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席间吃菜时,远的秦云昭就口上招呼了,然后给秦思源挟了不少菜,自然也不好意思摞下另外一边的王延,取公箸给王延也挟了几筷子菜。
王延不能不接,虽然没抬头,也总觉得将军的目光炯炯落了过来,一时如坐针毡。靖风暗中在桌子下面踩了王延一脚,王延连忙扒拉完了碗里的饭菜,摸摸只得半饱的肚皮,打了一个饱嗝,先站起身来:“将军,我手上的差事还没做完呢,我先告退了。”
他这一说,秦思源就有些心急,王延的差事正是和他一起的,连忙三两口就刨完了自己的饭菜,也跟沈谦告了罪,出去找王延去了。
靖风心里夸赞着王延这小子果然机灵,装模作样又吃了两口,叫了一声唉呀:“忘记交代他们俩了,有件事要特别注意!”说着也起身告退走了。
一桌子五个人,一会儿就只剩下了沈谦和秦云昭两个。秦云昭愣了愣,将目光转向沈谦,见他正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一时也不好不陪着,只好埋头继续吃菜。
“阿昭,你前面那盘是什么菜?”
“冬笋炒火腿。”秦云昭抬头看了一眼,马上悟到沈谦不好站起来挟菜,又没人给他挟菜,放在自己这边的几个菜色都没有吃到,连忙站起身拿了公箸给他挟了一筷子过去。
沈谦吃了一口,赞了一声:“他们有事都走了,倒可惜了这一桌好菜,咱们把菜都端近点,你也坐过来,我们慢慢吃,可不能浪费了你的手艺。”
浪费可耻,光盘光荣啊。秦云昭也不乐意自己的手艺白瞎掉,依言把菜都凑近了,在沈谦旁边坐了下来。
“我出去这几天,这边没什么事吧?”沈谦一边慢慢吃着菜,一边居然就聊了起来,又给秦云昭挟了不少菜,“你也不用老是陪练,这一段时间看着都瘦了不少,来,多吃点。”
“师父说过,练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再说我过年这段长了不少肉,正好减下来。”秦云昭不以为意,沈谦现在走亲民路线,自己只管配合就行了,也免得引起他警觉,“你刚好回来了,我正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我想请一旬的假。”
“请一旬的假?”
见沈谦英挺的眉头皱了起来,秦云昭连忙解释:“将军只管放心,我走之前会训练计划都布置下去,亲卫队自觉性极强,不会耽误训练的。”
沈谦还在沉吟不语,秦云昭已起身给他舀了一大勺香辣麂子肉放进了碗里:“沈四叔,我去的也不远,就是兴州的界山城,去那里参加皮布料招商会,见见世面。好不好啊?”
沈谦的目光从碗里的香辣麂子肉上移到了秦云昭的脸上,见她一双杏眸眼巴巴地看过来,澄澈黑亮的瞳仁里倒映出两个小小的自己,心神一慑,耳中已经听到了秦云昭的欢呼:“谢谢沈四叔!”
☆、185.第185章 逗、斗
该死的秦云昭,居然半点也不理会自己!她难道就不知道用脑子想想,只要自己跟老爷那里吹上一句枕头风,会对秦思源多有用吗!
秦明月虽然被解了禁足,也没有多的地方能去,只能带了千儿在后园子里散步走走。如今梅花已败桃花未开,杜府的后园并不大,看着萧瑟得很,又没个人没个去处能让她去说说话,秦明月脸色阴阴的,只觉得心里烦闷。
想起昨天的事,秦明月就一阵阵起了暗火,杜鹏在用晚饭时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一吃完饭,就直接到了她的月苑来,张口就带了笑:“听说今天你大哥来找你了?亲戚之间多走动才好,你堂哥如今住在哪里?什么时候你托人带了信去,我让杨儿跟他那边走动走动,年轻人容易亲近些。”
李芬是不想再跟秦明月见什么面的,一个妾的娘家人又算什么亲戚?她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去找上杜家的门认亲戚。秦勇山没有办法,只好自己进了杜府跟秦明月见了一面,把话带到就走了。
当时秦明月就气得直想砸杯子,话带到了,就这样?大哥大嫂就是两个傻的,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就不知道多给她这个亲妹子帮上一手,给她长长面子!直愣愣地就说把话带到了就完了,这是什么意思!
秦明月气得想再跑回靠山屯一趟,到爹那里哭诉一回,可偏生现在自己是不得自由,上回去那趟门回娘家,还是老爷首肯了的,这才没得几天,要又回一趟,怕是陈雪娘那老虔婆脸色又会给她瓜落。
偏偏那会儿老爷问起来,秦明月还不能说出实情,只敷衍着说:“我堂哥那里一直忙着不得归屋,我哥都还没见到他人呢。”
杜鹏应了一声,脸上就现出一点淡淡的失望,秦明月甚至觉得,老爷后来对她说话的语气都没有那么软和了。秦思源不过是占了一个近水楼台的位置,他再是宰相的门房又怎么样,老爷可是正五品的官呐!
