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姚家的小姐,谁敢欺负你,若是再有人对你不好,祖母给你做主。”老太太笑着长吸一口气仿佛舒展了身体,却耸了耸右肩。
撒谎的微表情。
人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就会不自觉的耸肩。
祖母连自己说出的话都不信,怎么妄想她会相信。
婉宁翘了翘嘴唇,真好笑。
老太太道:“好孩子,你也累了快去歇着吧,明日再来祖母屋里说话。”
婉宁点点头,向祖母和寿氏行了礼,丢下还在冤哭的婉如,带着童妈妈和落雨走出屋子。
老太太站起身,“我也累了,都散了吧!”
就这样散了?
寿氏哪里肯走,“娘,这李家的病也治完了,婉宁就这样?”
老太太脸色阴沉,“你觉得该怎么样?”
婉宁是小事,李家可是泰兴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让李家说出去,老太爷的脸往哪里摆?现在是什么时候?老六媳妇就是眼皮子浅,只顾得自己那点私利,才将婉如也教成这样,她就生了老三这个聪明的孩子,却也有一股子拧脾气,当年的事要是让他自己处理,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
真是,老了,老了没儿可依靠。
老四一家更别提,就是坏了的面,瘫成一坨在那里,拿不上手。
所以她才会让老六媳妇掌家,老六媳妇没太多思量,又听话,好摆布,平日里小错不断大错不犯,谁承想会在婉宁这件事上跌了大跟头。
她让身边的妈妈提点了寿氏几次,不要争一时之气,寿氏就是不明白,真是孺子不可教。
老太太不冷不热地道:“二房老太太病重几日了,你若是有心就多过去看看,别整日里为小孩子的事闹个没完。”
听到二房,寿氏眼睛都亮起来,心里的怒气仿佛也消减不少。
二房长辈点头,老太爷就能管整个姚氏一族。
将来老太爷年纪大了,谁来接替这个一族之长?
当然是老爷。
也只有老爷。
家里的账比起族里不值一提。
所以老太太才会忍着婉宁,等老太爷将族长的位置拿回来,她就亲自将婉宁送去家庵。
寿氏想通这一点站起身来,“媳妇记住了,明日里就带人去看二老太太。”
姚婉如抽噎着看祖母和母亲,难道婉宁这件事就过去了?
她坐在那里觉得脊背越来越凉,“祖母,婉宁哪里会治病,她屋子里连一本医书都没有,会不会是和李大太太串通好了在骗人。”
“我就不信了,既然人都好了,怎么还躲起来不让人看。”
“祖母,这件事定然有蹊跷,您可不能不管啊。”
可不能婉宁说什么就信什么。
姚婉如想着,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顺着下巴掉下来。
“越来越没规矩,”婉如的哭声让她耳朵生茧,老太太喝斥一声,“亏你说得出来,这样没有礼数还怎么出门?回去闭门思过,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为什么是她闭门思过。
姚婉如面色苍白,张大了嘴,她要被婉宁折腾死了,难道祖母都和母亲都看不到吗?
姚婉如用帕子捂住脸,第一次伤心欲绝地哭起来。
再这样下去,她不能活了。
……
寿氏将婉如带出了屋子,老太太才进了内室。
内室里,姚老太爷脸色铁黑,“说什么七丫头有问题和从前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还是一个为几件首饰闹气的孩子。”
“十二岁的孩子,也值得你们这样大动干戈。”
“将我叫过来听,有什么可听的?”
“真不怕人笑话。”
老太爷几句话冲的老太太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七丫头是有些不一样,敢说话了……”
老太爷顿时皱起眉头,“什么叫敢说话了,她又不是哑巴,”说着话锋一转,“这个时候别坏了我的事。”
老太太忙看向老太爷,老太爷瞧着还是平日里儒雅的模样,目光平稳不急不躁,看不出太多情绪,揣摩不出老太爷的心思,这样一来她到不知道怎么接口了。
老太爷淡淡地道:“将这个家管好,我才能忙外面的事,你要是养几个好儿子,也就不用我这样操心。”
“老三在京当官,娶了那么好的妻室,就摆在屋子里,不懂得和妻族多走动,熬到六部里就行了?将来的仕途路要怎么走?老四连科举也考不上,整日里和妻子吟诗作对,老六倒是在外跑,他都跑出了什么名堂?”
