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尘将这龙云锦囊接去,重新收入怀中,摇摇头,道:“不相同,有了它便可压制我身上的计都星发作,只要此物不离我身,便不会祸累我周遭中人。”
余舒张大嘴,一把捉了他衣袖:“当、当真?”
看到景尘点头,余舒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又重复问他:“那你往后不是就不用避着人,可以正常同人来往了?”
景尘又点点头,脸上的笑意分明写着轻松,他当时拿到这篇祭文,听说了功用,也是惊喜十分,头一个想到,便是告诉她,让她分享这份快活。
余舒兴奋地抓抓耳朵,心思不由地活发起来,欲言又止:“那、那你有了这个,还不能、不能——唉,我是想说,你如今有了这个,还不能妄动道心吗?”
将她意思听懂,景尘笑容一减,轻轻摇头,有些歉意地望着她:“这篇万寿祭文,只能压制计都星发作,并不能压制我道心,我道心若动,有了爱恨,仍旧会有祸事四起,无可避免。”
“哦,”余舒失望地耷下耳朵,亏她空欢喜一场,还以为能和这呆子重续前缘呢。
想来也是,如果计都星这么容易就解掉,景尘何必要入山一躲就十八年呢,看来这个祭文,是个治标不治本的东西。
“小鱼?”
余舒抬头,看到景尘脸上担心,便咧嘴冲他笑笑,转移话题,道:“这下好了,你不用再担心会连累别人,也不用再整天躲来躲去的,我也不用再替你操心,生怕和你在一起要倒霉了,嘿嘿。”
她是无心一语,景尘却听得愧疚,想起他失忆时,无意中给她带去的那一连串灾祸,便十分自责,愈发敬重她为人,感激她那段日子的照顾。
余舒还想问问景尘有关他那破命人的事,就听到赵慧喊她,扭头见到一口一口箱子被抬进院子,便先将话压下,应了她一声,对景尘道:“走,去瞧瞧皇上赏的东西”
这次封赏,不可谓是不丰厚,单那几十匹精工细织的布料,折换成钱都要上千两,何况还有几样珍宝,那百年的人参灵芝,令贺芳芝啧啧称叹,但这当中,最让余舒眉开眼笑的,还要属那一匣子圆滚滚的金元宝,拿一个,沉甸甸的坠手,余舒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对景尘道:“这回我可是发财了,托你的福,哈哈”
有道是穷人铜用,富人银用,金子没人用,这话是说金子太贵,没几个人用得起,倒是真的,余舒入京以后,大钱见过不少,但这么一堆金子,还是头一回瞧,满眼金灿灿,单是看着都让她这财迷脸红心跳。
景尘看着她表情,就知道她喜欢这些金子,这便想着晚上回去,再问皇上讨一箱,回头来给她,让她高兴高兴也好。
第二百九十章 相见忘机楼
皇上赏赐的物品,装了整整六口箱笼,除了一块金字招牌,其余都是给余舒,因东西贵重,赵慧不好拿主意,询问余舒后,便让人先将这些箱笼都抬到后院一间空房中,等事后再整理。
贺芳芝和赵慧本意是留景尘下来吃饭,但厨房没什么好菜招待,虽然彼此都不陌生,但是景尘身份不同往日,夫妇两人到底拘谨一些,不敢怠慢,就将正坐在客厅和景尘说话的余舒叫到后面询问,看要怎么准备才合宜。
余舒心疼赵慧挺着个肚子,不想她过多操劳,便道:“娘您就回房休息去,让干爹给您看看脉,我带景尘到外面吃,又不是什么外人,用不着见外。”
赵慧的肚子现在是愈大了,就这么折腾,身子的确吃不消,闻言犹豫了一下,便依了她,又和贺芳芝到客厅里同景尘道了一声罪,便回后院去歇了。
余舒带着景尘出了门,坐上宫里特别给景尘准备的马车,没往别处,直接奔着忘机楼去了。
这驾马车里布置的极是舒适,皮座软褥子,紫檀小茶座,一盏走马灯悬在顶棚上,两壁是巧妙的圆孔凿窗,车外的光亮薄薄地透进来一层,既遮阳,又透亮。
余舒撩着帘子,看看左右骑在马上跟随在车旁的带刀侍卫,转头问景尘:“这两个人也是皇上安排给你的吗?”
