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面若死灰,凄凉的看了眼卓不群。
他无比的清楚,现在任何抵抗都很苍白,他和卓不群,一定会死在这里。
就像很久以前,他推算自己的命理时,算出自己会死在极阴之地一样,这就是命数,他终究什么也改变不了。
“你的命并不值钱。”宗政漠的声音清冷的传了过来。
杜怀、卓不群,还有一心求死的沈清墨看到了他。
他就那么不急不慢的走到斜谷中央,玄服金剑,长发飘飘,头上戴着付倩倩亲手给他做的王冠,气宇轩昂的人神共愤。
卓不群紧张的收拢刀,那厚两指宽的刀刃紧贴着沈清墨脖颈上的大动脉。
不等卓不群开口,沈清墨已惨笑一声道:“你终于来了,她还好吗?”
“还好,若不是恰好有喜,她已经成了药彘,救她的人,是我和她的孩子。”宗政漠清冷的开口,目光却不看杜怀一眼,只是镇定自若的看着沈清墨。
这一瞬间,他从沈清墨眼里看到了数不清的悔意和痛楚,本就了无生意的双眼,惊骇过后,有如松了一口气,以前的琥珀流莹,蒙上了更多的死气。
“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你可以自己跟她说。”
“我已无脸再见她,远寂,我也欠你一句对不起。”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句话,而是行动,二师兄,我一直都觉得,你很了解我。”
“是啊……可错了就是错了……”沈清墨越说越小声,以往清亮流莹的双眼,慢慢的闭了起来。
对他来说,如今,只有死才是他的解脱,又何必再让他活着。
那个古灵精怪,能左右他情绪的女子,始终都不是他的,他再执着又如何,就算没有背后的杜怀,在催眠术失败时,他就知道,早已命中注定。
只是他不心甘,正因为这一点点不心甘,才让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远到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宗政漠读懂除了眼里的意思,皱眉下看向了架住他的卓不群,突然开口说道:“你一开始你就没有拥有过,所以现在你还是一无所有,你——从来都不是皇室血脉,你姓……”
“闭嘴,宗政漠,成王败寇,我们输了,你要杀便杀,我绝不会眨一下眼。”杜怀双眼猛的放大,高声咆哮的打断宗政漠的话。
宗政漠还是看也没看他,杜怀始终是个可怜人,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从来没有脱离过可怜二字,不是他不能脱离,是他不想脱离。
他清冷深幽的双瞳,只盯着卓不群,一字一字的道:“你姓杜,柴曼真是怀着你时,算计了太高祖,你的生父是杜怀。”
“不……不……宗——政——漠!我数心算了数十年,我是输了,但是绝不许你诋毁他,诋毁曼……她!”那个真字,杜怀说不口了,但恨天的大吼,却充满了恨意。
他承认,从收他为徒时,就在算计这一天,可他没有想过,他会知道这个秘密,是谁?是谁告诉宗政漠的。
杜怀发狂的想问出来,可又不敢承认,颠狂的双眼,赶紧扫过瞪如铜铃的卓不群,可惜他还没看到卓不群有什么反应,沈清墨已经牵着干裂的嘴角笑了,下一秒,他伸出手,主动的握住卓不群的刀,脖颈一歪,那血就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卓不群惊醒,大声诅骂道:“混帐,该死!宗政漠你居然敢在最后还抹黑本君,本……”
“抹黑?本王不用抹黑,你可以自己问问他,也可以在黄泉下问问柴曼真。”当宗政漠看到沈清墨自抹脖颈时,语气又快又冷的打断了卓不群的话,同时脚下如飞,闪电般移了过去,一掌便将卓不群,击退了数米之远。
他抱住倒下的沈清墨,深幽的眼里就像淬满了蓝色的冰焰怒火。
沈清墨温文雅尔的一笑:“远……寂,但愿一切……都可以……重来,那时……我一定会坚……坚……”守本心,最后三个字,沈清墨终是没有说出来,琥珀流莹的双眼,缓缓的闭上,鼻息间,再也生气……
“远修……”宗政漠紧紧的箍着沈清墨,可终是感受到他身体骤然下沉。
他执念求生,就跟执念求她一样,绝然的没有半点留恋。
☆、539.第539章 尘归尘,土归土
被一掌击飞的卓不群只感觉胸口闷甜,一道血箭“噗”的一声,飞出数米远,可这重击远远不如宗政漠的那句,让他黄泉下问问柴曼真!
杜怀双眸通红,愤恨的从怀里掏出掌心雷,冲着宗政漠便是一个接一个的丢了起来。
“砰砰砰砰……”
掌心雷炸的整个斜谷地动山摇,在爆炸之中,杜怀狰狞的咆哮。
“群儿,不要听他信口雌黄,你是曼真小姐的儿子,也是太高祖的血脉,一直都是,从来都是,宗政漠,你太无耻毒辣,我们是输了,却不是输给你,我们是输给了命数,但你居然敢抹灭事实,难道就为了光明正大的杀死自己的亲皇叔吗?”