秦明月既怄秦云昭不识抬举,又气老爷怎么动了心思想从秦思源这么一个小小的亲卫身上来走关系,更恨这事儿那兄妹俩个不给面子,让自己在杜家没能长脸。
心里想着事,拐过假山时秦明月就没注意到,一下子跟对面走来的一个人撞在了一处,眼见得要往那假山上扑了,又被那人拉了一把,紧紧揽住了她的腰,把她给抱住了。
秦明月吃了这一吓,正要瞪眼,抬眼看到抱着自己的竟然是杜杨,连忙道了歉:“妾身刚才不小心冲撞了大少爷,还请大少爷不要跟妾身计较。”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站开了去。
杜杨并不松手,又将秦明月的腰抱了一抱,赶在千儿走上前来扶秦明月之前,才放了手:“秦姨娘想什么这么走了神,幸好是遇到了我,不然岂不是要扑到这假山撞伤了。”
他松手的时候,竟然还在秦明月腰上捏了一把,秦明月一时有些愣神,然后通得红了脸,吱吱唔唔了半天才答了话:“没…没想什么,就是一时没注意到……”
杜杨瞧着秦明月羞得手脚无措的样子,只觉得有趣,先跟千儿发了话:“千儿,我跟你家姨娘还有些话要说。”见千儿乖觉地退到假山另一边守着去了,才又凑近了秦明月,“秦姨娘还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如再跟我说说,哪怕刀山火海的,我也一定帮你解决好。”
秦明月吃了一惊,吓得头都不敢抬,垂下的眼睛却瞄到,杜杨的手正在摸着系在他腰间的那只石青绣红梅的荷包,捏在指间慢慢碾着,说不出的暧昧挑逗。
秦明月不由退了一步想站远点,杜杨却又站近了一步:“姨娘不信我,嗯?”最后一个“嗯”字,长长的尾音上扬,听着竟带出了几分柔情,然后一根手指伸过来,挑着秦明月的下巴让她抬了头。
“大少爷!”秦明月失声叫了出来,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风流倜傥的男人。
杜杨一身暗蓝宝格纹的长衫,领口、衣襟和袖口处都镶了月白的牙边,上面用银线绣了如意祥云的图样,月白牙边被浆洗得格外干净,半点儿污渍都没有沾上,衬得他人看起来更是俊雅了几分。
秦明月嗅到了松香和淡淡的墨香,只觉得头有些发晕,眼前的杜杨和向晨峰的形象在这一刻是如此的重合,秦明月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姨娘,有人来了。”千儿在假山背面低声叫着。
秦明月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甚至顾不得千儿还在后面,自己先拔脚急步走了。千儿又疑又怕地看了杜杨一眼,福了一福,连忙追了上去。
杜杨看着秦明月匆匆远去的身影,手指慢慢搌着那只荷包,忽地笑了一声,将荷包往掌心里紧紧一攥,扬扬也走了。
秦明月一直跑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才坐下来大喘了一口气,千儿跟了进来,声音带了哭腔:“姨娘,现在怎么办?”她就知道,姨娘不该答应给大少爷送那个荷包的,姨娘和大少爷……要惹出了什么事,太太一定会打死她的。
秦明月稳住了自己剧烈的心跳,这时脑袋也清醒了几分,厉喝了一声“闭嘴!”,见千儿马上捂住了口却眼泪汪汪的,口气也略微和软了一点:“千儿,你记住了,今天的事跟谁也不能说,说了你绝对会被拖出去打死!”
千儿忙忙地点了头:“姨娘,我不会说的,打死也不会说的!”秦明月让她先下去了,见她出了门,自己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她心里也害怕极了,她跟千儿说的没错,陈雪娘那老虔婆,要发现这样的事,一定会把千儿打死,可自己呢?自己就能逃过吗?
秦明月想起以前听过的那些大户人家的闲话,突然就扑到床上埋着脸哭了起来,她会被怎么样?会被关起来一辈子不许见人,还是会被送去庵里做姑子?或者,被一帖药灌下去,报个暴病身亡?
她有这么好的青春年华,她不想!她嫁了这个可以给她当爹的男人当二房,明明就已经亏了,又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自己也逃不了罚呢?
早知道…早知道她那天就不该冲去找向晨峰,哪怕嫁不了向晨峰,凭她的样貌,她也可以找个别的好男人嫁了做正头娘子的,而不是因为嫁了杜鹏这个半老头子,委屈了自己,还要在这里对陈雪娘这老虔婆怕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