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宗政朔头风发作时,脾气异常暴躁,再加上强辽压进,徐庸、李恪等人又抗旨不遵,八十万大军马不停蹄的已驻扎到茂州龙门关,宁可断粮,也要替漠王讨个公道。
这个时候他要去惹雷,那就是往刀口上送。
“赶紧给朕宣来。”宗政朔痛的抽搐,双目赤红的有如滴血。
他已经接着数日不曾阖眼,回到安保的宗政睿差人带来军情道,说辽国此次入侵,是由完颜阿基领兵,人数达到一百五十万铁骑,若想守住边境,让辽国铁骑,无法踏足中原,三军就必须只能有一个统帅。
宗政璞的河东军、他的火山军,还有宗政睿的永宁军,三军,必须要合为一股,否则无法守住边境。
而这个统帅,到底交给谁来做?
前些天飞鸽传书给宗政璞,他却战战兢兢的说,征兵练兵他行,可要他带兵打仗却不行,肯请他另择他人。
当时就气得宗政朔血气冲头,宗政璞胆小怕事,非领军人选,他何偿不知,他要有放心的忠臣良将,又何须他去,但若让宗政睿统领三军,他又胆战心惊。
徐庸、李恪那边已迫在眉睫,他必须亲自前去安抚,否则前门起火,后院也跟着起火,他的天下就要完了。
远远的,赵德看到刘锦州前来,赶紧讨好的弯了弯腰,不等刘锦州开口,便主动在外喊道。
“陛下,刘相爷求见。”
宗政朔躁怒的抄起龙案上的砚台便摔在地上,如今将不听令,江山飘摇,刘锦州这老贼趁火打劫的三番两次威胁他,他真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刮。
赵德听着屋里的动静,吓的脖子一缩,赶紧给边上的小太监打眼色,果不其然,宗政朔压抑的声音传来。
“宣刘爱卿。”
赵德缓了口气,一边笑着冲走近的刘锦州讨好示意,一边冲边上的小太监道:“还不快去把人拖走,收拾干净。”
早吓得面无人色的小太监,那敢多话,纷纷胆战心惊的进了御书房。
今天死的是小曹公公,陛下的头风再不好,只怕下一个就是他们了。
半柱香后,刘锦州春风得意的走进御书房,笑眯眯的行过礼后道:“陛下,三军统帅可已选好?”
宗政朔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放眼整个朝庭,真正能带兵打仗的,如今全反了,留在王城的都是酒囊饭袋,不堪大用,但他要用宗政睿,就想起那天御书房里的疾言质问,心里就像敲了十面重鼓。
若是将兵权交给宗政睿,他若反了,那他这皇帝也当到头了。
想他登基五年,堂堂九五之尊,祸到临头,才知道,他竟然无可用之人。
宗政朔突然笑了:“刘卿认为,这三军统帅由谁领兵最好?”
“若说领兵,自然是睿王最好,但臣认为,副帅和监军必须要是陛下自己的人。”刘锦州不急不慢的笑道。
眼下宗政朔的帝位摇摇欲坠,他又岂会把棋全压在一个一无是处的人身上。
宗政朔龙案下的铁拳握着,几度呼吸后,道:“如此,那就派董天做此次镇辽的副帅,至于监军……”
“臣自请前往监军。”刘锦州高声打断了宗政朔的话,同时也跪在了地上。
宗政朔气的头上的血管都要爆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他早就猜到刘锦州此刻前来,必是来讨监军一职,好个左右逢源,望风而定。
若是此次他无法将徐庸、李恪等人手中的八十万大军召唤回王城,那么刘家就要倒戈宗政睿了,好、好、好……
刘锦州老贼,朕此次若渡过难关,必要诛你刘家九族。
“准。”
气冲脑门的看着刘锦州志得意满的退出御书房,宗政朔立马将羽林卫葛胡唤来。
“龙门关那边可有动静?”
葛胡低下头,压住眼里的惊惧道:“没有动静。”
“两道圣旨,都不为所动,徐庸他们到底意喻何为?”
☆、337.第337章 想起来了,宗政漠!
