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孝顺的孙女。
姚老太爷看向姚宜闻,姚宜闻脸上却没有愤慨的神情,反而有些犹豫。
婉宁假模假式的样子,居然没有人发现?
姚老太爷眼睛也冒出火来。
婉宁不慌不忙接着道:“祖父因为六叔的事生气,我一直让人跟着祖父。路上小心地照应,祖父的马车坏了,我让人将车送了过去……”
姚老太爷的眼珠子要掉下来,胡说。真是张嘴胡说,他再也顾不得温文尔雅的君子,“你何时吩咐人照应我?”
婉宁看向那空空的马车。
马车明明在那里。
七丫头当着众人的面故意这样说,这马车分明也是他们求来的。
马摇头晃脑地打着响鼻,仿佛也在嘲笑他。
“老太爷,”蒋氏不得已从马车上下来,低声劝说姚老太爷,“有什么事还是回家说。”
官路上来来往往都是人,他还找来了同僚过来接应,让所有人都看了笑话。父亲也是一时急怒攻心。
等回到姚家,他再好好问问婉宁。
婉宁没有要走的意思,都说家事要关起门来说话,姚家的家事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才好办,从前她一直盼着见到父亲。尤其是母亲离家之后,她还不懂得被休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以后就只有父亲。
现在她明白过来,父亲不是照在她肩膀上的那道光,如今在父亲面前,她心里再也没有那种暖洋洋的感觉。
婉宁看向身后,姚宜州牵着马走过来。
“大哥。”姚宜闻有些诧异。二房的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大哥居然和婉宁一起进京,父亲的书信里没有提及,婉宁让人送来的信上也没有透露一个字,他完全被蒙在鼓里。
诧异,惊讶的情绪一而再再而三地浮在他心头。
姚宜州板着脸走过来,“婉宁是我带回来的。你不要责怪她,六弟的事也和婉宁无关,我们家的事不能迁怒一个孩子。”
这话说得清清楚楚。
大哥接了族长之位,族人都要听大哥的话,大哥将婉宁带来京里还有什么好说。
姚宜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让人在京里备了院子。母亲说了,这件事没说清楚之前,怕你责怪婉宁,婉宁先住在我安排的院子里,族里的弟妹帮忙照应。”
突然听到这些话,姚宜闻惊讶地愣在那里,他之前想着将婉宁送回族里,没想到现在见到了婉宁,婉宁反而不回家。
进了京城却不回家,这是什么道理?传出去了要被人怎么说?说他连骨肉都不顾?
姚宜闻顿时觉得焦躁起来,还有同僚在旁边,不是让人就看了笑话,在族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信里没说清楚,现在他也被打个措手不及。
“大哥……”
姚宜州仿佛十分生气,不由他分说,就看向婆子,“服侍七小姐上车,我们还要走一段路才能歇下。”
下人搀扶婉宁上了马车。
将父亲交给蒋氏,姚宜闻快走几步赶了过去。
姚宜闻还要说话,姚宜州转过头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要让人将婉宁送去家庵?婉宁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样?要不是你家中的下人说漏了嘴,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四年没见你亲生骨肉,就算是要责罚也要见一面,若是在泰兴也就罢了,都到了京城,你还这般作为,可像是一个父亲?”
“从泰兴出来母亲就嘱咐我,既然我送婉宁进京,一定要将婉宁安顿好,按理说你房里的事我不该插手,三老太爷要将婉宁逐出家门,我母亲气不过才将婉宁带回了二房,既然二房已经揽下这件事,我就要表明二房的立场负责到底。”
这都是怎么回事。
父亲气得倒在地上,大哥又说出这样一番话,如果他就和大哥说起来,难免别人会听到,真的将事闹大了,不管谁对谁错他都面上无光。
“婉宁忤逆长辈,”姚宜闻皱起眉头,“万事孝为先……”
姚宜州冷笑一声,“那我就看看,你这个孝子要怎么做,是先要忠君还是要行孝。”
没说两句话就这样不欢而散。
几辆马车又开始前行,等马车从眼前走过去,赵家的下人才想起来,他们还有事没办。忙一路追了过去。
望着离开的车队,和追出去的赵家人,姚宜闻有一种入坠梦中的感觉,这样的事他是如何也想不到的。
婉宁不但进了京。还跟着姚氏族里的长辈另择住处,这是在做什么?忠义侯家这样的勋贵,为什么又让人来请婉宁。
这一件件的事他如何也理不清楚。
……
姚宜州没想到姚宜闻会这样做,要不是贺大年听到钱同提起来,他还以为姚宜闻这个做父亲的会为婉宁撑腰。
他真是想错了,姚宜闻但凡有半点慈父之情也不会将女儿扔在族里四年不闻不问。婉宁写信给姚宜闻,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以为姚宜闻这个父亲就算再差劲,也会让人来询问清楚,没想到姚宜闻话没问一句就要将婉宁送去家庵。
方才他说了那么多。姚宜闻更是一句“忤逆长辈”就将责任全都推脱掉。
自己的亲生骨肉,十二岁的孩子,还是尚在闺阁中的女儿,作为生父应该维护女儿的名声,他却随随便便就将忤逆的罪责扣在婉宁头上。
姚老太爷这样。姚宜闻也这样,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马车里,童妈妈低声道,“三老爷那边也不知会怎么样。”
父亲在大伯面前吃了亏,就不好再出面,一定会假手张氏,她就在家里等着张氏上门。
……
姚宜闻将姚老太爷接回家中。姚家顿时乱成一团,上上下下忙碌着给姚老太爷喂药,张氏听着姚宜闻说话,一时愣在那里。
“老爷说婉宁已经到京里了?是二房大哥送来的?”
