子的人,他却怎么也无法理智对待,“长公主,皇上毕竟是皇上。”
“他是你的主子。”柳桥抬头看着他,“更是我的皇兄,本宫有分寸。”
万将军看了看她,“如此,末将便放心了。”
“姐夫不必如此,你对皇兄的忠心,本宫很清楚。”柳桥继续道,“也正是有姐夫这些忠于皇兄的人,本宫才能走到今日,本宫希望在这最后的关头,姐夫能与本宫同心。”
“末将领命!”
……
在第一次会面之后,玉飞阳又前后相邀了三次,每一次见面的地点都是由大周定,而每一次见面,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的是想要跟旧识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