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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 (三月果)


  话虽这么说。他的眼睛却连一寸都没挪开。
  余舒不遮不拦。任由他打量,懒洋洋地说道:“闷得人心慌,这样子舒坦些。”外面轮班值守的都是薛睿的亲兵。有他吩咐,擅闯者格杀勿论,不然她哪儿能这么肆无忌惮。
  薛睿摆手让侍女出去,走到衣架一旁卸了软甲。又用冷水洗了把脸,再回到余舒身边盘膝坐下了。拿起茶几上的扇子,顺着两人的方向送凉。
  “这天是热,你且再忍两日,等明日庆功宴我为你正名后。就请旨接你回京。”他筹备了半个月,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他主张复用前朝官员,不纯是为了大局着想。另有一半私心是为了让余舒名正言顺地重返朝堂,彼时两人携手。再无后顾之忧。
  说着他不知想到什么,莞尔一笑,摇头对她道:“我倒是真没想到,招安了这些日子,三司六部有一半人自愿投诚归顺大燕,就连内阁那些老顽固都有所动摇,唯独你那司天监按兵不动,都等着你回去做主呢。”
  余舒毫不意外,这五年来她步步为营,将司天监牢牢地攥在手心,说起御下的手腕,她比之朱慕昭更要强硬。三司两局,唯她一人马首是瞻,纵有那些不服管束之人,也被她打压下去,逐一更替。而今的司天监,就是她余舒的一言堂。事发之前,她早有部署,没有她表态,谁人敢对大燕俯首称臣。
  听出他话中感慨,她翻过了身子趴在毯子上,十指交叉托起下巴,仰脸看着他,语态娇嗔:“你我分别五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了,你能统帅三军攻下半壁江山,难道我连一座司天监都把持不住吗,在你眼里,我竟是这样不中用?”
  她这般趴卧,露出背后大片香肩,一对蝴蝶骨蜿蜒而下,勾勒出柔韧的腰线,再往下看,便是山峦起伏,峡谷一线,若隐若现惹人遐想,好个春光。
  薛睿心猿意马,恨不能立刻将她压在身下一探春光,却只能想想罢了,面上仍是假装正经道:“小瞧谁也不能小瞧了你,我的阿舒本事最大,不然怎么将我迷得神魂颠倒。”
  说来难以置信,他们二人虽然早在几年前就有了夫妻之实,可是久别重逢后,除了头一天晚上是同榻而眠,接下来半个月就没在一张床上躺过,他日日回营与她私会,却最多是捏捏小手亲亲脸,再没更进一步。
  余舒挑他一眼,心里直犯嘀咕,倒也不是她盼着同他做那些羞人的事,只是他总这么无动于衷,叫她不禁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毕竟她年过二十,搁在早婚早育的古代算是个老姑娘了。他对她专情是一回事,动情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么一想,她心中不爽,顿时犯了犟,她就不信了,他还能逃出她的五指山不成。
  “我怎么看不出你为我神魂颠倒了呢,”她两手撑着毯子,像是一条水滑的蛇儿,挺起上半身凑近了他的胸膛,不管这姿势泄露了胸前美景,朝他滚动的喉结上轻吹了一口凉气,即是逗弄也是撩拨。
  薛睿好像是被电了一下,酥酥麻麻,垂下眼睛对上她含笑的一双眼,瞬间就被那清透中浮现的一抹妖冶俘虏了,他将扇子丢到一旁,伸手勾住了她的后颈,搂着她在地毯上翻滚了半圈,将她压在身下。他有强壮的臂弯,宽阔的胸膛,那滚烫的嘴唇轻触她眉心那一道朱砂,灼热的气息仿佛要将她融化。
  余舒不由地浑身燥热起来,正等着他下一步动作,头顶却传来他一声苦笑。
  “阿舒,你可知我忍得辛苦?”
  余舒勾起嘴角,伸手环住他脖子,情意绵绵道:“谁叫你忍着。”
  薛睿僵着没动,只搂紧了她,在她耳边低诉:“当年情不自禁,事后我却恨极了自己,与你分别后我接连做了几个月噩梦,梦见你怀了咱们的孩儿,因此受尽羞辱。阿舒,我不在你身边时候,你只能自强自立,现今我回来了,更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会请国君亲自主婚,明媒正娶,与你做一对世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这世上没有女人不爱听情话,可有的男人是花言巧语,为了哄骗一颗痴心,得到手后就不再珍惜,然而眼前这个男人满腹情话,蜜语甜言却是将他一颗痴心捧到她面前,只为让她看清。
  不是不动情,不是不渴求,而是因为太过珍惜,所以他可以忍耐。
  余舒又想笑又想哭,刚才那股邪火褪去,两手捧着他的脑袋,仰起脸在他鼻尖上飞快地啄了一下,“委屈你了。”
  方才她是存心引诱,并不害臊,这会儿心平气和了,便觉得他们眼下胸贴着胸,腿蹭着腿,她穿的又轻又薄,实在是羞耻。
  “起来吧。”她说。
  娇躯在怀,薛睿虽有些不舍,就怕擦枪走火,只好起身放开她。余舒一得自由,便立刻起身到屏风后取了半衫套上,坐在铜镜前解开头发,重新打理。
  薛睿坐在地毯上平复了一会儿,就跟了过来,双手抱臂靠着屏风架子,看她梳头。她的头发保养的极好,黑亮又顺滑,长及腰腹。
  余舒一边束发一边问他:“太后今日抵京,你爹不是也到了吗?”薛睿不是顽固不化的人,他无法谅解云华当年为了师命奋不顾身的举动,却也不会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所以他才能放下芥蒂,与云华父子相认。
  “嗯。”
  余舒欲言又止,想问一件事,又问不出口。
  薛睿从镜中窥见她的神情,凭他察言观色的本事,怎会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重逢十数日,她没问,他就没提,知道她怕他多心,他何尝不是。
  如果可以,他真不愿在她面前提起那个人,可惜不能,就算他不提,她也不会忘。
  薛睿暗叹一口气,到底还是主动开了口:“这些年了,你不问问景尘哪儿去了吗?”
  余舒手上一用力,揪断了几根头发,她微微皱眉,放下了梳子,任由刚才盘好的头发如瀑散开,滑落肩头,她轻吸了一口气,却无法装作不在意。
  “我只知道当年是你让金柯带走了他。”就在她和景尘大婚当天,他选择一声不响地离开,给了她渴望已久的自由之身。
  薛睿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她身后,拾起梳子,掬起她的头发,动作轻柔。
  “没错,是我借人之口,说服景尘逃婚,五年前,他到过宁冬城,分别见了我与父亲一面,然后便离开了。他说过,他要回师门谢罪。我曾派人到山西打听他的行踪,听闻他虽回了龙虎山,却没有久留,至今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她呢喃一句,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薛睿不甚熟练地将她长发束起,用丝绸编织的发带一圈一圈缠绕着她的发丝,牢牢地扎紧。然后抬头,同她镜中的目光对视,忽地见她释然一笑,他心头蓦然松开,只觉此前的担心尽是多余。
  “可惜,他不能来喝我们的喜酒。”
  倘若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他一面,定要亲口道一声谢,谢他成全。
  