姚宜闻点点头。
那怎么可能,张氏觉得整件事都透着蹊跷,“既然人回来了。老爷怎么不将大哥和婉宁带回来,二房在京里也没有宅院……”
姚宜闻黑着脸,“他们不肯来。”
不肯来?这是什么道理,张氏道:“婉宁是老爷的女儿,怎么能不回家。”
他气的就是这个。回来的时候他都不敢抬起头看那些同僚,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京城里就会人尽皆知。
“还是你去一趟,”姚宜闻看向张氏,张氏事事周到,说不得能弄个清清楚楚,“族里有女眷跟着,你们之间总好说话。”
张氏柔顺地点了点头,却没有看姚宜闻的眼睛,“妾身明日就动身过去。”
姚宜闻去屋里看姚老太爷。
吴妈妈凑过来道:“要不然奴婢先去打听打听。”她是想不通那个柔弱的七小姐到底有什么能耐,才进京就闹得整个姚家鸡飞狗跳。
张氏颌首,吴妈妈慢慢退下去,寿氏正好带着姚婉如赶过来差点和吴妈妈撞在一起。
顾不得别的,寿氏红着眼睛看向张氏,“三嫂这次一定要帮帮我,我娘家那边也是乱作一团,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张氏将寿氏带进屋坐下。
寿氏哭哭啼啼将泰兴的事说了,说到了婉宁,寿氏道:“三嫂可别小看婉宁,婉宁现在可不一样了。”
张氏看着寿氏,“怎么会闹成这样,一切不是都好端端的……”
“那是落水之前,后来沈家人正好上门,婉宁就借了沈家去给李大太太治病,从那开始我可就管不了她了,不光是我,连老太太、老太爷也拿她没办法,三嫂是没看到方才的情形,婉宁硬是将老太爷气得说不出话来。”
“三嫂,您可不能不管啊。”
☆、第九十一章 欢哥
寿氏将话说的不清不楚,一会儿漕粮,一会儿婉宁,张氏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老太爷被气成这样,寿氏也大失方寸。
只因为看到了婉宁?老太爷向来对婉宁不闻不问怎么会突然动这样大的气。
寿氏道:“老太爷想做族长也不是一日半日的事了,硬生生就被婉宁搅合了。”老太爷在泰兴就憋着一口气,否则也不会这样快就动身来京里,来到京里以为一切都能顺风顺水,谁知道偏遇到了婉宁。
从泰兴到京城一路上他们吃了不少的苦,婉宁却跟着崔奕廷回京沿路有官府开路,不必风餐露宿,没有任何阻碍就到了京中,就这样,婉宁还敢大言不惭地站在三哥面前说跟在老太爷身后为了照应。
寿氏道:“入了秋之后老太爷身子本就不好,好不容易支撑着到了京里,被一气就病倒了,”说着顿了顿,“我们老爷的事也和婉宁脱不开干系,婉宁怎么能跟着巡漕御史进京?”
张氏仔细想寿氏的话,寿氏的意思,漕粮的事和婉宁脱不开干系,这怎么可能,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还能做出多大的事来,寿氏是故意夸大其词,还是没弄个清楚。
张氏才想到这里,就听到下人来禀告,“三太太,公爵爷来了。”
父亲来了?
张氏立即站起身,带着人迎了出去。
张戚成将手里的鞭子扔给小厮,大步走进了姚家大门。
姚宜闻匆匆忙忙迎出来,到了门口立即向张戚成行礼,“岳父。”
张戚成沉着脸看向姚宜闻,“你父亲来京里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岳父向来和父亲说的来,两个人遇到一起总要喝上几杯,这次父亲来京他本是想等到安稳下来再去张家跟岳父说明,却没想到岳父提前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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