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在一旁沉默地观看,皱着眉,似乎是惊讶,又好像是在思索。他一定是以为走到这一步,聂秋远他们就算是完了。我不晓得他准备了什么后手对付戎抚天,但现在看来,他这后手似乎一时也用不上了。眼下这个局面,是他根本不可能预料到的。
只在数个时辰之间,聂秋远和骆大春的身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告诉谁谁能信呢?
只能说,任平生机关算尽,原本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是,他从来不缺聪明和实力,他缺的只是运气。
运气仿佛从来就没有站在他这边过,从他小时候就没有,直到现在,也没有。
不过,任平生也从来不是把前途交给运气的人,只要活着,他就永远努力地去做支配者。
他身形轻轻一晃,鬼魅般地飘到了我的身边。我大吃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指尖轻轻一弹,一枚略带着薄荷清凉味道的药丸嗖地一下飞进我的嘴里,咕噜一下就滚了下去。
拜托,你们这些男的,为什么给我吃药都用这么粗暴的手段呢?我同意吃药了吗?
任平生低低地喝了一句:“凝神屏息,尽量闭气,一会儿我要用很强的毒药,服药闭气,可保无碍,莫要上前。”
话音未落,任平生手中弯刀已然出鞘,又轻拉两下,兵刃瞬间化为长镰。任平生轻巧地将长镰舞了个花,喝道:“玄武,我来会会你罢!”闪身便加入了战团。
按理说,任平生的武功,在鼎盛时期也不过和原来的聂秋远差不多。现在任平生身上有伤,而聂秋远和骆大春的内力刚得了数倍的增长,论实力早已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可是偏偏任平生一加入战局,场上形势忽然之间就扭转了。
原本打着打着,戎抚天和聂秋远他们之间渐渐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双方势均力敌,不分伯仲。聂秋远剑招凌厉而沉稳,骆大春刀法如狂风乱雪般迅捷,再加上二人内力一冷一热,渐渐地发挥出来,形成了绝佳的配合。可是任平生一加入,手中长镰在二人之间左袭右突,每一招势都堪堪指向二人招数最薄弱的环节,逼得二人不得不连连收招调整,战斗的节奏忽地完全打乱了。
论功力,任平生显然已经不能与场上的任何一个人相比,所以他极为聪明地绕过了这个薄弱环节,使出极为灵动的身法,拿戎抚天作挡箭牌,避免一切的硬碰硬。别看他在场上只是飘来荡去,可是如果不管他的话,那他的威胁可就大了。
我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当你的手里只有一把烂牌的时候,居然还可以这样打。我也是头一回发现,原来任平生的智商和洞察力,居然可怕到这样的程度。
他并没有卖多少力气,但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刚好指向聂秋远和骆大春的招数最容易被击破的弱点。他的目的在于破坏这两个人最大的优势,也就是聂秋远的精度和骆大春的速度。这两大优点一旦遭到克制,二人的战斗节奏就瞬间陷入了混乱。他们一乱,戎抚天的实力就忽然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出来。
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任平生帮哪一方,哪一方就必定占据优势。但是任平生巧妙地维持着场上己方略占优势的平衡,却又既不让聂秋远他们占到便宜,也不让戎抚天取得更大的优势。我感觉他的目的是让这场战斗在他的控制之下无限制地延长,直到把双方全都拖垮。
简直是我在现代爱玩的桌游《三国杀》之中,内奸的标准打法啊!
场上聂秋远忽然神色一凛,他黑色的影子一个飞旋,不知使的是什么手法,周围忽然就飞满了色泽诡异的淡蓝色蝴蝶。
虽然每次看到我的蝴蝶公子放大招我的心中都激荡澎湃,可是现在是生死关头,我的心里始终捏着一把汗,也就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来赞叹了。
只见那些淡蓝色的蝴蝶通体就像水晶一样透明,流水一般洁净。但是,随着蝴蝶在空中的飞舞,它们的颜色渐渐地变得漆黑如墨,一只一只地从半空中扑簌簌地跌落下来。
“不好!”我心中暗自低喝一声。这种蝴蝶我听聂秋远讲过,这是清毒蝶,是在空气中有毒气、瘴气的时候放出来守护我们的。
那么说,空气中已经有毒了?
我连忙闭了气,意守丹田。刚刚任平生给我吃的应该就是这种毒的解药,所以我只要不乱来,保护好自己还是没有问题的。
对面站着的数十名天镜门弟子,可就没有我这么好的运气了。
并没有惨叫、哀嚎,而是一个个忽然张大了眼睛,扼住自己的脖子,面上的神情极度痛苦,喉中却发不出声音。那几十个人的身体扭曲挣扎了一番,就一个个先后仆倒在地,抽搐毙命了。
那边的场景过于恐怖,以至于令人难以直视。我心中一寒,任平生把解药给了我,使用毒药的时候,自己人却无解,那么,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吗?
