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落?怎么发落,不会要她的命吧?放心,你们王没有那么残暴。”
“可是……这次……王真的很生气,神医工,你看外面的石台石柱,都被王打碎了!”
透过窗棱,隐约看到……一片狼藉。哎!
“他们现在哪里?带我过去!”
怜心扶着我来到书房时,只见绣云双手捆绑在后,跪在堂前。脸颊红肿,口角渗血,很明显被人掌过嘴,长恭坐在书案后,冷酷地望着一切,没有丝毫赦免的意思。
元夕站在绣云身后,挥鞭欲打。
“住手!”我急忙阻喝。
“兰陵,你怎么来了?”长恭脸色一变,飞跃我身边,满脸关切。
“别碰我!”我推开他,“你怎么能让元夕亲手鞭打他老婆,何其残忍?”
长恭望着绣云,恢复冷然:“下人犯错,元夕是总管,一视同仁,出手惩处。若是旁人,恐怕下手更重。”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枉逞口舌之能,犯下弥天大错,差点害死你!”
“搬弄口舌?那是郑娘没怀孕,还是你没给我吃避孕药?如果说的都是实话,何错之有?”
长恭脸色剧变:“兰陵……”
“让开,叫你别碰我了。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这样对我,每天虚情假意,戏好好呀!”
“我……”长恭脸色更难堪。
“闭嘴,这笔帐咱们慢慢算。首先我要搞清楚,郑娘倒底有没有怀孕?”
长恭神色僵硬,不愿作答。我又看元夕,元夕点头,“不足两月。”跟我们回邺的日子很符合!
我倒退两步,长恭伸手欲扶,又被我推开,怒目相向:“你经手的?”
美眸喷火,长恭亦怒气冲天,一眨不眨望着我:“兰陵竟不信我?”
“我信!”我脱口回答,虽然避孕药伤透我心,但我怎么也不信他会对郑娘……否则这么多年的等待不是一场笑话。
“这种事……没男人不可能成孕。府上的男子,总共就几个,不是你……就是……元夕,是不是你干的?”
元夕吓得一哆嗦,“神医哎,你可不能冤枉我!不管王的决意如何,郑氏在外人看来就是王的人,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这就将全府男丁召集,逐个审问!”
“不用了,如果连你都不敢的话,他们更没这个胆子!事情闹大,徒惹笑话而已,丢的是咱们王府的脸。不许去!”
那怎么办?元夕无奈,一时大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我看地上有一把刀,缓缓捡起走到绣云跟前,手起刀落……砍断绳索,与怜心一起将她扶起。
“对不起,绣云,让你受苦了。我知道这事与你无关。……但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郑娘的孩子可能是谁的?!此事关乎王嗣,搞不好会被有心人利用招致灭门横祸。兰陵王对你有救命之恩,这多么年王府对你也不薄,还成全你与元夕……你忍心陷王于不义吗?事到如今,还要为那个始作俑者隐瞒吗?”
☆、第 109 章
绣云仲怔,我示意元夕上前搀扶。脆弱的时候,女人都希望爱人能在身后扶一把。此刻元夕不再是总管,只是她一个人的丈夫!
“全府女眷的食宿皆由你一手调配……郑娘平日跟谁接触……亲近,也只有你最清楚。切莫为一时妇人之仁,害了……害了所有人!”元夕苦口婆心,绣云的遭遇他也很心痛……更无奈!
元夕的深情注视,终于让绣云有所触动。她看看我,最后向长恭禀告:“奴婢真的不知郑氏素行,只是……只见过六王探访……”
高绍信?那日举止是有些奇怪,超出正常叔嫂关系,难道孩子是他的……
“不可能!”长恭断然否决,即解释道:“非我护短,只是深知师兄……就是谢夫子的脾性!师兄向来严于律己,对门下之修身立命约束甚严。稍有失当,责罚严厉。老六自小便深得师兄言传身教,不敢行差踏错……那日……那日虽言语失当,但若敢犯下此等毁人清白之行,恐遭师兄清理门户……谅他不敢为之!”
想想当年谢祖武终日板着一张四方脸的模样,的确比王昱更像一代宗师!只是……殊不知,管得越严,逆反心理越强,高绍信出生优渥,又得几个哥哥宠爱……但长恭这么肯定,我信他比我更了解谢祖武和高绍信,也许谢祖武的确教育有方,绝非我们那个时代的小皇帝可比。
“除了高绍信,还有没有其他男子?”我继续问绣云。
绣云想了想,低首摇摇:“奴婢并无发觉……兰陵王府并非外人所能随意踏足!”
