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知他说的是谁,皱了下眉头,问道:“人呢?”
“就在前面楼上,‘风’字号雅间。”
薛睿点点头,便一个人往前面去了。
余舒喝酒喝了快一个时辰,此时已是下午,前面楼里没几个客人,吃饭的不多,都是来喝好酒的。
薛睿上了二楼,走到风字雅间门外,看房门一半开着,露出半张翠山屏风,他没有敲门,径自走了进去。
一入内,就看到景尘一个人坐在桌边,桌面上有泡好的茶壶,但杯子一个个扣着,一动未动,而那两个总是跟在他身边的侍卫却不见了,不知是被他们的主子甩掉了,还是去了哪里。
景尘一看到薛睿进来,便站起身,看向他身后,却不见余舒人影。
“小鱼呢?”他问他,“她不是在你这里吗?”
薛睿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他对面坐下来,拿了茶杯倒茶,不紧不慢道:“她在哪里,和你有什么相干?”
他话里的嘲讽很明显,景尘听出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再一次问道:“我要见她,她在这里吗?”
薛睿手捧着茶杯,抬眼看他:“你见她做什么?”
景尘道:“我有话和她说。”
“你要和她说什么?”
被他咄咄逼问,景尘抿了抿嘴角,道:“这是我和小鱼的事,不便告诉你。”
薛睿道:“不便说就不要说了,反正阿舒现在也不方便见你。”
闻言,景尘眉间攒起,“为何不方便见我?”
薛睿微微一笑:“这就是我和她的事了,也不便告诉你。”
“”景尘看看薛睿,转身就要往外走,不打算在这里同他浪费时间。
“你现在就是闯到后面去,也什么用,”薛睿一句话,成功地让景尘停在门前。
他回头看向薛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很明显的,如果薛睿再拿话逗弄他,他必然会闯到后面去找人。
薛睿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正经道:“阿舒喝醉了,正在房里睡觉,你不要去吵她,有什么话,等到明天再说吧。”
景尘眼神一变,“她喝醉了?”
薛睿点点头,故作不知地告诉他:“中午那会儿你们从大理寺离开,我处理完事情就往回找你们,路上遇见她一个人往城西走,就带她回来,她似是心情不好,喝了不少酒。我正要问你,她这是怎么了,你们不是一起走的吗?怎么就她一个人回来。”
景尘目光移向一旁,沉默了一会儿,对薛睿道:“我明日再找她。”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并未逗留,这让原本以为他会留在这里等余舒酒醒的薛睿有些意外,但也正合他心意,真是景尘要留下,他还得想办法撵人。
将手里的茶喝了,薛睿也背着手出去,这几天忙于处理纪家的案子,他都没怎么休息,刚好趁着余舒醉酒,他睡个一觉,醒过来好和她商量正事。
第三百零二章 故事长着呢
余舒这一醉,睡到傍晚才堪堪醒过来,除了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倒是没有别的地方不适。
卧房里昏昏暗暗的,余舒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外屋亮有灯光,并没有喊人进来,而是就这么靠着床头,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白天心里那股子憋屈劲儿,随着酒劲儿一起发泄出去,她这会儿是好受多了,至少她可以冷静地去思索接下来的事——纪怀山死了,宁王要保纪星璇,这盗题一案算是没办法再审下去。
这个时候,纪家上下想必已经见到了纪怀山的尸体,悲愤之下,只怕是会拿翠姨娘出气,这是余舒目前唯一担心的地方,她得赶紧想办法,把翠姨娘从纪家给弄出来,不然迟了,还不知那一家人会做出什么事情。
唉,纪怀山这一死,死的高明之极,留给她的尽是麻烦事。
“谁在外面,小晴?”余舒叫了外头的人,小晴和小蝶都在,忙进屋里来,一个去掌了灯,一个端茶倒水。
余舒听说薛睿在下面休息,还没有走,梳洗后就下了楼去找他,这回她学了乖,就算是看见薛睿房里亮着灯,也没有一个人冒冒失失走进去,而是敲门问话,等里头应了,才推门入内。
薛睿也是刚刚睡醒,盖着一条薄毯子,正坐在软榻上喝茶,见她走进来,上下瞅瞅她,笑道:“酒醒了,还难受吗?”
余舒摇摇头,坐在他那软榻对面的抱松圆凳上,对他道:“这桂花酿比上次喝的花雕温和,口味也甜,我喝着喜欢,酒窖里还有多的吗,我捎带回去一坛,等下个月我干娘生辰时候喝。”
“待会儿和老林说一声就是,”薛睿放下茶杯,问她:“饿了吗?在这儿吃,还是我送你回去?”