这些门徒,全都是戎抚天的忠犬,如果任平生后头与戎抚天反目,那么这些人都是绊脚石。任平生的计划,原本就是恐怖的杀人计划,所以这些人的性命,他是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的,这会儿使用毒药的时候顺便除了,倒是很方便。
只是这份狠辣,就令人毛骨悚然。
戎抚天喑哑的声音带着怒意地响起:“平生,你这是在做什么?使毒药却不给自己人解药,本门的规矩什么时候又变了?你连父亲也想害死吗?”
任平生身形轻灵,在几人之间穿插。他的兵器最长,动作却是丝毫不受影响的敏捷。任平生边打边呵呵一笑,言道:“父亲医术天下第一,这样一点区区毒药,又怎能奈何得了父亲呢!”(未完待续……)R1292
☆、No.272 归去来兮(3)(加更)
很显然,对于作为主子的“父亲”,任平生在用毒之前也根本就没有奉上过解药。
戎抚天哼了一声,体内真气激增,掌法一变,又朝聂秋远和骆大春攻了过去。
聂秋远和骆大春的招法先是在任平生骚.扰之下给搅了个乱七八糟,周围空气里又全是毒,还需全力凝神,抵御毒性侵袭,所以登时就落在了下风。
又拆了十数招,只见戎抚天寻了个破绽,一声断喝,侧身一掌朝骆大春的后心猛击下去。
这一掌,威力十足,而骆大春正在掩护聂秋远,阻住了任平生长镰的一记猛袭,想要避开这一掌,却几乎是不可能的。聂秋远刚刚接了戎抚天一掌,招数已经用老,这会儿想要补位掩护,却也是不能够。
任平生的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笑意。如果第一个可以除掉骆大春的话,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最理想的状态。
场上的四个人已经形成了环环相扣的纠结战局,谁也摆脱不了谁的纠缠,还能够自由行动的人,就只剩下了我。
所以我根本想都没有想,施展轻功飞掠向前,挡在骆大春的身后,用上我全部的本事,双掌齐出,生生接下了戎抚天的这一掌。
戎抚天冷笑一声,丝毫没有收手,反而加了/ 些力。其他几个人次第发出惊呼之声,聂秋远大叫了一声“真真”!
在他们的惊呼声中,我与戎抚天双掌交接的瞬间。就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骨骼都要碎了,五脏六腑都要颠倒过来。我的身体整个给他的掌力震得倒飞出去,飞了足有七八丈远,“砰”地一声撞在后头的金黄色大门上。
我先是一口血喷在了大门上,然后就开始不停地吐血,那感觉,就好像要把全身上下的血都吐干净一样。我与他的实力差了太多个级别,就如同螳臂绝对阻不住滚滚的车轮。还好我练的功夫古怪,在双掌交锋的时候本能地吸收并化解了他的部分掌力,否则。估计当时我就粉身碎骨了。
但是现在接下了这一掌。自己的损伤到了什么程度,会不会死,我却根本判断不出来。在最初的剧痛过去之后,我的知觉就忽然麻木了。完全丧失了判断能力。
所以。现在就是我倚着金色大门。软绵绵地滑坐到地上,不停地吐着血,鲜血抹得到处都是。
聂秋远发出一声疯了般的嘶吼。转身就往我这边冲过来,却给戎抚天闪身挡下,一掌拍了回去。
骆大春快刀向戎抚天猛烈地袭击,可他二人明显是乱了心神,这一来不但摆脱不了戎抚天的控制,形势反倒更加不利了。
接下来只听到有人发出一声长啸,却是任平生的长镰忽然换了个方向,也向戎抚天袭了过去。
戎抚天喝道:“任平生,就知道你早是存了异心的,你这样的,比之玄武还要可恨。不如今日就拿你来开刀吧!”
任平生一声不吭,招势上也不再走投机取巧的路数,只使上全力,狂风暴雨般地向着戎抚天猛袭。
场上意外地变成了三打一的局面,只可惜三个人之间缺乏配合,又个个心浮气躁,结果就算是三人齐齐地打一个,却仍然是落了下风。
我视线有些模糊,隐隐约约地看着这一切,头脑渐渐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至于接下来会怎样,能不能取得胜利,我会不会就此离开我的秋,这些问题我都想不太明白,也没有力气为之而忧惧苦恼了。我只觉得周围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