“多教教媳妇,别学着那些村妇目光短浅……”
老太爷才说到这里,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老太爷,六老爷回来了,正满院子里找老太爷呢。”
“什么事值得他这样着急?”老太爷目光烁烁,“他说了多少遍,他就是不明白。”这些孩子怎么没有一个像他,能静下心来安然处事。
☆、第二十九章 糟了
“父亲糟了。”姚宜春进门就喊起来。
什么叫父亲糟了。
屋子里的下人被喊的一惊。
老太太皱起眉头,“着什么急,有话慢慢说。”说着将目光引向内室。
姚宜春吞咽一口,脸上看起来沉稳了些,却脚步仍旧匆忙,撩开帘子看到姚老太爷就开口道:“父亲,糟了,您猜陈家三爷之前带来的表兄是谁?”
那个崔家少爷?
老太爷慢慢地抬起眼睛,“是谁?”
“是崔大学士家的公子。”
本来毫不在意的老太爷一下子抬起眼睛,目光锐利起来,“你说的是崔大学士?崔实图?”
姚宜春点点头,“就是崔大学士。”
陈季然将崔二爷领进门的时候,他们只是简单招待了一番,他好像连话也没跟崔二爷说,这个崔二爷也是奇怪,姚宜春哭丧着脸,“这个崔二也太奇怪了,自己有那么好的家事怎么不报出来,还有那个陈季然,多说几句话我们就知晓了,还藏着掖着说什么表兄。”
“早知道,我就将人留下来多住几日。”
崔家啊……那可是崔家,姚宜春几乎是嚎出来,真是气死他了,在酒楼里吃酒,听别人说起崔大学士,他只能在一旁羡慕地听着,当听到崔家二爷,他几乎直了眼睛,来过他们家做客的人,却要从别人嘴里知道他的身份,这不是打他的脸吗?他还?着脸说,整个泰兴没有谁能比得上他。
老太爷嫌恶地看了姚宜春一眼,“每日都带身酒气回家,连话也说不清楚,崔大学士家的公子来泰兴做什么事?你可打听了?”
这件事,还真的没有,不过他倒是听说崔家父子闹翻了,姚宜春将听来的事讲给老太爷听。
“崔大学士气的不得了,当着族人的面就说要将崔奕廷逐出家门,本来这个崔奕廷小时候就不聪明,比不上他两个弟弟,崔大学士平日里也是疼小不疼大,这次崔奕廷再一闹,崔大学士更不喜欢这个儿子。当时崔奕廷就从崔家出来搬去了庄子上,过了几天崔大学士气消了些,打发人去接崔奕廷,却发现哪里也找不到崔奕廷,再听到消息崔奕廷已经在京城了。”
姚老太爷听得这话慢慢思量。
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不知道做起事来会怎么样?
崔奕廷来姚家的时候,他觉得除了金玉在外,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原来,他是小瞧了这个崔家少爷。
姚宜春没想那么多,只是又惊奇又羡慕,崔家是正经的读书人家,崔奕廷竟然敢这样和父亲争起来。
“然后呢?”老太爷抬了抬眼皮。
“后面的事就不怎么清楚了,只知道崔奕廷从京城来到泰兴找了个宅子住下,除了和陈季然往来,好像还经常去李御史家中。”
姚老太爷站起身来慢慢在屋子里踱步。
姚宜春的目光随着父亲来回转动,他不知道父亲在想什么,所有事都摆在明面上,就是一个公子哥和家里吵翻了找个地方散散心。
老太爷道:“我看崔奕廷身边带着的下人不少,按理说既然匆匆忙忙从崔家走了,哪里来的那么多下人伺候?”
“也是,崔奕廷也没功名在身,他从哪里弄银钱?”姚宜春想想自己,这要是他,没有银钱走不出泰州府。
“所以他去京城,京城里有他叔父在,崔尚书管着户部,李御史来道泰兴可能是查漕运,崔奕廷从京城到泰兴经常出入李家,你说这里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姚宜春一时回答不上来,只是看着姚老太爷。
姚老太爷顿时头上冒火,他怎么生了这样蠢笨的儿子。
要是老三、老四在这里,还用得着他这样费口舌。
老太爷不情愿地开口,“漕运。”
“只要漕运不出事,户部上下就过的舒坦,最高兴的当然是户部尚书崔实荣。”
“这个崔奕廷是替他叔父办事,要将漕运的案子抹平。只要将这件事办好,靠着他叔父,将来还怕没有个仕途?”
“崔大学士看错了,崔奕廷比谁都聪明。”
崔奕廷这小子不一般,能找得到最快入仕的路,将老子都蒙在鼓里。
陈季然一样的年纪,不过是在家里安安分分读书罢了。
听到父亲的话,姚宜春的嘴唇咧开,“那我们,我们就不用担心了?李御史肯定是巡漕御史,有崔家人看着肯定查不出什么来,南直隶没事,泰州就太平,我们家也不用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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