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家又不顾一切地要跳下拖拉机,我刚跨上边缘的瞬间,只听碰的一声,还是没来得及逃脱!
一众惨叫伴着天昏地暗、天旋地转。拖拉机翻了,隐约瞥见所有人和东西都飞了。我被甩出了山路,撞在大树上还是别的硬物上,重重地被摔了下来,全身被折断了一样的巨大痛楚。双眼一黑,再无知觉!
☆、第 2 章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爸爸每次小酌的时候,总喜欢念起李白的这首《客中行》,一边告诉我名字的由来。我曾偷偷品尝过一小口,却被呛辣的泪流满面。爸爸笑着拍拍我的背,说我还没到品酒的年纪。
只是他没等到我长大可以共品美酒的时候,就离开了,那年我12岁。
为了生活,母亲改嫁,没有把我带过去,因为对方介意。于是我在各亲戚间的流转寄养中过了6年。
每年清明,我都会摆上爸爸最爱的兰陵美酒。可我这些年来总也培养不出对酒的兴趣。也许是因为少了爸爸的教导,这酒显得特别酸涩难以下咽。就像爸爸最后的望着我的目光,那么不舍那么悲伤,然后永远地闭上……那天下着雨,我没打伞,雨水落在脸上,好像刀子一样生疼,生疼……
疼……好疼……
我一下坐了起来,像往常一样地惊醒,只是这次不是身处熟悉的小窝。幕天席地,身上覆盖着湿漉漉的杂草。
巨痛让记忆回流,我们遭遇了车祸,我没死!
只是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周遭一片漆黑,显得高挂在天上那轮玉盘特别明亮。
我拨开杂草,迅速为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
内脏没问题,神经系统也没有致命损伤,至少眼下没有爆发的迹象。严重的创伤和疼痛大都来自摔伤和剧烈碰撞摩擦,没有骨折骨裂,已经很走运了。
这破地方居然连个路灯都没有,所幸挎包还挂在身上,我摸出手机打开,没有信号,但时间显示已经23点多了。视力清楚,脑部也应该没有重大损伤。
我奋力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行李都散落在一旁。老实说,每次出门只身在外,看不到我的大箱子,心里就不踏实。跳车的时候,它就在我身旁,所幸老天爷把它跟我扔一块了。我把散落的东西塞回去,又取出手电打亮。
原来自己被摔在了一片草被、落叶厚实的地方,这正是我走运没有重伤的原因。
我喊着其他五人的名字,还有拖拉机司机师傅,没有一个应我。空荡荡的四野,只传来浅浅回声。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我觉得面前这条路好像比白天看到的更不堪,高低不平、湿软泥泞,连路缘都找不到。可能是更深露重的缘故吧!
一边喊着一边到处找了一遍,不但不见人影,居然连肇事的车辆也没了踪迹。就算那辆跑车不顾而去,但拖拉机也被撞翻了啊。怎么也不见了?
黑暗中,脚下踢到一样东西。我照亮一看,是一捆药品物资,我们六人随身带了八捆。其它的由医院通过物流直接发到目的地,时间上要稍慢一些。
难道他们得救了?事故现场也清理过了?而我被压在草丛里,没人发现?会不会还有人跟我一样,昏迷没醒?
少了温室效应的山区,又是夜深,哪儿还有金秋的感觉,根本就是冬天。不得已我取出羽绒服披上。
看来只有先找地方休息,天亮后到派出所报案联络他们。继续留在这里,身上的伤不说,山里的未知危险太多不是我能应付的。
我记得我们是一直朝南行的,司机说没多远了。所以我只要顺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就可以到赵家屯。
手电、手机放好,包挎好,背上医箱,再把捡到的那一捆药品物资架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出发!
借着月光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为什么昨晚在县里看到的好像是新月,而现在却是满月呢?经纬度应该没有那么大差异吧?
我甩甩头,记错了吧。也许山里的月亮就是比较圆呢。我又不是地理学家,也没心情观星赏月,管那么多干什么。现下最重要的是找个地方落脚,哪怕到不了目的地,只要有一户人家我也要厚脸皮求宿一晚。
深夜让荒芜人烟的深山老林更加幽静神秘,风吹树叶发出诡异的沙沙声,时不时传来鸟儿凄婉的鸣叫,还有很多不知来源的声音,这比对着太平间任何一具尸体更令人恐惧。我忍不住微微发抖,不谈别的,万一有狼就完了,只是现在的山上还有狼吗?狼有没有被列为国家保护动物?我有些后悔怎么没问问何安妮。
走了一个多小时,居然没见着一户人家,路却越来越难走,越来越窄,全是树林,越来越密。我迷路了!为什么?明明方向没错,为什么路会没了?
