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点忘了出来的目的,急忙道:“别害怕,他没死,只是晕了。我们不想惹麻烦打算先把他搬到王府东南角藏着,听说那里常年无人出入,等明早离开后,他想找我们算账也难了。”
“王府东南……?你是说……醉兰阁?”元夕又露出震惊的模样。
醉兰阁?醉兰阁就醉兰阁呗。“看见你就好了,这人实在太沉,元夕来帮个手。”
“沈医生,那个……你有所不知,醉兰阁是府里的禁地。兰陵王平时不怎么管府内琐事,可唯独对这醉兰阁例外。连下人都不让进去打扫。谁要是敢擅自踏入,不管是皇亲还是庶民,兰陵王一怒……性命堪忧。所以我劝你们千万别去,省得事情越闹越大。”
“哦……”幸好遇上元夕,否则就履上虎尾,后果不堪设想。“那怎么办?他可是清河王的亲戚,要是让人知道我们伤了他,也会死得很惨!”
元夕大跨步过来,小玉母女哆嗦着退开数步。元夕盯着崔亮的脸:“崔都尉!”
我点头:“他就是个无赖的,毛手毛脚,人家娘子不愿意,他就用强的。结果拉扯下,就……变成这样了!但我可以保证他无性命之忧。”
“哦!”元夕貌似了解点头:“他是清河王的人,依清河王的性子的确不会善罢甘休……要不,沈医生,你将此人交给我来处置吧。我保证不会累及你们。”
我不禁问道:“你该不会把他直接灭口吧?”我见过元夕的手段,绝对有这种可能性。
元夕嘴角一抽搐,“不……不会,谁敢在这乱杀人!只是……我觉得沈医生肯定不如我熟悉这里地形,行动方便。与其你们三人费尽全力,还容易惹人怀疑,不如交给我,我定把他藏在隐秘处,不教人发现。”
也对,“不过你要千万要注意,他的伤势明日午时前一定要送医,否则就算不流血过多致死,也会虚脱饿死。我们就真的成杀人凶手了!”
元夕点头,“我明白了!沈医生,你们先行回房休息吧!一切不必担心。”
“好,你千万别忘了让四郎去郑府找我,未时!”
元夕背上崔亮消失在视线中。小玉颤抖着问道:“兰陵姐,他是何人?”
“……一个很可靠的朋友!放心啦,我们没杀人,崔亮只要不是在我们院里被发现,就算日后追究起来,也能抵赖脱罪。别想太多,再不回去,真要惹人怀疑了。”
母女俩点头明白,只是发生这么大的事,保持平静谈何容易?小玉母女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关上房门休息不出来了。大家都能体谅,以为她们在为白天的事难过。
而我想着元夕虽然始终没有正面回答我为什么会在此当差,但四郎的用意我已猜到。希望能劝服他放弃家仇。想到明天就能与四郎相见,我竟激动地失眠了。
寅时刚过,我就起来收拾行装,卯时一刻,全府人马整装待发。
大门初启,突然传来一声巨喝“慢”!
一队兵马冲出,凶神恶煞般的拦在前面。领头的将军一挥手,“哗……咣当”大门又重新关上,然后……落钥!
郑府的队伍一阵骚动,小玉母女更是抖的不行。我也暗惊,难道崔亮的事情还是败露了?
“沈三,沈三……”突然响起郑管家的叫喊,吓的我一身冷汗:“沈三,快来,娘子又晕了……沈三……”不是吧!她有什么可激动的?没办法,所有人都看着,我只得硬着头皮,将头压得低低的,猫腰拨开人群去给郑娘施救。
乱哄哄猜测纷纭之际,高管家终于出面,躬身道:“郑翁,我王邀请贵府上下继续小住几日!”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这兰陵王搞什么名堂,不是一直巴不得郑家尽早离去的吗?如今人要走了,他又改变主意了?这心思……也太诡异难测了。
郑翁也是莫明其妙,与夫人对看一眼。高管家不等他开口询问,又重复一遍:“我王邀请郑府上下继续作客,所有人等不得擅自离府。是所有人!”这回,绝不是听错了。
于是,我们掉头返回。高管家却没领我们回原来的住处,而是另僻一幽静处,环境更胜从前。尤其下人落脚的地方比起之前不知道整洁舒适了多少倍,我居然侥幸分到单独一间,这是以前根本不敢奢望的。我听识字的小厮提及,这里叫什么寒鹤院,好奇怪的名字。
郑翁又随高管家去拜见兰陵王。我瞄见郑翁虽仍装佯怒,但时不时嘴角会不受控制地向上翘,不用说他肯定认为兰陵王回心转意,笃定要当岳丈了。
我着急的是,今天还约了四郎,现在怎么通知他呢?我趁人不备,悄悄溜出院落。唯今之计只有却找元夕,可惜之前相见太过匆忙,我竟忘了问他怎么找他?如果随便找个侍卫打听,会不会暴露元夕的身份,给他带来危险?