我叹了口气,“算了,事关你们王的声誉,他自会查清!但是绣云,我要再提醒你一遍,你记好了,我们永远不会强迫元夕纳妾!但如果将来有一天元夕真的娶妾了,那个人无论是不是元梦,你都怪不了别人!只能是因为你们夫妻感情生变,所以请你正视、正面解决,不要以为把郑娘推给长恭,就能顺带接纳元梦,彻底断了元夕的念头。感情变了就是变了,就算不是元梦,也会有别的女人。与其费尽心思斩尽野花,不如静思己过。我不清楚你和元夕的感情到底什么地方让你如此不安,患得患失?夫妻之间,本就如人饮水,冷暖只有你们俩知道。但不管有什么问题,请你们关起门来,当面说个清楚明白。如果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有‘假公济私’之嫌,可别怪我不客气!我不会用刑,定逐你出府。到时元夕这个总管是想陪你走还是留在王身边尽忠……你懂我的意思吧?”
元夕错愕,绣云脸色白了又红,最后道:“多谢沈医工,奴婢知道了!”
我点点头:“回房休息吧。元夕,也放你三天假,好好照顾娘子!”
“多谢沈医工。”元夕看看长恭,这才揽着绣云离开。事情暂闭,头昏疲累又袭上来,不再多言,直接回转醉兰阁。
长恭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不敢出声,只是挥手示意怜心悄悄退下。
“跟着我干什么?”我回头拦住他想进房。
“兰陵,我……”长恭就像作弊被捉的学生一样,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答。
“行了,我替你说,其实很简单。不就是你不想我给你生孩子!这没名没份的,辱没了你的血脉和地位,是不是?”
“不,不是……”长恭脸色大变,迫不及待要解释,我却不听,转身入内掀起床上的铺盖不断推给他,“还每天亲自配药……”真是越想越气,“亏得日理万机的兰陵王这么费心,其实根本不必麻烦,只要你我不接触,什么都不会有!出去,整个王府都是你的,随便找个地方,哪怕找个女人都行!”
“啪”我狠狠将房门关上,第一次把长恭拒之门外。
心……照旧不可抑制地疼起来,但我就想不通他怎么能忍心……上床,棉被蒙头大睡,希望睡醒后,思路能清晰些。
学医的都知道,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就是说喜怒忧思悲恐惊,一个人经历任何一种的情绪大起大落后,都容易内分泌紊乱,免疫力下降,不知饥不知寒,不眠不休不觉累。
就像此刻我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怜心在外敲门,接下来几天都会由她接替绣云为我送上一日三餐。但我充耳不闻,甚至懒得开口回应。夜里昏昏欲睡之际,又被突然降至的雷雨惊醒,辗转反侧,这个季节,怎么有会这么大的雷雨,窗户有没有关好?管它呢,烦人,哎……一个情字,真是磨人,古今皆同。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别说身体吃不消,难道我与长恭的深厚感情,就被这么被打垮了?我还劝绣云,凡事要正面解决,那自己躲在这算什么?也许长恭真的有苦衰,但他为什么不明说……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先放放。府里不还有一件关乎人命的大事吗?
即便经历跨越时空这种超乎寻常的事,我依然坚信只有男女交媾才能成孕,世上没有圣母玛丽亚。绣云说得对,即便主人不在,兰陵王府也是高门重地,不是路人想来想就来的。都是非富则贵,但明知长恭不在,又知郑娘是先帝钦赐的王妃。谁会吃饱了挑衅这种杀头的事?!
但郑娘一直住在兰陵王府,如果她一口咬定孩子是长恭的,那真是百口莫辩,难道要长恭真的顶个绿帽子认她当正妃?……既然府里无从查起,那就从郑娘的日常起居着手。南北朝的开放之风一直持续到唐朝鼎盛,女子不会像宋朝那样三从四德,足不出户。这么多年,郑娘不可能一步没踏出过房门……如果当面与她当面,定能发现蛛丝马迹,只是现在的我不宜露面!
还是得先找绣云出面,对!说做就行,我跳下床,略整仪容,“哗”一声推开房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个高大身影双手抱着还在滴水的铺盖矗立门外一动不动,一如两天前赶他出房时一模一样。
双眸原本微闭,听见动响,瞬间睁大,“兰……陵……”嗓音异常低哑干涩,我这才注意到他双颊、鼻尖上的异样红晕,身躯微微摇摆。天啊,他不会一直站在门外吧!虽已是春暖花开,但风起的时候,特别是夜里,春冷透骨寒,更何况还下了两夜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