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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的解剖学 (唐深深)


  “我们是洛阳来的商户,到长安看铺子。途经贵县。不想路遇大雨,情急慌乱之中。我兄妹二人与商队走散了,迷了路。误入了那个村子。谁想到,竟目睹了那般不幸的惨祸。”
  他一番话,说得又真诚,又有力,令人心理上就没法怀疑。如果我是个陌生人,也会对这位“青年商人”印象极佳,觉得他头脑清晰,稳健沉着,做生意肯定是把好手,难怪遇到一村的尸体也能保持冷静。
  “多谢公子连夜赶来告知!”捕头立起身来,拱了拱手,“我们这就差人,连夜前去查办。夜深了,不知公子住宿之处可有着落?”
  聂秋远也立起来,礼貌地一揖,道:“不劳大人操心牵挂,我兄妹就在附近住店便好。只是这名少年,还望贵县妥善安排个去处。”
  捕头望了望心不在焉的红喜,说道:“这个自然,这位少年是我蓝田县的百姓,现今家中遭了灾祸,自然由我蓝田县妥为安置,公子大可放心。”
  我们于是辞别了捕头,出去投宿。临走前,我握着红喜的手,殷殷安慰叮嘱了一番,见他仍是一脸茫然,我心里也相当难受。我在想,是不是离开前,还要找个机会来看看他才好。
  还有,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们现在就这样走了,聂秋远是打算把这个案子,就此扔给蓝田县不管了?
  如此惨绝人寰,又如此诡异的案件,聂秋远却似乎查得并不上心。我们三人同行一路,他几乎没有问红喜关于案件的任何事,不过,这也许是因为他心地温柔,现在红喜刚刚经历丧亲之痛,问得太多也不好。他只简单地问了些与案件没什么关联的,比如说:“你姓什么?”
  红喜愣了一下,大概也没有想到问这个问题与案子有什么关系,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说:“我姓戎。”
  倒真是少见的姓氏。可是姓氏跟案件能有什么关系?所以,我立刻就把这些扔到了脑后。
  我们没有如平常一样住进驿馆,聂秋远真的带着我去投了客栈。
  “要两间上房,挨着的。”他十分干脆地将一锭大银塞进老板手里。老板因深夜被敲醒而带上的一脸不快立马烟消云散,喜笑颜开地应了一声:“好嘞!”
  老板又叫起来了两个小二,去给我们把房间再收拾收拾。由于夜深了,也不好给我们上茶,怕影响睡眠,老板就很贴心地给我们上了两碗热米浆。
  “公子小姐一会安顿下,就早些歇了吧。便只记得一点,窗子一定落好锁,千万别再出门去。”看来是钱给得到位,老板善意地奉上了爱心小贴士。
  “这倒是为何?”聂秋远问道。
  “公子不是本地人,想必是不知道。近两个月,蓝田县出了吸血妖鬼了。这妖鬼都是夜间行动,一旦落入妖鬼之手,人便会被吸得滴血不剩,只余着一张空皮囊啊!这短短月余,城里已经有十余人命丧妖鬼之手了!”
  难怪这一路走过来,我们都没有碰上什么行人。
  哦买噶,这是什么鬼县!县辖村落,一村子人死得莫名其妙,县里还有更可怕的吸血老妖?我忍不住的后脊发凉。
  聂秋远若有所思,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他把我送到屋门口,只叮嘱道:“不要一个人出门,有任何事都出声叫我。不要怕,我就在隔壁,我会什么都知道。”
  他这样说是为了让我安心,但我还是很没出息地有一些害怕。这不是杀人犯,而是妖鬼,是我神经系统中的雷区!可是我又能怎样呢?我和聂秋远男女有别,总不能赖着不让他走吧。
  我只得乖乖地进了屋,洗漱好躺下。这一天又冻又怕又累,现在热米汤也发挥了安神的作用,我倒是很顺利地睡着了。不过快速的入睡并不能让我摆脱做恶梦的命运。
  只不明白为什么,我又梦见了他。L

  ☆、No.83 血肉不会撒谎(7)