正寻思之际,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转头一看,竟是元夕!这也太心有灵犀了吧!
元夕直接问道:“沈医生,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有些恼怒:“别提了,也不知道那兰陵王抽什么风,突然改变心意了。”
元夕眼角微微一抽,我没发现继续道:“你赶紧通知四郎,让他国别白等,也千万别来这里。过几天,总会回去的。就算兰陵王突然又看上郑娘了,也得回去准备嫁妆,从郑府出嫁吧。”
元夕道:“公子已知沈医生的心意,公子也知沈医生身在兰陵王府,诸多不便,尽可找属下全力协助。”
“行!”字刚出口,突然传来郑管家的叫唤:“沈三,沈三……”
“我得回去了。对了,下次上哪儿找你?”我急忙问道。
元夕道:“属下在侍卫营当差,每天都会来此巡查。沈医生要是有事的话,就在此时此地……附近我都能看到你。”
“好,我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对了,等等,等等,那个崔……”
元夕直接接口道:“沈医生放心,崔都尉已随清河王离府,他对昨日之事只字未提,恐怕自己也知行为不妥,以后不会再提。”
那我就放心了,得赶紧回去告诉小玉母女这个好消息。
“沈医生?”
我疑惑望向元夕,还有什么事?元夕有些无奈指指反方向:“您应该往那边走!”
哦,对!“谢谢了!”我急着赶回去,没留意到元夕的神情有些古怪不自然。等我走远后,他才终于深深松了口,随即一个高大身影悄无声息地飘落他身旁。
元夕一转身单腿跪下,拱手道:“主上!”来人并未言语,元夕继续道:“沈医生虽然一路吃了不少苦,但总算安然来到兰陵王府,万幸。”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幽幽飘散在空旷的上空。
“沈三,你跑去哪儿躲懒了?”郑管家很是不满,我只能谦卑笑笑,不能还嘴。
“阿翁与兰陵王相谈已回,叫咱们所有人都去,有事吩咐。”
此时的郑翁与之前,就今早兰陵王挽留之前,截然不同!意气风发,一扫之前的灰心忧虑。
他坐在庭院当中,喝了口热茶润润嗓子,不急不忙对我们说:“兰陵王邀我郑家住至菊宴。他还会请旨为娘子赐婚。以后娘子就是这里的王妃,你们不少人也会跟着一起过来伺候。既然迟早都是一家人,兰陵王又对我们敬重有加,咱们这多人也不能失了体面!来而不往非礼也,打今儿起,你们就得当这是自己的府院,尽力洒打,跟在郑府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头做好。不能让兰陵王府的人觉得我们在沾光吃闲饭,知道了吗?”
“诺!”众人称是。但我鄙视他!兰陵王又没说请皇帝为他跟郑娘指婚,指不定谁是他女婿呢,搞不懂有什么可乐的?就急着把自己的劳力全都奉献出去了。
算了,只要按时发工钱,对我来讲在哪儿打工都一样。从郑翁的话中,我至少可以得知,只要过了菊宴,郑娘的婚事就能定下,不管嫁给谁,我们都能离开。四郎,再等我几天。
我照例每天挥着大扫帚,除了郑府所居的院落,还有王府内的一些小径。
元夕每天申时出现,告诉我四郎无恙,还问我有什么困难需要他帮助的?其实自打搬入现在的住址,各方面都比之前改善很多。尤其伙食,虽然不少人抱怨好像肉少了,米饭不是人人爱吃,但却很对我的胃口。
我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元夕:“帮我交给四郎。”无非是想劝他放开仇恨的包袱。内容不多,但因使不惯毛笔,足足写了两个晚上。
看着元夕小心翼翼收好后,我又拿出一张纸。这是仅剩的一张肃肃的肖像,我一直珍藏在身边。
“这是……”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之前也跟四郎说过,我来就是为了找他,可惜一直没有消息。元夕,你身手好,又比我熟悉京城,帮我打听打听。他是文襄帝高澄的四子,叫高孝灌。他跟兰京之死一点关系都没有,希望你看在我的面上,找到他后,一定要平平安安让我们见面。这件事一定要保密,悄悄进行。”
“兰京?……”元夕又露出不明所以的蠢样,随时恢复道:“放心,沈医生,我会留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