景尘道:“说是保护我安全。”
余舒噗地一声笑了,这种话也只有景尘会信,要她看,这俩侍卫分明就是盯梢的,看来昨日和她说的话不假,皇上的确十分重视景尘这个失散多年重新归朝的外甥,不但看在他的面子上赏赐了她那么一大堆东西,又让他一个成年男子住在宫中,而且到哪里还都有人跟着,生怕他会走丢了一样。
“我们现在去哪儿?”景尘看着车外陌生的街道问道,几天前他被宫中接走面圣,在宫里待了几日,这是头一天出门。
余舒道:“城北有一家酒楼,是薛大哥开的,他前阵子请了我去帮忙做管事的,那里饭菜极好吃,又有清静地方,正好我们说话。”
碍于两边耳目,余舒没在这车上提起景尘的计都星和破命人的话题。
余舒指路,让车夫从忘机楼后门走,下了车,余舒在后院大门上敲了几下,正好端着盘子路过的小蝶给开了门。
“姑娘”几日没见到余舒人影,小丫头很是惊讶,赶忙请她进来,便跑前面去通知林福了。
余舒带着景尘上楼,那两个侍卫亦步亦趋地跟着,余舒看见也没说什么,只是到了她房门口,先开了门让景尘进去,她站在门口等了片刻,便见林福撩着袍子跑上楼来。
“姑娘来啦,用过午膳了吗?”林福摆着笑脸,见门前立着侍卫,又看到茶厅里还有个陌生的年轻人,虽然好奇,但是没多嘴去问。
余舒指了指那两个侍卫,对林福道:“老林,你带这两位大哥到前头吃茶饭,好生招待,再做几样清淡的送到楼上来,不要酒,全记在我账上。”
“是,我就这就去准备,两位楼下请。”
林福做了个请路的手势,那两名侍卫起先不愿离开,还是景尘开了口,才跟着林福走了。
将他们打发掉,余舒掩上门,坐到桌边,和景尘面对着面说话。
“说正经事,你也见过大提点了,打听到破命人的下落了吗?”余舒道。
景尘摇摇头,道:“大提点告诉我,时机未到,让我稍安勿躁。”
余舒不解:“什么叫时机未到,不就找一个人吗,难道他也不知道人现在哪儿?”
景尘还是摇头:“他说时机一到,破命人自会出现,不必辛苦去找。”
余舒皱眉:“那什么时候时机才到呢?”
景尘依旧摇头,“我也不知道。”
余舒郁闷道:“这不是问了等于没问吗?你下山时,你师父怎么交待你的,就让你到京城来找大提点,还有别的叮嘱吗?”
在她看来,景尘身上的万寿祭文,就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东西,要彻底破除景尘那天煞命格,永无后顾之忧,还得找到那个所谓的破命人,青铮道人曾经对她讲过,命犯计都星的祸者,如果不找到破命人,到最后不只是为他逆天改命的人有生命危险,他本人也是必死无疑。
被余舒问到,景尘思索片刻,想来想去,还真的想起来一件:“师父还叮嘱,让我小心女人。”
“咳咳,”余舒被唾沫呛到,脸色古怪地看着景尘,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小心女人,这范围可大了,她就是个女人,那景尘也得小心着她不成?
余舒只将这句话当成玩笑听了,并没细究,看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只能暂时按下担忧。
不多时,林福让小蝶小晴送了饭菜进来,又在门外问候,拿了几封信呈到余舒手上。
余舒看到信封上“阿树亲启”四字,便猜到谁人来书,放下筷子,一面示意景尘继续吃,一面拆开信,一封一封的看了。
一共四封,算算日子,打从十五那天晚上夏明明和纪星璇来闹场子捣乱,这过去几日,夏明明差不多是一天写一封。
第一封没什么特别,无非是叙些想念,告诉余舒她被父亲禁足不得出门,解释了为何不找余舒,以及为她元宵节在酒楼闹事道歉,并未提到纪星璇只字片言。这是十六那天送来的。
第二封则简短得多,是约余舒这个月二十日上午在忘机楼见面。这是十七那天送来的。
第三封就有意思了,信中提到了纪家出事,以及道子归朝的消息,夏明明不知打哪儿听来余舒住在纪家,很担心她的处境。
看完前三封,余舒的心情不得不说是不错,至少她看出来,夏明明这丫头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至今还惦记着自己的好,一听闻纪家出事,便急忙写信询问她的安危。
将这三封信放到一旁,余舒又打开第四封,这一看,却让她顿时皱起了眉头:‘阿树,皇上要将我指给九皇子为妃,我不用回江南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完全看不出写信人当时的心情,可余舒盯着这两行字看了半晌,愣是从中嗅出一股酸楚的味道。
夏明明是个什么样的人,曾经同吃同住同患难的余舒一清二楚,一个任性却不失天真的小姑娘,聪明但没心眼,又倔强又重感情,这样一个女孩子嫁入皇室,等待着她的绝不会是幸福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