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源急忙把手中的帕子拿到眼前细看。帕子是湿的,但是却没有以前那种腻糊感,反而变得轻滑如丝,只不过颜色也有了变化,原来纯正的海蓝色变成了深浅交融的颜色,让人一眼看去,就想起了因为白云聚散而不断变化的天光。
“阿昭,你弄了些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了?”秦思源吃惊起来。
秦云昭立时如做了错事被抓了现形一样,低了头不好意思地跟哥哥认了错:“我不是故意的,我撤柴火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点着了帕子,好像原来它上面那层黏糊的东西是易燃的,燃过后就成这样子了。”
“真是太好了!”秦思源兴奋地叫了一声,“心兰极喜欢这颜色,就是可惜这浆丝遇水老是会黏糊,所以没办法做成衣物,如今可以去掉这层黏质,那就可以……”
“哥,你说这个是浆丝做的?浆丝是什么?”秦云昭见哥哥没有怪罪自己,反而开心起来,心中一动,已经起了一个念头。
“浆丝是东野的一种藤,剥了藤皮捣出来,就可以得到长长的一束丝,颜色虽然好看,因为它遇水就像有一层浆粘在上面一样,怎么弄也弄不掉,所以东野的人只拿它做些网鱼虾的兜子,心兰因为喜欢这颜色,所以拿来做了一方帕子玩……”
这已经是秦思源第二次提到“心兰”这个名字了,秦云昭要再注意不到,那她就是个聋子了!秦云昭看着哥哥就坏笑了一声:“连人家喜欢什么颜色,为什么要做这方帕子都知道,还好意思说八字还没有一撇?”
秦思源讪讪低了头:“她爹管她很严,也不喜欢咱们夏国人……”
原来哥哥不谈恋爱则已,一谈还谈起了跨国恋啊!秦云昭更感兴趣了:“哥,我心兰嫂子是哪个国家的人?”会不会是那种金发碧眼,身材特火辣的那种美女呢?
“咳,阿昭现在不要乱叫!”秦思源被妹妹那句“心兰嫂子”叫得心都甜了一下,还是勉强板住了脸,说了妹妹一声,“她是高连部落的人,她爹是高连部落的头领。”
现在不要乱叫,那就是留着以后叫了!秦云昭心知肚明,听到了是一个部落头领的女儿,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哥,你行啊,你一出手,人家部落的小公主都被你折服了!”
秦思源伸手轻轻对着妹妹的额头敲了一个暴栗,又暗叹了一口气:“她爹…是很固执的一个人……”
固执?有多固执?我专治各种不服啊!秦云昭立时请缨:“哥,你说你养好了伤还要去那里,我到时跟你一起去东野!”
“阿昭别胡来,哥要回去,是身上还有军令……”
“哥,我才没胡来呢!我去东野,是看中了这浆丝了,我要把它打造成清荷坊的一块金字门牌!”秦云昭言之旦旦,由不得秦思源不信,至于公务活动的同时,做点私活,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跟秦思源说定了这事,秦云昭先借了那块帕子就急冲冲地去找何花和何真了,回来时已经确定了,等秦思源伤好归队,她跟着一块儿进东野!
何花和何真两个对浆丝制出来的这织物是高度赞扬,特别是火烧过后形成的这种天然而灵动的纹理,两人都认为若做成衣裙,走动间裙裾轻拂扬动,这样的深浅之色定是更加迷人。
因此秦云昭更是铁了心,一定要去东野,不仅要把那个心兰嫂子哄回家,而且这浆丝也要运回清荷坊来,如果能垄断那就更好了;机不可失啊,先下手为强!
秦思源见妹妹信心满满,不由苦笑了一声:“阿昭,你想的倒是挺好,就是你到时怎么运得出来啊?我们负重都减到寻常的一半,才能爬过那峭壁进东野呢,难不成你打算以后都靠你一个人每回把几十斤浆丝背出东野?你累死背一天的浆丝,也不够清荷坊织出半匹布的啊。”
怕妹妹不信邪,秦思源随手取过纸笔就把那地势画了出来,秦云昭顿时傻了眼,这样的地形,很大一段路根本就是靠攀岩啊!
☆、220.第220章 祷告
东方不亮西方亮,难道进东野就只有那一条天路吗?秦云昭不死心,决定亲自去勘探一番,刚走出城门不久,迎面就撞上了一小队兴州军,脸上俱是有些表情严肃。
两边交错而过了,那支小队中才有人轻轻交谈起来:“我听说杜千户也受了不轻的伤,先退回来休养了?”
另一人语气显然有些沉重和不甘:“要不是地形,我们兴州军何至于受制如此!”
