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是嫄儿?”
朱常洛表情似哭似笑。
他右手虎口处的那处暗红疤痕,旁人都以为是练功时伤到的。
因为怕父皇母后责罚,他们也从未说出去。
直到如今,即便连林君瑶,也只是以为他拿出伤疤是胎里带来的印记。
除了云梦公主,这世间再也没人知道他掌中梅花印记的由来。
“十二岁那年立冬,我和皇兄,还有阿泽在湖中猎鹿……”李宝珠魔怔般,不管不顾的接着说,“因我和阿泽赌气,谁能先猎到那头最大的鹿。皇兄为了让我赢,偷偷的跑去先把鹿猎杀了,然后让我赢……”
“母后去世那天,我偷偷躲在母后的棺木中不肯出来,是皇兄找到我……”
记忆如流水般宣泄出来,她一直不停的说着,那些发生在她生命中,即便改换了样貌,身份,也不可能被摸去,被遗忘的事情。
“别说了……嫄儿,嫄儿……”朱常洛一把把她抓到怀中,紧紧搂住,哽咽道,“我相信你,是我的嫄儿妹妹回来了……”
李宝珠双手抱住他的腰,眼泪鼻涕全都抹在他华贵的龙袍上。
但是,没人在意……
☆、第703章 亲兄妹也要明算账
终于相认的兄妹俩狠狠的哭了一场,直到一旁墨玉不耐烦的直翻白眼,连沈少泽都开始流露出无奈的表情,朱常洛才终于舍得放开李宝珠。
但他还是一只手牵着她不放,领她坐到自己的龙椅旁。
幸而这里只有他们三人,没有内监和宫女在此,若是被朝野上下知道一个谋逆家族的县主,竟然坐到了皇帝的龙椅上……
恐怕沈家除了谋逆之外,还会被添加至少数十道罪名。
这位任性的皇帝,能不能不再肆意妄为?
“嫄儿,你快跟皇兄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皇兄?就只告诉沈少泽那臭小子……”
朱常洛喋喋不休的念叨着,恨不得把李宝珠抱到他腿上坐着。
见沈少泽面色一黑,李宝珠有些窘迫的挡住朱常洛的动作,拂了拂耳边发丝,把她在清水村醒来,以及遇到阿泽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当然,略过了关于明月的事情。
把个从来喜形不于色的朱常洛给弄的一脸忧郁和心痛。
他的娇宠无限的小公主,怎么能受这么大的委屈?
“嫄儿吃了这么多苦头,今后有皇兄在,谁也不能动你一下子,当初害你的人,皇兄会叫她付出千万倍的代价!”
朱常洛的眼中有凛冽的寒光闪过。
他确实做到了,不但囚禁了沈青鸾,还把沈青鸾全家都捆到了京城。
“皇兄……”李宝珠眉间微蹙,有些疑惑,“您对我的事情……就不觉得难以接受?”
从刚才到现在,他接受的也太快了些。
即便是阿泽,也没他适应的这么快。
对着她现在这张脸,真的能找到面对云梦公主的感觉?
“傻丫头,你真的不知道,你和云梦有多相像?”朱常洛抬头摸摸她柔软的发丝,喟叹道,“瞧瞧沈少泽那小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就知道了……”
沈少泽负手而立,面无表情。
耳根处却有些淡淡的红色蔓延着爬上耳尖。
李宝珠听了也有些不自在,何况他说的人就站在不远处。
她随手把皇帝手边的杯子端过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冒烟的嗓子,这才提起一直悬在心中的事,也是她愿意把这件事告诉朱常洛的主要原因。
“皇兄,现在我要跟你谈谈沈家的事情。”
“好,谈吧……”朱常洛把她鬓边一只细细的小辫子,拎在手中,绕在指尖上把玩,垂着双眸,恢复了淡淡的语气。
“我知道如今国库空虚,夏季旱涝灾害严重,皇兄需要银子。”她坐直了身体,严肃的说。
一说到正事,她的面上就和行医时一样,表情专注,散发着无法言说的光芒,令人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所以我把沈家全部的家产都带来,换沈家人的性命。”
朱常洛轻笑了一声,两根手指的指尖捏住她的脸颊,“我说嫄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为那些不相干之人着想了?若是只用钱财就能从朝廷手中买命,还定什么律法?”
他的视线在沈少泽面上扫过,笑道:“既然你是朕的皇妹,你那个弟弟妹妹,朕自然不会把她们如何。”
李宝珠也抬眸看向沈少泽,忽然觉得阿泽总是被他们兄妹俩欺负,实在是可怜。
她把发辫从朱常洛手中抽出来,正色道:“既然皇兄认为我是家人,那阿泽也是我的家人,阿泽的家人自然也就是我的家人,皇兄便把他们一起放了吧。”
这是什么歪理?
