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黄万。”君世轩道,“县令大人的小舅子。”
柳桥睁大了眼睛,“县令大人的小舅子?!是他陷害我夫君?!”
“这点我就不清楚了。”君世轩道。
柳桥思绪迅速转动,不对!县令大人的小舅子如果就是易家的仇人,易家不可能在扬子县安然过了这么多年!这小舅子最多只是一个中间人!可如果真的那来头很大的人应该直接找县令,怎么就找上他的小舅子?难道县令不方便出面,所以才让他的小舅子做的?如果真的是……
“也就是说这一次我们死定了?”
君世轩看着她惨淡的笑,眸色有了些许波动,“你也不必这么悲观,县令是个好官,事情未必就是如你所想的。”
柳桥不置可否。
君世轩看了她会儿,“君家和衙门一向交情不错,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见一见县令。”
柳桥有些意外,“君东家这么帮我不怕惹祸上身?”
“我的人情自有价值。”君世轩道。
柳桥道:“也就是说这个人情很难还?”
“我从不做亏本生意。”君世轩道,“只是见了县令之后的情形,不是我能够掌控的,你可以考虑考虑。”
“那就不见了。”柳桥道。
君世轩蹙眉。
“再请君东家帮一个忙如何?”柳桥仿佛没看见君世轩蹙眉,继续道。
君世轩颔首:“你说。”
“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一切到此为止。”柳桥正色道,“我不知道下令小舅子的事情,一丁点也不知道。”
君世轩神色微变,“柳姑娘,玉石俱焚愚蠢之极!”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柳桥却道,“更何况是走投无路之人?一直听说县令是个好官,连君东家也这般说,也就是说县令就算不是一个好官也极为在乎自己的名声,君东家,这是我们易家唯一的生机!”
君世轩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复杂。
“今天的事情柳桥谢过君东家了。”柳桥道,“如果柳桥渡过此劫,定会还君东家人情,如若不能,我也可保证君东家不会亏本亏的太厉害。”说罢,便起步离开。
君世轩没有转身目送着她离去,一向不动声色的脸庞闪过了许多的情绪,半晌,对那青衣中年男子吩咐道:“胡叔,再去打听打听黄万的事情。”
青衣男子胡叔皱眉,沉默会儿,问道:“少爷,为何要帮到这个地步?”
君世轩看了看他,“你不觉得这丫头很有趣吗?就这样没了太可惜了。”
“再怎么也是一个庄户人家的丫头。”胡叔道,“这件事牵涉到了官府,一旦不好,恐怕会坏了我们和衙门好不容易大好的关系。”
“我自有分寸。”君世轩道。
“少爷。”
“不必再说了!”
“可是……”
“胡叔。”君世轩声音转为了幽冷,“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胡叔一愣,半晌后低头,“小人明白。”
“放心,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君世轩道,“徐茂为人还算正直,为官也是清廉,就算最后偏私了自己的小舅子也不会迁怒于我们的。”
“是。”
……
柳桥是坐林旺的驴车离开金玉满堂的,不过却没有即可回村,而是先去了一趟安家村安方家找了他。
这一次没有上次私塾上的刁难,安方对她一个小丫头晚上前来有些不满,可毕竟是见了她。
柳桥见此情形便知道他是信了易之云,“夜晚拜访,请安夫子见谅。”
安方摆手,“我不是说了等我查清楚情况自会去衙门说明吗?”
“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柳桥道,“小女子想求安夫子在我夫君过堂开审的那日在公堂之上为我夫君作证,如此一来,也算是当着众人的面洗刷了安氏私塾的教学不善的污名。”
安方面色一沉,显然为她教学不善四个字不悦,只是却没有说什么,“老夫说会作证就会作证,哪里轮到你一个小丫头指手画脚!还有,男女七岁不同席,而且你还是嫁了人的,这大半夜的跟一个男子单独出门,成何体统!”
“安夫子,你千万别误会,我当阿桥是妹妹……”林旺焦急道,“我只是帮忙!帮忙而已!”
“安夫子。”柳桥神色一肃,“有气冲着我撒就是了,我知道我冒犯了夫子,夫子要如何撒气我受着就是,请您不要扯上别人,阿旺大哥是好心帮忙。”
安夫子顿时恼羞成怒,“老夫不过是好心提醒你!”