宗政漠抱着沈清墨在爆炸中瞬飞,声音冰冷刺骨的道:“如今本王若要杀他,何须理由?一条谋反足矣,杜怀,你真要到死,也不认他吗?”
宗政漠现在才拿正眼看向杜怀,声音更是凌厉如刀。
“谁告诉你的,是谁告诉你的!”杜怀疯狂的丢着掌手心雷,目眦欲裂的大吼。
宗政漠将没有气息的沈清墨放下,冷戾的面色不改道:“你以为杀了当年所有的知情人,但你却忘了,还有一个知情人,那就是夏旭东。”
不等杜怀大叫,卓不群已经失声的喊道:“西夏王夏旭东?”
“没错,西夏王夏旭东,他的亲笔书信,要看吗?”宗政漠冷笑的从怀里拿出夏旭东的亲笔信,一掷便落在卓不群手中。
已经是四面楚歌的夏旭东,现在没有理由妄言,他能说的如此清楚,那就说明他是有证有据的,这么粗浅的道理卓不群怎么可能不懂?
杜怀急躁的冲过去,伸手就想把信夺过来,可卓不群动作更快,瞬移的飞开,就已经展开了信,一目十行的看着,越看那神情就越是愤怒和狰狞。
“群儿不要信他,他是在挑拨我们,真是好歹毒的心肠,相信我,你是皇族血脉,没有人能抹灭,没有人……”
“闭嘴!”卓不群看完信,双眸通红,颠狂的五官已经扭曲的不成人形。
信里的字字句句,都笃定有力,更还言明夏旭东有人证明他是杜怀的儿子,除了教母之外,柴曼真当年还有一个贴身丫环叫绿莹,她知道整件事情,她也亲眼看到杜怀一时失控玷污了柴曼真,两个月后柴曼真有喜,然后在教母帮助下,算计了太高祖。
因为害怕,绿莹逃到了西夏,夏旭东心怀叵测的收留了她,还封她做了西夏宫里的妃子。
如今杜怀为了卓不群设计天下,夏旭东便拿这件事跟宗政漠谈条件,意在让宗政漠放西夏一马。
事关一国的生死存亡,此信绝不可能做假。
“哈哈哈哈……本君居然是你的儿子,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你心心念念的想要复活她,杜——怀!本君杀了你这个卑鄙小人。”
卓不群疯了,提起大刀便冲杜怀冲了过去。
就在刚才杜怀想抢信时,宗政漠就发现杜怀下盘不稳,像是普通人一样,没有任何内力流出,他正狐疑,就看到卓不群已经发狂。
杜怀面若死灰的躲闪,脚下那有半点章法,移动的可谓十分狼狈。
“群儿……不要信他!不要……”
宗政漠冷凝的眯起眼,杜怀当年武功绝顶,如今风烛残年,居然没有内力流动,难道他武功尽失?
下意识的宗政漠便想到一个理由,那就是培植长生果,用外力催生,难道……
“咔嚓”刀声入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卓不群颠狂了,手中的刀挥舞的一样没有章法,但刀刀生风,内力流淌下,仍见其威,这一刀恰好砍到了杜怀的肩膀,就见鲜血四溅,杜怀的肩胛骨破裂,整只右手无力的垂下。
身上再疼此时也不如心痛,那怕杜怀再不敢相认,但也没想过,卓不群真的要杀他,这些年来他暗中替卓不群做了多少事?又谋划了多少年,他怎么可以,真的就这样挥刀而下。
“轰”
一道不合时宜的闪电在天际划过,就像应证了那句,人理伦常,亲生子挥刀杀父的报应。
照理大雪才刚停,就算不暖阳冬升,也不该在青天白日出现闪电,可偏偏就出现了。
“哈哈哈……本君是皇族血脉,不是你杜怀的儿子,不是,绝对不是,杜怀,你真的该死,你该死!”卓不群刚升了一点畏忌,眨眼又被血红取代,一个认定了几十年的事情,突然转变,他无法接受。
从出生以来,他就不受承认,不能冠姓宗政,只能躲在光明的背后,成为一个不受承认的私生子,母亲的流放,死时嘶吼和不甘,几乎就是他的所有,他比所有人都更渴望能得到承认,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人前,告诉天下人,他也是姓宗政的,他也有继承皇权的资格。
今天被围于斜谷,就像再无翻身机会的落水狗,但他还是认为自己是高贵的,可这一封信,击垮了他所有一切,不但从私生子,还变成了野种,他怎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