朱常洛顿时愕然。
“照你这意思,谋反的是沈青鸾,株连九族还得把皇族也算进去?”
“没错,我就是这意思!”李宝珠站起身,拍着朱常洛的肩膀,语气带着显露无疑的威胁,“皇兄,您还是把银子收下,不然小心到时候人财两空。”
朱常洛眉头一挑,好笑道:“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威胁的是谁?”
“就是我的皇兄呀!”李宝珠对他露出甜蜜的笑容。
朱常洛顿时心里就软软的,麻麻的……
天知道,他最受不了皇妹对他露出这种笑容……
简直让他毫无抵抗力,即便把屁股下面的龙椅拆了,给她当烧火棍,他也毫不犹豫。
他刚要点头,又听她绵软的声音说:“除了沈家的所有家产,我还要一样东西可以送给皇兄。”
“哦?”朱常洛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一只手支着下颌,微笑道,“说来听听。”
他从小宠到大的妹妹,从来都是看起来顽劣,却心软的一塌糊涂的性子,做出的事也常常出人意表。
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了沈家,她还能拿出来什么筹码。
“喏,这个……”李宝珠取出一张纸,自信的笑道,“加上这个,我肯定皇兄会答应。也足够换出沈家所有人。”
朱常洛接过那张纸,打开一看,却是一副药方子,不禁面现疑惑。
让他看过一眼,李宝珠一见迅速把纸抽了回来,“这个方子,是为我的好嫂子准备的。”
“嫂子?”朱常洛微怔过后,立即反应过来,皱眉道,“瑶瑶?她为何需要药方子?”
“啧啧……皇兄当真是不了解女人的心。”
李宝珠摇着头微笑,“有了这张方子,皇嫂就能诞下大明朝下一代君主。皇兄您说,这个筹码,够不够分量?”
林君瑶为了他,伤了身子这件事,朱常洛自然知晓,也一直是搁在心头的一块心病。
只是他没想到,竟然被这个失而复得的妹妹惦记在心上。
而且真的找来了药方。
“这方子真的管用?”朱常洛伸手就去拿那张纸。
“哎——”李宝珠把手缩回去,躲开他,笑盈盈的看着他,“放过沈家,这就是皇兄的。”
朱常洛又是笑又是咬牙。
“好哇,跟你皇兄还这么多鬼心眼子!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嫁了夫君,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李宝珠丝毫不以为意,得意的点头:“和沈家的几百口性命相比,沈家的家产和这张方子,皇兄自己掂量掂量,到底是哪个分量重。”
有银子可以让无数百姓填饱肚子,有方子可以让瑶瑶再次怀上他的子嗣。
这两样,哪一样都比沈家的那些烂命要重要百倍。
何况是两样加在一起?
不过,朱常洛可没那么容易向她认输,他提起笔,抓过一张宣纸,刷刷几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递到李宝珠面前。
李宝珠顿时瞪大眼睛:“你竟然偷偷记下我的药方?!”
☆、第704章 一手交银,一手交人
朱常洛得意的笑,妖魅狭长的桃花眼中,满满都是笑意:“皇妹可以一目十行,朕就不能过目不忘?”
他欣赏着亲妹妹气急败坏的表情,还不忘奚落沈少泽:“你娶了她这么久,除了让她怀了个孩子,似乎什么都没教会她,还是这么笨!”
沈少泽依旧面无表情,微挑的眉尖,却暴露了他的想法,
身为皇家其中一位公主,她若是真的这么笨,即使容貌美,恐怕也无法得到先皇毫无底线的宠爱。
果然朱常洛很快就得意不起来了。
因为李宝珠指着其中一味药材问他:“这种草药,你听说过吗?”
朱常洛低头看向她纤细手指指着的地方,缓缓念出来:“凤尾草?似乎并未听说过……但想来太医院里必定是有的。即便太医院没有,只要大明朝有,朕就能寻来。”
“不。”李宝珠轻轻的摇头,浅笑道,“不仅太医院没有,大明朝没有,即便是海外西洋国家,也绝对没有。”
她反手指着自己,微笑道:“因为这味药材,是你面前这个人,独家所有。”
朱常洛傻眼了……
“哈哈……”李宝珠乐不可支,她可极少能够耍弄到聪明极点的皇兄。
“臭丫头!”
朱常洛无奈的揉着眉心,出声驱赶他们,“让朕想想……你们俩马上在朕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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