“多谢夫子。”柳桥鞠了一躬,孔圣人都有自己的喜恶,更何况是安夫子,而且有没有恶意她还是看得出来的,“小女子救夫心切,若有什么冒犯的等夫君获释之后再负荆请罪。”
“哼!”
“那待衙门定下过堂日子,小女子……”
“老夫自己会打听,用不着你一个小娃娃通知!”安夫子负手道,“不是老夫说你,小丫头,你家不是没有大人,你一个小孩子四处闹腾,你就不怕自己把自己的夫君给闹腾没了?”
“娘病了。”柳桥没有多说。
安夫子蹙眉。
“多谢安夫子愿意相信夫君且出手帮忙。”柳桥又鞠了一躬,随后告辞,出了安家,对林旺抱歉了一番。
林旺也没在意,反倒过来安抚她,“安夫子也说得对,你还小却做了许多大人都做不了的事情,是为难你了。”
“不为难的。”柳桥低声道,只不过就算她多活了一辈子,在这件事上面,她却还是只能凭着连死都不怕的这股气坚持下去,想想也是窝囊。
回到了易家,林小燕还在陪着云氏,柳桥问了一下情况,在得知了云氏虽然一整天没有说话,可是却是吃了饭也喝了药,安了些心,胡乱填了填肚子,送走了林小燕之后,她便去看云氏。
“你回来了。”出乎意料,云氏竟然主动跟她说话。
柳桥上前,“嗯。”
“云儿如何了?”云氏又问。
柳桥道:“很好。”
“什么时候开审?”云氏又问。
柳桥道:“没定,不过应该快了。”
“开审那日,带我去。”云氏又道,不知道是光线的缘故还是什么的,脸色有些暗沉。
柳桥看着她,半晌后道:“娘,你有办法救夫君是不是?”
“我不会让我的儿子死。”云氏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就算要死,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柳桥沉吟会儿,“娘,那个人是什么人?和易家有什么仇?”
“你不需要知道。”云氏还是没有说。
柳桥心里像是堵了棉花似的,罢了,至少她不再要死不活地坐以待毙,想到这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在查看了屋里的炕之后就离开,还是去了易之云的屋子,亮了灯,烧了炕,然后坐在书桌前,提笔低头写着什么,屋里头的烛火一直到了三更还没熄。
万籁寂静。
……
为了能够及时处理衙门的事务,县令的府邸就设在了衙门后面,是一处三进的宅子,宅子的后门和衙门的后门相连。
如今已入三更,可县令府邸的后院主屋内却是一番鸡飞狗跳的。
扬子县的县令徐茂三十出头,是通过科举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从十七岁入仕途开始到今日,虽然还是一介地方县令,但是却也一直坚守着为官清廉,为民请命的原则。
而今日,这个原则却被他的小舅子给弄的摇摇欲坠了。
“你到底将不将人交出来!”徐茂面色铁青怒喝着眼前的结发之妻。
徐夫人面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指着丈夫怒骂:“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娘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了,我娘四十岁拼死拼活才生下了他的,你还真想要了他的命?!这些年如果不是我从娘家拿钱补贴,你的日子会过的这么好?你老母死了你丁忧,如果不是我娘家出钱出力,你能来扬子县当县令?!我弟弟他做了什么了?不就是收了那田三一百两银子吗?!又不是杀人放火!”
“他让田三污蔑那易之云买凶杀人!”徐茂怒喝道,“你以为我没查清楚就来跟你要人?!如果他真的只是收了那一百两就不会躲着我!”
“你有什么证据!”徐夫人没有示弱。
徐茂冷笑:“陈捕头已经查清楚了,田三抓捕归案的时候他单独跟田三谈了一刻钟!然后田三就供出了那易之云!”
“那又如何?”徐夫人怒道,“难道你认为是我弟弟买凶杀人了?那张阿宝死的时候我弟弟明明在府中没有出去!再说了,我弟弟和那什么易之云一丝瓜葛都没有他为什么要让田三污蔑他?!”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让你将他交出来问清楚!”徐茂怒道,“我不怕他自己污蔑别人,就怕他不知道被什么人利用!”
“利用?”徐夫人一脸嗤笑,“那易之云不过是一个庄户人家,谁会利用我弟弟去污蔑他?!”
“你——”
“大人。”这时候,一个下人进来。
徐茂压下了怒火,“什么事?”
“外面有人找大人。”
徐茂蹙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