  “叶真真。”
  “嗯?什么事,张老师?”
  “我要离开一阵子。”
  “啊?执行任务吗张老师?去多久啊?你回来以后还给我们当老师吗?”
  张扬有一阵子没说话。他斜倚在掉了漆的栏杆上,“擦”地一声打着右手中的zippo,点燃一根香烟,一扬手,防风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响。
  嗯,似乎好久没闻到过那股呛人的烟味了。
  一线的刑警不吸烟的似乎很少,据我观察,张扬一天半包烟,做侦破方案和突审的时候抽得更凶一些,就这样也还算是刑警队里抽得少的。刑侦大队里的空气,唉,那可实在是不敢恭维。
  “在困难的时候,危险的时候,想要看到希望,你想到的第一件东西,会是什么呢?”张扬吐出一口薄薄的烟雾,忽然打破了沉寂。
  困难的时候,危险的时候,这指的是,守护神么!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觉得我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我的男神聂秋远,但是这个我可不能告诉张老师,他会把我笑话死的。于是我想了一会,才说:“应该是,太阳吧!”
  应该是太阳吧。还有什么,比太阳更能驱散寒冷和黑暗呢?
  张扬轻轻地笑了,仰头往天上望了望,天上似乎确实是阳光明媚。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世界上有些东西,还真的是像太阳一样呢!”
  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对了,是那一次,是他的朋友拜托他的那一次,去矿上做调查的那一次。
  那是一个冬季的上午,总之阳光是很好的。张老师给我打了电话。
  他的一个朋友在市郊矿上做主要负责人。结果,头一天矿上出了一起事故。
  矿井里的工作是又辛苦又危险的,所以。都是招了临时工。前一天,井底的电线忽然发生了漏电。一下子就把一名工人给电死了。刚好当时在旁边的全是他的亲戚,立马全都吓傻了。后来醒悟过来,悲愤交加地向矿方讨公道。
  这种意外事故,矿方通常情况下都是忙不迭地息事宁人。所以他们好话说了几箩筐,好歹稳定住了亲属的情绪。不过死者的亲属想明白了,也就开始向矿方索赔了。
  赔钱什么的都好说,矿方也比较干脆,很快就谈妥了赔偿他们十八万。这群亲属中有一个是死者的亲哥哥。按规定向矿方提供了他们兄弟俩的户籍证明。
  问题就出在这里。张扬的朋友对户籍进行常规审查的时候,赫然发现死者哥哥的身份证号码表示出生年月日的部分是“17840829”。
  好嘛,这是生在1784年?
  这位朋友也是个精明的主,他的脑海中一下就浮现出几种可能性。身份证是假的?如果身份证是假的,那这个事件不会是一起刑事案件吧?!可是户籍上姓名和相关号码在登记时弄错的情况也不在少数,交谈中可以看出,这些人没什么文化,万一是身份证号码登错了呢?如果报了警,可不就把事情搞大了?
  所以他想来想去,以公章不在为由先把人都打发回去了。说好了第二天来盖章付钱。
  一大早,他赶紧给张扬打了电话,让他过来给看看。因为是私下的事情。所以张扬又叫上了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我。
  这种时候能想着我,嗯,张老师,够意思!
  矿井已经清空了,张扬的朋友让我们戴好安全帽,带我们下了矿。矿洞里潮冷得很,幸好张扬事先提醒过我,让我比平常穿得厚一点,要不然。或许会冻出关节炎的。矿工们还真是辛苦啊!
  “就是这里。”借着幽暗的灯光,朋友指了指一根电线的断头。
  现在电源已经切了。张扬拎起电线看了看,断口是毛茬的。看不出是怎么断的。
  “井下比较暗,听说当时人是没留神,一脚踩在这根电线上了。这边的电流强度是比较高的,虽然旁边有人,迅速用木杆子把电线打开了,可是,唉,还是当场就不行了。”
  “走,”张扬示意我们出井,“尸体,还在这里吧?”
  出事之后,急救车过来了,不过医生赶到的时候,人都没气半天了,当场宣告死亡。既然没有救治的必要,事件还没处理完,尸体也就暂时留在矿上了。
  我们在一间空房间里看到了暂时停在那里的死者的遗体。
  张扬也是学刑侦的,而不是学法医的,不过刑警做得久了,各方面也都成了行家。他熟练地戴上塑胶手套,用眼神示意我在旁边好好看着,然后,就解开死者的衣物,开始了尸表检验。
  这个人是电击死,特征非常明显,跟我在书上念过的一样。但我这是第一次看到电击死的尸体,心理上还是承受了一定冲击的。他的身上,有电流烧伤,部分皮肤化为了焦炭。最为触目惊心的,是他身上的电流斑。
  电流斑,是电流在皮肤的出入口部位形成的损伤。因为人体皮肤的电阻较高,所以电流穿透皮肤的时候,会产生高热及电解作用,造成火山口样皮肤凝固性坏死的损伤,在电流出口出造成的损伤还会呈现热爆裂。典型的电流斑模样是挺骇人的,不过许多情况下,电流斑并不典型,不认真判断是看不出来的。
  这具尸体上的电流斑相当典型,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好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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