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当初的那一曲卡门,还是月桂树下的那一杯酒,还是街头那次命在旦夕的怒火中烧……总之,他心底的深处,也同样住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女人,但他永远不会告诉宗政漠。
当初他选择做二哥手里的木剑,他就会一直做那把木剑。
送走了宗政睿,宗政漠只感觉,手心一片冰凉,心更是沉入了谷底。
阿睿的异样,他一直都知道,但现在不是吃味的时候,他心沉的是……
二话不说,带着周奇和清风,便前往药香门。
一路上,宗政漠心里不停的回响阿睿笃定的回答他,那个猎户腰上,确实悬挂着破旧的七星木剑,每想一次,他的心便有如铅重。
到了药香门的长生谷,清风便指着一棵五百多年的银果树道:“王爷,白玥公子就是走到那棵树下消失的。”
宗政漠抿着薄唇一言不发,他从药香门入口,一直走到沈家的禁地长生谷,硬生生的没有看到一个人,好像沈家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一样诡异。
要知道,从沈清墨突然掳走付倩倩开始,他的暗哨就一直逗留在药香门附近,所有暗哨返回来的信息,全是沈家所有人接到消息赶回药香门后,便有进无出。
宗政漠冷戾的扬起嘴角,有进无出,足矣证明沈家在某处,留了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
清风和流云找不到,那就说明,设计这个密道的人很高明,其中肯定还隐藏了阵法。
周奇四处查探了一圈回来,狐疑的道:“王爷,整个沈家一个人也没有。”
宗政漠从进了长生谷,就一直在看那棵五百年的银果树。
记忆如潮水一样袭来时,他看到了沈清墨只有十五岁的样子,还有他自己。
那时他才十四岁,黄玄两色的衣袍彰显出他身为皇子的高贵,而远修自小偏爱白色,从拜师那天起,记忆中,远修就从来没穿过其它色系的衣袍。
那是他第一次来沈家禁地长生谷,师傅去见沈家的故友沈士芝,那天也正是沈士芝病重将逝的日子。
他和远修就站在长生谷唯一的银果树下,默默的看着发黄的扇叶,时不时因秋风吹过,而落在地上。
他说:“二师兄,你祖父真的病入膏肓了吗?”
远修轻叹道:“人总有一死,祖父已耄耋之年,今生也无遗憾,没什么要伤感的。”说完他转头温和的一笑,指了指面前的银果树又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蹙眉看了过去,就只见粗壮的树杆和漫天的扇形树叶。
“奇怪什么?”
“长生谷是药园,按理不能种树,可偏偏在这里,留了这棵银果树,按说,它枝繁叶茂,盘根错节,理当吸收了此地大量的养份,可为什么,药田里的灵药,却不受半分影响,仍然生长的很好?”远修眉头紧锁,琢磨不透的呢喃。
他当时围着树走了一圈,手掌划过要用三个人才能合抱过来的主杆,淡淡的道。
“书中言,银果树又名公孙树,此树从种下到结果,需二十年,还分雌树和雄树,它生长极慢,寿命又极长,这里又叫长生谷,可能是你家先祖的意思,而药田也不在这树下,照理不会受很大影响吧。”
思绪回忆到这时,宗政漠嘴角邪佞的扬了扬。
原来远修,那个时候,就已经发觉异常了,而他,因为太过信任,所以一叶障目了吗?
半蹲在药田中的周奇,捏了棵死掉的药王参,转回头道:“王爷,药田里的药,看起来像是无人打理,全部枯死了。”
“这里有密道。”宗政漠清冷的收回视线,淡淡的开口道。
清风诧异,越过宗政漠前去查看,可不管他怎么走,居然都走不到树下。
“王爷,这树周围有阵法。”
宗政漠垂帘,隐去眼底看不明的深意,右手自然而然的拿起悬挂在腰间的金剑,修长的指尖微微摩挲。
清风和周奇看到宗政漠的动作,紧张的对视了一眼,赶紧退了回来,他们跟在王爷身边多年,深知宗政漠的每一个动作和习惯,而天下间,能让宗政漠还未见人,就先摸剑的,他们还没见过。
“这是九离山的九星连珠阵,你们破不了。”停了停,就见他冷冷的侧目,转身反看向银果树旁边,不远处的药庐。
“你用七绝散引本王来此,现在本王来了,你还不出来吗?”