伤痛、劳累加上恐惧,一股绝望让我红了眼眶。我自问没做过什么昧良心的事,只是不太要求上进而已,老天怎么会让我落到如此境地?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天亮?
星星点点的光芒似有若无的闪烁在在远处,让我燃起一线希望。我抹了抹快要溢出眼眶的水渍,拖着行李奔了过去,却猛然想到某档节目曾经介绍过狼群的眼睛在深夜也会散发幽光。同时也可能是磷火,难道这里还有墓区?一盆冷水浇熄了我刚燃起的希望。
思前想后,我别无选择。如果真有危险,即便站着不动,也无法逃避。但如果是希望岂不白白错失?我战战兢兢向着微光的方向挪去。
一个小池塘,确切地说是一个小水沟,水面乘着月光闪烁淡淡光芒,才把我吸引过来的。我松了口气。
更让我放心的是,我看到一个人影在弯腰取水。
越走越近,我发现这个人的身材矮小,却是齐腰的长发披散在后,如果不是侏儒的话就应该是个孩子,可这个时候还会有孩子在外遛达吗?
她直起身的高度似乎还不到我的腹部。衣服有点长,像裙子又像中长款的上衣拖了下来,腰间束着一根带子,袖子很宽很大。弯腰一手取水,一手还提着个灯笼,所以不管再怎么捋袖子,前端还是被打湿了。长衣下露出一条宽松的长裤,有着明显的破旧补丁和线角散落。
现在农村还有这样打扮的?不冷吗?
我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准备开口,先自我介绍。
那人听到动响,猛然回过头来,戒备地看向我,手里的灯笼飘落水中而不自觉。
我倒抽一口气,想说的话瞬间全被噎在喉间,只能呆呆看着前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使吗?!
我被惊艳,狠狠的惊艳到了!之前脑中曾浮现过很多鬼吹灯的场景,但眼前呈现的没有一丝一毫与恐怖丑陋有关,只有美,真美,好美的娃娃啊!
在我乏善可陈的文学修养里实在挖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的美,倾国倾城?年纪还不够!这要长大了,还不知道怎么的“祸国殃民”!
她的五官比芭比娃娃还要精致动人。到底还是山里的气候养人啊,纯净无污染,还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这样的美人一出山,恐怕所有号称甜美的童星都得失业。
“你是小狐仙吗?”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愚蠢好笑。关键时刻还是民族古典文化产物战胜西方精灵。这大半夜的遇上如此闭月羞花的天仙,实在很难让人不“聊斋”。
小狐仙扑扇扑扇美目,没有回应,只是望着我。
我忍不住向前靠近几步,娃娃流露出惊恐,突然冒了一句:“乳酱细微。”奶声奶气的糯米音。
什么乳酱?我们祖国地大物博,孕育了很多语言文化。但很多地方普通话普及并不到位,更何况这个年纪的娃娃,言语组织能力不强。看样子最多四、五岁吧!
小狐仙看我久未回答,眼中的戒备和恐惧又加深了几分,一副随时要跑的样子。我才回过神,赶紧阐明意图。
“别害怕,别害怕!小妹妹,我不是坏人。我姓沈,我叫沈兰陵,从省里来的医生,到你们这里进行医疗服务的,就是给你们看病的大夫。你看这是我的工作证。”说着急忙从包里翻出工作证,递给她。我想她应该还没上学,即便学了些字,也认不全,我只是想表明我的善意。
果然小美人瞄了一眼,就撇开了眼光,依旧盯在我脸上。望的我自惭形秽,自卑!
经过一番折腾,我知道自己早已面目狼狈,只得尽力扬起一个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对她说:“阿姨遇到车祸,又和同事走散,迷路到了这里。你知道这里离赵家屯还有多远吗?小妹妹你听得懂普通话吗?会说吗?”
小狐仙还是无言地看着我。
我只得继续循循善诱:“我受伤了,附近有没有地方让我先休息一晚上?你看…你看…”我捋起袖子又拉开领口,让她看血痕。
寒风顺势钻进身体,让我打了个大喷嚏,突然意识到什么,我伸手摸摸她的小手,果然一片冰凉。
小狐仙一把甩开我的手,被我突然的举动加深了惊恐,同时眼中还闪过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