“陛下,只怕他们不替漠王拿回公道,是不会听命调兵回城的。”葛胡再三斟酌后道。
其实他手中的暗报,早已得知,徐庸等人已经在就地征粮,所有的矛头都直指他们要反出大钟。
只是他不知道,徐庸等人是自立为王,还是……还是漠王根本没死。
这两种可能,他一种都不敢上报宗政朔,无论那一种,无凭无据下,都只会让宗政朔暴起杀人。
“好,很好,都没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国难临头,还只顾义气之争,实在是好极了,吩咐下去,明日朕将亲自前往茂州。”
葛胡抬起头看了宗政朔一眼,只见他双目赤红的如同滴血,那还有九五之尊的龙威,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凄凉。
王城中宗政朔的头风发作的越来越急,蝴蝶谷内,付倩倩的头痛也抽得几次昏了过去,若不是咬牙硬挺,她就早虚脱的不成人形。
她潜意识中有宗政漠的海誓山盟,但就是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说的,想到前两次打碎门锁,这次她便发疯的来回思索那些誓言。
那怕每重复一次,头痛便会锥心刺骨,她也只想快点拿回所有的记忆。
爷爷说过,欠钱也好,欠命也罢,都好还,唯独情……最难还。
秋风入夜,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幽长的琴声。
弹的是《胡笳十八拍》
她扪心自问,她不是那种无事呻吟,悲风秋画扇的女孩,不管面对什么,她都在心里告诉自己,苦也好,酸也是,痛也罢,任何苦难过去,总会有一丝丝甜。
可沈清墨的十八拍,凄切哀婉的声音直直的透入心肺,高则苍悠凄楚,低则深沉哀怨,无一不在告诉她,他有多隐痛和心碎。
沈清墨,你……你可曾想过,这样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压力?
付倩倩揪着胸口的衣领,心被撕扯的稀巴烂。
就在低一声,浅一声的音符跳动中,隐隐约约的听到,沈清墨用微不可闻的嗓音,带着丝丝颤抖的唱道。
“今夕何夕兮?微霜凄凄。”
“今日何日兮?琴断心弦。”
“落花有意兮,流水无心。”
“心几烦而君不知兮,望空长叹。”
沈清墨的声音很彷徨,就像他的唱的那样,他很烦,也很凌乱,但无处可诉。
再配着胡笳十八拍的苍悠凄楚,就像唱出他心里的各种矛盾和纠结。
纵然诗词生涩,但她都听懂了。
倾刻间,付倩倩心乱的真像辗吧辗吧碎了,再重新拼凑成一团。
他唱落花有意,流水无心,正如那句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骤然付倩倩全身僵持,神女二字,就像一把钥匙,猛的插进脑海中的门锁,就像冰裂消溶,山崩海啸那般,一道锥心的痛楚后,所有的记忆全部展开。
此时他的胡笳十八拍音落,不轻不重,但又坚定不移的抬起头,看向木屋,一字一字的道:“付儿,纵然求之不得,我也必将溯洄从之,绝不松手,留在这里,是为你好。”
他不知道,他无意中的倾诉低唱,且好成就了付倩倩攻不破的那道门锁,若是此时沈清墨知道,她会从落花有意,流水无心,联想到神女二字,他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啪嗒”
一滴眼泪落到付倩倩的手背。
自从父母死后,她有多久没哭过了?爷爷说,情字最撕心裂肺,也最让人软弱不堪,眼前的潸然泪下,她想,她是明白了。
原来不管催眠术有多厉害,宗政漠给她的山盟海誓,不会磨灭。
不管她遗忘了多少,他亲手替她做的棒棒糖,味道也不会改变。
那怕她变成一个白痴,身体的条件反射,也只为他一个人沸腾。
宗政漠!你在哪?
此时最心痛的人,一定是他,因为沈清墨是他最信任的人,曾以性命相托。
但为了她,沈清墨背弃了他,这不亚于活生生的在他胸口捅了一刀,更痛,更撕心裂肺。
那天他说,他要引蛇出洞,他还说,这个内应很熟悉他的一切,按捺不动的计划下,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沈清墨吧。
她不得不说,沈清墨真的很了解他,知道他有过人的心算,便直接不设防的丢出紫烟,索性让宗政漠去猜疑,这招玩的可谓十分高明,通俗的说,这就叫灯下黑。
丢出紫烟换来猜疑,猜疑过后就是宗政漠的试探,怪不得他不用申屠成代替,如果这个计划,换了替身,那么紫烟就会一直跟着去平南。
其借口,还是那句,白玥看了她的脸,她就要留在这里等白玥。
正因为宗政漠知道暗中谋划他的人就在他的人里,所以他只能亲自试探,不惜用上美男计,只为了让对方露出一点点破绽。
宗政漠谋得了天下,防了得敌人,却防不住沈清墨。
一切目的皆只因她。
小小的美男计让她心烦意乱,沟火边,他仰仗宗政漠的信任,趁着她心乱之时,光明正大的对她深度催眠,这一步一步,可谓是环环相扣。
她若心不乱,他的催眠术又怎会起作用?
她若心不乱,他又怎会有机会,在她心里落下三层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