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父亲、母亲就是这样的态度对沈家,对沈氏。
沈氏一定已经料到重回姚家也是这样的情形,所以不肯答应。
他忽然觉得,沈氏的决定是对的。
姚宜闻抬起头,看着姚老太太,“母亲,沈氏怎么会死了没有人供奉香火,怎么会去做孤魂野鬼。”
姚老太太道:“怎么不是,就算她娘家有人,也不会拜祭她……”
“沈氏要嫁人了。”
姚宜闻的话,让老太太惊愕地住了嘴,半晌才道:“要嫁人了?是哪家商贾的继室?还是沈家的远亲?嫁去哪里?扬州?她舍得回去扬州?”沈家能为沈氏找门什么样的亲事,就算是有亲事,恐怕也是借了婉宁的光。
姚宜闻不知该不该笑母亲的自大和浅薄,本来是件让他难过的事,他却觉得现在说出口很痛快,至少能让母亲大惊失色,让她后悔方才说的那些话。
“沈氏要嫁给詹事府詹事,朝廷正三品大员,训导、辅佐太子,乃东宫重官。”
姚老太太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半晌才道:“你疯了不成?怎么能编造出这样的话。”
姚宜闻轻笑,“儿子没有编造,詹事府詹事杨敬是沈元坤的老师,杨老太太病重时沈氏过去侍奉,杨老太太因此十分喜欢沈氏,如今已经托了保山去沈家求娶,沈氏不是想要为难儿子,她是真的不想要再嫁给儿子,不想再进这个家门。”
说完话,姚宜闻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他急忙用袖子去遮掩,装作若无其事。
姚老太太惊慌失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有些传言你也不信,信不得,沈氏有什么才貌能嫁去杨家,杨家就不嫌弃她是商贾之女,就不嫌弃她被休弃?那怎么可能。”
姚老太太仿佛说服了自己,抬起头来,“他们就是吓你罢了,就让他们去折腾,你也不要休张氏,你有妻有子怕什么?”
姚宜闻眼前浮起张氏厌恶的神情。
他被一个人厌恶了这么多年却不知晓。
他这个妻,心思何曾在他身上逗留过。
所以,他不过就只有欢哥罢了。
“好好教养欢哥,将来必定有你的好日子。”
母亲说了那么多,唯有这句话还能飘进他的耳朵。
姚宜闻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子,漫无目的地在园子里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婉宁的房间,怔怔地望着长案上那盆姚黄牡丹发呆。
……
婉宁和崔奕廷回到崔家去给崔夫人请安。
两个人刚走到院子里,宋妈妈就迎过来,“二爷、二奶奶,夫人在和四爷说话呢。”
宋妈妈是来拦他们的,定然是崔奕征有什么事,崔夫人还不想声张。
婉宁正要说话,屋子里崔夫人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你到底要做什么?要将我活活气死不成?”
然后是崔夫人咳嗽的声音。
崔奕征不停地赔罪。
崔夫人道:“你消停吧,别折腾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如此,这个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说完这话,屋子里的门打开了,崔奕征垂头丧气地走出来。
看到院子里的崔奕廷和婉宁,崔奕征上前行礼,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婉宁进了内室,看到脸色苍白的崔夫人。
崔夫人强打精神,问婉宁,“家中可好?”
婉宁颌首,“都好。”
崔夫人想要端茶来喝,深吸了口气却忍不住咳嗽,婉宁急忙上前给崔夫人顺胸口。
崔夫人好半天才算舒坦了些,“小时候那样听话,长大了翅膀硬了,就都要飞了。”
崔奕征是有名的脾气好,深得公公、婆婆喜欢,这次到底做了什么事,会将婆婆气成这个模样。
……
婉宁回到房里,童妈妈也打听出来,“四爷定下亲的谭家下午来拜访了夫人,夫人要四爷过去作陪,四爷却没了踪影,夫人因此动了气。”
婉宁看向崔奕廷。
崔奕廷和崔奕征都是早早就订过亲的,崔奕廷用了几封信将陈老将军打发了,崔奕征总不能也出了差错。
崔奕廷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抬起头来发现婉宁正在看他,他这才道:“改日我去问问看。”
兄弟之间比较好说话。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中计
崔奕廷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回到屋子里。
婉宁正在看手里的叶子牌,正不知道出哪张才能赢了落雨,崔奕廷抽出一张摆过去,婉宁才恍然大悟。
落雨忙放下手里的牌起身伺候茶水。
“怎么想起来玩叶子牌了?”