  第八百零四章 番外(二十八)
  
  大燕皇帝姜怀赢是自立为帝,早在宁冬城就举行过登基大典并且昭告天下,非同民间揭竿起义的草头皇帝可比,他在东北称帝,随后挥师南下攻打安朝,是谓开疆扩土,称不上谋反。
  燕军攻打进安陵城的时候,城里的宗室贵族大多数望风而逃,但也有人没有跑掉。燕帝没有对这群人喊打喊杀,而是听取了薛睿的建议,查抄没收了他们一半家产,留人性命。开国之初,大燕国库虚空,正好借此填补,又彰显了皇帝的大度。
  薛睿获封平王,同时身兼数职,当仁不让成为皇帝御座之下第一人。褪去戎装盔甲,换上锦袍玉冠,收敛了杀气的平王殿下俨然是一位玉树临风的贵公子,风度翩翩气质上佳,除了脸稍黑点儿。
  殿上歌舞欢腾,座无虚席,呈现一派觥筹交错之景,但是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两朝人马不同形状,跟随燕帝打江山的元老亲随们自然是开怀畅饮无所顾忌,后来招安的旧臣们则是多了一些小心翼翼,神情不尽欢喜,却也不敢表露许多。
  韦太后高坐在皇帝一侧,将这些脸孔尽收眼底,心中不无嘲讽。要知道他们姜家在东北苦寒之地尽忠镇守了百年,几代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换来的却是大安皇帝的防备与猜忌,到最后甚至以她们孤儿寡母的性命要挟,妄想姜家束手就擒,着实另人寒心。
  她毫不后悔当初怂恿儿子争夺天下,否则今时今日,何来无上尊荣。
  韦太后满饮一尊酒,瞄了一眼被人簇围敬酒的平王,只觉可惜。顶好的一个女婿,偏偏无意于她的女儿,只能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去。
  她转头看着下手空荡荡的席位,不见姜嬅,暗暗皱眉,招手示意廊下宫人上前耳语,“派人去唤长公主了吗。怎么还不见人来?”
  在这庆功宴上。身为大燕皇室唯一一位正统的公主,皇帝的亲妹,就该风风光光地露面。受人景仰,怎能缺席呢。
  “回禀太后,公主不在寝殿内,有人看见她出宫去了。不知去往何处。”
  韦太后不悦,低声训斥:“不是让你们看好她么。怎么还是出了娄子。”宫人连忙跪下认错,韦太后不欲引人注目,摆摆手让人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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