秦云昭一贯的耳朵灵,虽然走得远了,也顺风听到了这么两句话,心中微微一顿,已经记起了这个杜千户就是纳了秦明月的那个,也是杜杨和杜柳的父亲,她都已经回到兴州几天了,曲城那边要有什么消息,也绝对会传回来了……
接到曲城的消息不过短短几天,陈雪娘的鬓边已经见了白发,她要能早料到儿女去曲城这一趟,竟会出了这样的大事,绝对是说什么也不放他们过去的!
儿女是去外家,是在她娘家曲城那里出的事,这事,让她心里哽得更是不舒服。要这事被老太太那边知道,只怕少不得指到她鼻子上骂出来,又要说她妨害到了杜家的子嗣了!
当初她才嫁进来的时候,老太太就嫌她一副官家小姐的娇弱样子,怕她不好生养,竟是听信了大嫂的话,给杜鹏连抬了两房妾室,害她后来费了不少手脚才收拾好了。
直到自己生下了杨儿,老太太那边才好些,还嫌这边子嗣单薄了。要是知道杨儿和柳儿俱在她娘家那边出了事,老太太怕是赶过来活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现在当紧的,是如何把事情给妥善解决好!
女儿遭了那样的事还在其次,就是当场被人撞破,只要哥哥那里能够施压,让那李同知之子李明业娶了柳儿,然后让撞破这事的那个伙计闭了口,一床被子就能把这丑事给遮掩住了。
那李明业说是酒醉忘形,就算他是个生性好色的,可哪个男人不好色?只要柳儿成了他正房太太,管他再找多少女人,柳儿地位不变,等生下了李家的子嗣,慢慢再收拾那些红红翠翠也不迟。
唯一要紧的是杨儿!杨儿怎么会杀人呢?陈雪娘不相信,可哥哥给她发来的急信中,现场确实就是……就是两个人都赤身露体,杨儿趴在那封良玉的背上,甚至手中还一直拿着那条勒死人的马鞭!
哥哥说那封良玉惯好男风,而且喜欢施虐行乐,当时封良玉谷道有交合痕迹,杨儿也明显是…交过欢泄过了,光是这一点,封家已经是震怒了……
陈雪娘已经派贴心的一个大管事带了大笔银钱急速赶去了曲城,要交予哥哥打点好这些事体,可恨路途太远,消息来得实在不及时,陈雪娘在兴州等得心焦,又恨这时怎么就有了军情?不然让老爷过去处理多好,岂不比哥哥在那里独木相支要得力的多?
陈雪娘正在坐立难安,大门突然传报了进来:“太太,老爷回来了!”
陈雪娘惊喜地站起身迎了出来,刚走出门脸上就变了颜色,杜鹏竟是被担架抬回来的!陈雪娘只觉得一片天眩地转,自己家里这是撞了什么邪了,儿女出了事不说,老爷怎么也出事了!
冯嬷嬷连忙扶住了陈雪娘:“太太!”
杜鹏听到声音,本来半闭着的眼睁开,见陈雪娘面色苍白几欲晕倒,到底是少年夫妻相伴过来的,杜鹏心里一软,勉强露出个笑脸:“也不是多大的伤,将养一段就没事了……”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剧咳,牵动得胸口的绷带都透出了淡淡的粉色。
陈雪娘骇得心都提了起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老爷抬进去!冯嬷嬷,你快去万安堂把万大夫请来……”
杜鹏咳得牵着胸口的伤口痛得厉害,脸上又失了几分血色,他带了军医开的方子和药回来,本想止住陈雪娘再去请大夫,一时也开不了声,只得由她去了,自己半闭了眼养神。
曲城那边,已经委托了哥哥负责,又让心腹管事带了那么大一笔银钱过去,陈雪娘这边也是委实没有再多的办法了。原想着要是老爷能够回来,还可以让老爷出面,跟曲城那边官面上的人把杨儿先周旋出来。
可老爷现在人是回来了,却是这么一副样子,别说让老爷去曲城把杨儿和柳儿的事给圆转好了,就是曲城那边的事儿,现在也不宜告诉老爷啊。
陈雪娘在冯嬷嬷地搀扶下急忙忙地跟着抬担架的人放屋里头去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杨儿和柳儿的事,暂时先瞒着不告诉老爷,等老爷这伤势好转了,再慢慢跟他把事情说出来;毕竟这家里,还是指着老爷这当家柱呢。
万大夫很快就被请了来,仔细看过了杜鹏的伤势,留了方子下来,就势宽慰了陈雪娘几句:“陈太太请放心,杜大人伤势当时治疗得及时,如今确实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毕竟也到了这年纪,这一场伤又伤及了元气,还是好好养息才好,也免得落下什么后遗症,年老时就吃亏了。”
陈雪娘拿了银子重重谢了万大夫,见丈夫已经又昏昏睡过去了,心里到底也安稳了几分;吩咐了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好好守着,自己去了后院里设的一处小佛堂,焚香祷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