婉宁笑着道:“女眷都凑起来玩这个,我就好奇才让落雨拿出来摆一摆。”
崔奕廷端起她的茶来喝,“好不好玩?”
婉宁伸出手要过去抢,却看他一饮而尽,“没什么意思。”她对这些棋啊,牌啊都不太行,除非抓了一手人神共愤的好牌,否则都极难有什么赢面。
婉宁要将牌收起来,崔奕廷却拿过去,一本正经地给婉宁分牌。
崔奕廷这些日子不是看公文就是写书信,今天跟崔奕征出去说了几句话忽然闲下来。
婉宁道:“是不是四弟说了什么?”
崔奕廷摇摇头,“他什么都没说。”可是他心里却已经有了思量,崔奕征八成是像前世一样不想要谭家这门亲事。
难道一切还要像前世一样发展,弟弟心里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先别急,”婉宁道,“如果有这样的事就算是瞒也瞒不住,查清楚了再想对策。”谭家小姐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崔家一直因为崔奕廷的婚事将崔奕征这边拖下来,现在崔奕廷已经成了亲,就再也没有了借口。
所以婆婆才会着急。
崔奕廷和陈家的婚事早早就作罢了,陈老将军有格外喜欢崔奕廷,这才算是轻易放了崔家一马。
谭家是怎么个情形她尚不知晓,所以现在也不能下定论,不知道崔奕廷和婆婆的担忧成真。会是个什么结果。
她抬着头满脸的关切,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这样的劝说,让他心中的愁结豁然之间就打开了似的。他却仍旧不动声色,反而眉头紧锁。
婉宁道:“明天我去娘那边陪娘说说话。听娘怎么说。”
明明心底已经十分高兴,他却不舍得舒展眉宇,前世只看到她在伤兵中间忙碌,何曾有机会坐下来和她好好说上几句话。
所以她的许多事他都不知晓,这一世差点就错过了。
如今不但将她娶回来,还能在她身边细细琢磨着夫妻相处之道,着实不容易。
放下手里的牌,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
崔奕廷将婉宁抱在怀里。
这样靠在一起倒显得这张床很大。崔奕廷垂下头来,下颌蹭着她的耳廓,“父亲、母亲因为我和陈家退婚也算是在族中丢了脸面,在奕征这件事上看管的就更严些,和谭家始终来往不断,也早早就置办下了聘礼,奕征又一直对父亲言听计从,父亲、母亲对他抱有更大的期望。”
婉宁道:“所以,如果出了什么事,爹娘会更伤心。”
关心则乱。
越是宠爱。期望就越大。
这样一说,崔奕廷仿佛就是那个从来不被喜欢的孩子。
所以公公无论安排什么,崔奕廷不知不觉中都会有种抵抗的情绪。仕途如此,婚事……
“我并不是为了别的,”崔奕廷低声道,“婉宁,我是真的喜欢你,才会想方设法地求娶你。”
“就算是我做了错事,就算你可能会怨恨我,会气我,那都没关系。我会在你身边,直到你也喜欢我。”
婉宁也听过不少痴男怨女的情话。这一次却让她低着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脑海里一直都是崔奕廷那单纯的神情,他就那样又简单又专注地望着她。
她怎么会怨恨他。这辈子也没有谁对她这样好过。
……
姚宜之看着桌子上的红烛爆出一连串的灯花。
长公主府那边已经好久没有了消息。
陈司道:“恐怕是被高誊咬了出来,虽然长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妹妹,遇到这种事也很难脱身,老爷在这时候还是不要出面。”
免得引火上身。
皇上不可能去惩治长公主,如果高誊真的招认了什么,这条线会一直连到庆王身上,庆王那边定然会有动静。
如今周围却太过安静。
他还是按时去衙门里,就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长公主也没有让身边人来给他送信。
长公主府那么安静,婉宁从宫里出来之后也还像从前一样过日子,崔家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
打听不到任何消息,他就不知道事态发展到什么地步,他要怎么办才能安然度过这一关。
抓住了高誊,崔奕廷不会半途而废,长公主都搜查过了,也有御史言官上过奏折,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的响动。
陈司道:“听说崔二奶奶那边又拿了不少的银钱去福建,还要接着收茶。”
崔二奶奶。
姚婉宁已经不再借助沈家的名头,而是毫不遮掩地自己坐着茶叶的生意。
这代表什么?
崔奕廷已经到了有恃无恐的地步。
就像一个人,对所有事都已经十拿九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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