余舒扭头看看花架子旁边的石漏,约莫是刚过酉时,就道:“在这儿吃吧。”
她早上出门前,和赵慧打过招呼,说是有可能晚回去,让他们不用等她吃晚饭,她中午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刚醒,是有些饿的慌。
“也好,”薛睿掀开腿上的薄毯,两腿下榻,白着袜子踩在脚蹬上,叫了守在外面的人去厨房上菜。
饭菜都是现成做好的,四菜一汤端上来,余舒的肚子咕咕噜噜的叫,端起碗筷,先扒了两口白饭,这忘机楼里的大米是从钊北方田中精心灌溉的银谷稻,蒸成热饭,一粒粒匀称饱满,带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入口比起寻常的白饭,要多一点香脆的口感,就算不配菜,也能让人吃个大半碗。
薛睿看她胃口还好,就没在吃饭的时候提别的事,免得她噎食。
“饱了,”余舒放下汤碗,从小晴手里接过热手巾擦擦嘴,看薛睿也放下碗筷,拿茶漱过口,便对他道:“你送我回去么?”
薛睿点点头,用手帕擦了擦手指,站起身:“这就走,送你回去,我再到大理寺去一趟。”
于是两人饭后茶也没喝,就从后门坐上马车离开。
坐在车上,薛睿才向余舒提起景尘下午来过的事,并未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景公子下午那会儿到忘机楼来找你,我告诉他你醉酒在房里休息,他便先回去了,说是明日会再找你,让我转告。”
薛睿虽说是不喜欢余舒和景尘走得太近,可是也不会故作小人离间他们的关系,更何况现在不需要他离间,他们两个之间也已经出现了问题,他不需要过多干涉什么,只需要耐心一点地等,等余舒想明白,她所喜欢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合她心意,更加不适合托付终身。
“我知道了。”余舒听到景尘来找她,并没多大反应,她现在头疼着纪家的事,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该如何处理她和景尘之间的关系。
儿女情长太麻烦,她不想过多去烦恼,想不通就先放一放,等心静下来再说。
“对了,”薛睿忽然一皱眉,问她道:“你母亲不是还住在右判府吗,这下纪怀山自尽身亡,纪家人一定将账算在你头上,他们找不了你麻烦,或许会为难你母亲,你要如何是好?”
薛睿因在义阳城就和余舒相识,从余小修口中听说过一些家事,道是余舒的生母从小就对她苛刻,就连她被毒打赶出家门,都不曾来探望过一回,足可见他们母女不亲,但生母到底是生母,怎么都不能放下。
余舒想了想,道:“这件事,我有打算,你不必担心。”
看她又要一个人包揽,不肯寻人帮忙,薛睿虽是无奈,却也着实不好插手,只有叮咛她:“如果遇到麻烦,你再来找我商量,可不要冲动行事。”
“这是一定。”余舒这回没有推三阻四,所谓债多不愁,她欠薛睿的人情早就数不清,从前她不想麻烦他,是因为不想和他扯上太多关系,可是现在这大哥都认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要是哪天薛睿遇上什么麻烦,她也一定会冲在前头,鼎力去帮他,这已不是还人情债,而是真交情了。
说说完这些,薛睿才讲起了正事:
“纪怀山一死,这盗题的案子明显是审不下去了,等今晚我回去整理一下口供,明天郭大人肯定要奏明圣上,该怎么判,还得看皇上的意思。不论是如何,我得了消息,就会第一个告诉你。”
余舒道:“依我看,纪家这回是平安了,纪怀山死后他们一家人不会担什么大罪。至于纪星璇,宁王似是有意要保她,又接手了调查景尘遭人暗害一事,不知到底有何所图,大哥,你同宁王曾经交好,看的出来什么吗?”
薛睿看着她脸上疑问,手指交握在膝上,思索片刻,才慢慢开口道:“别的我不好对你说,你只要知道,宁王会插手这件案子,并非是单单为了一个纪星璇就是。”
余舒是个明白人,听他这话里藏话,就猜到多半是和争权夺位有什么关系,也就不多过问他。
就这么到了赵慧家门口,薛睿还有事,没打算进去,余舒下了马车,探头在车门边和薛睿说话:“大哥,我回去了,”顿了顿,又真心一笑,“今天多谢你陪我喝酒。”
薛睿道:“没什么,你上次不也陪了我吗?”
薛睿还记得,夏江盈遇害那件案子审理的当天,他拉着余舒陪他喝闷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