清风和周奇怵然一惊,“锵”的一声,将剑拨了出来,汗毛倒竖的环视四周。
“长江后浪推前浪,漠王的内功已练到瑧化之境吧。”
人未到,声先来。
☆、499.第499章 故人沈士芝
周奇心惊的暗道,刚才他明明查探过药庐,里面空无一人,现在说话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清风对阵法稍的研究,当看到一袭青衫落入眼帘,来人脚下微动,如踩七星般从药庐中走了出来,便知,银果树的阵法只是掩人耳目的假阵,真的阵眼,其实是药庐。
周奇屏气凝神的看了过去,就见来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观年纪颇似不惑之年,五官轮廓深邃,唇若涂脂,此时嘴边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似笑非笑,伫立在药庐的前面,目光只看着宗政漠,好像他看的是多年的故人,目光更有几分,长辈看晚辈的赞赏之意。
宗政漠凤眼微眯,眼里划过一丝耐人寻味,随即目光闪烁了一下,嘴角冷扬了起来。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容貌竟然从耄耋之年,变成四十多岁时的样子,而且还没有多少变化。
五官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眉宇之间却微微舒展开来,好像长期被囚困的雀鸟,终于得以逃出牢笼,舒展开他绚烂的羽毛。
来人看到宗政漠嘴角冷扬,双眸幽冷而深不见底,便知,他已认出自己,不禁失笑了一声道:“只看过一眼的画册,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记得,不错。”
周奇和清风呼吸很紧迫,来人的两句话,给人的感觉,像多年不见的长者半是询问,半是欣慰的感叹,让他们一时摸不清对方是友还是敌,但那种怵然心惊的感觉,反越来越多,多到让他俩全身紧绷。
宗政漠摩挲着金剑,笑不达眼底的冷道:“本王很庆幸当年看过一眼,否则只怕也认不出你来,沈士芝沈太医。”
他十四岁那年,沈士芝刚过耄耋之年,也就是九十岁高龄,是宗政漠第一次见沈士芝,也是最后一次见沈士芝,真没想到,十二年过去,他不但没死,容貌反而回到了四十多岁。
这样的诡异,不得不让他想到付倩倩说的长生果。
那东西真的有那么玄妙吗?
至于能认出他来,只是因为当年他和沈清墨在药香门的宗祠中,看过沈家的族谱。
大钟世家的族谱,通常会留下族人最辉煌时的画像,沈士芝在杏林一发冲天时,正是他四十多岁的时候,那时被高祖封为太医,同时又是名誉天下的神医和毒医圣手。
正是当年那一眼,才让他认出了沈士芝现在的样子。
“二皇子殿下,当年的沈太医已经死了,我现在只是沈士芝。”沈士芝舒展着眉峰,深深的吸了口气,很享受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如划过精光般的再道。
“真没想到,二皇子殿下的噬魂消,居然解了一大半,只是可惜,她只精通男科,否则以她的造诣,我真想收她为传人。”
宗政漠冷笑,话中的她,指的是谁,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沈士芝用假死隐藏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情报网。
看来,他身边有细作,但会是谁呢?
一时间,宗政漠脑海里,快速的掠过很多人,但不管他如何百转千回,都无法确定,是谁隐藏在其中。
从小就跟着他的清风和周奇,不可能是沈家的人,这一点他很确定。
“若是没解开,沈太医可会出手解毒?”他翻转着手里的金剑,淡淡的道。
沈士芝半是摇头,半是点头,避而不答的道:“我知道二皇子为何而来,只是现在,这个问题我不能解答。”
宗政漠眸色暗沉,一股看不见的冷戾从身上慢慢的散了出来。
他咄咄逼人的冷道:“若是本王一定要你回答呢?”
“那你只能杀了我。”沈士芝毫无惧色的笑。
宗政漠嘲讽的把玩着金剑,压住心底狂升的怒火,冷冷的再道:“本就是黄土所埋之人,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说完,宗政漠手里的金剑已经然出鞘,泛着蓝光凶杀之气的细剑,垂到了身侧,细如发丝的剑尖,直点地面,好像从剑尖那,就开始蔓延冰寒之气。
沈士芝不为所动的走了两步,摇了摇头道:“我若死了,二皇子殿下就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也不会知道是谁操纵着幕后。”
“是么。”宗政漠轻蔑的挑起一边眉,顿了一下,一字一句的冰冷道:“本王已经知道是谁了,无须你来说。”
本是成竹在胸,自持无恐的沈士芝神情一愕,脱口而道:“你知道是谁?”
眉山那夜,付倩倩无心之语,真的就像一把钥匙,隐隐中打开了一条门,而门后的东西,若是有选择,他不想看,也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