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还是早上一转眼太阳升的老高,余舒左等右等不见夏明明下楼,正打算上楼去瞧瞧就看见二楼楼梯转角处下来了人。
夏明明和夏江盈一前一后走下楼,两人眼睛俱是通红,眼角泛着湿气,显然方才哭过一场,余舒观察细微,感觉到这对姐妹之间气氛的变化,真要说的话,好像是没了之前的水火不容。
夏江盈接下来的举动便证明了余舒的感觉没错。
“星璇,”夏江盈领着夏明明走到纪星璇那桌,竟然指引着双方,向夏明明介绍:“敏敏,这位是义阳城纪世家的四小姐纪星璇,和我是一年同考大衍,同入太史书苑,为我知交好友。”
因为姐妹俩吵架被对方看见,夏明明蛮不好意思道:“纪小姐,之前失礼,让你见笑了。”
纪星璇是何种玲珑心窍,看她们姐妹和好,声音自发温和:“无需见外,我同盈姐不是外人。”
“对,不是外人,”夏江盈上前挽住纪星璇的手,指着夏明明道:“这是我家中的五妹妹,之前同你提起过,那会儿我们姐妹有些误会,让你跟着担心。”
纪星璇轻笑:“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就好,”又对夏明明道,“你姐姐常同我说家中有位姐妹同她性情模样都很相似,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一样的急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听这打趣,夏明明腼腆地低下头,过一会儿又抬起来,同夏江盈道:“对了姐,我介绍一个人与你认识,我这一路上京全靠她。”
夏明明扭头去找余舒,然而茶馆楼下就坐了三五个客人,东看西看,哪里有余舒的人影。
“诶,人呢?奇怪了,刚才还在这儿啊,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上哪儿去了。”夏明明纳闷。
纪星璇的目光落在之前余舒坐的位置,看那里空荡着只剩下一只茶杯,心中隐有几分奇怪,正想要询问,就听夏江盈道:“敏敏,我这就回去找书苑的老师为我卜一卜吉凶,你先到这条街上的丰源客栈住下,我忙完再去找你,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说说话。”
夏江盈取了随身的银囊拿给夏明明,捏捏她的手叮嘱:“别到处乱跑让我找不见你,啊?”
夏明明听话地点点头,多年间隙一旦潸除,就有了做人妹妹的样。
夏江盈同纪星璇离开后,余舒才从楼梯背角走出来,到门前拍拍东张西望找寻她的夏明明。
“阿树!你刚才跑哪儿去了?我都没向我四姐介绍你认识。”
“上茅房去了,”余舒望了望门口,拉着她重新在角落里坐下,“怎么样,你四姐怎么说?”
夏明明脸上露出一点笑,连日来初见晴朗:“我四姐说她这几日会小心防范,你见到同她一起来的那位小姐了吧?”
余舒当然知道纪星璇是谁,却在夏明明面前装成不认识的样子,摇摇头。
夏明明道:“那就是你们义阳城纪家的小姐纪星璇我四姐同她要好,打算同她说说,这两天晚上换到她房里去睡,夜里再加两个女护卫在外间守夜。”
余舒道:“她睡人家房里,那位纪小姐呢?”
“纪家老太爷在司天监任职京中修有宅邸到时候纪小姐回家去住就是了。”
余舒疑惑道:“哦?纪家在京中有宅子,你们夏江家就没有吗,为什么非要睡在书苑中,既知会出事,搬出来不是更安全?”
夏明明无奈道:“你有所不知,我们夏江家顶着南方易首的名头,在京中的别馆每日门前来客络绎不绝,当年外祖父告老回乡后,就把宅子空置了。大衍试将近我四姐忙着准备应考,恨不得睡在观星台,哪里肯搬出来。”
“应考?你四姐不是考过大衍试了吗?怎么还能再考一次吗?”余舒面露狐疑,只听说过名落孙山的人再考,怎么榜上有名的人还要再考。
“当然要考了,我四姐上一次只是考进了三科百元,一个三甲都未中,她可以要做大易师的人,”夏明明仰首挺胸道。
余舒知道自己又问了句废话,秉着不耻下问的精神接着疑问:“那照这么说,不管考没考过,只要想考就能一直考?”
夏明明失笑:“话是这么说,不过本事放在那里,通常晋到大易师已经难得,再往上就是易子了,几十年才出一个的人物有多少自不量力的人?”
余舒点点头,这下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大衍试不只是资格考还是晋级考。难怪大衍试不好考,竟然还有太史书苑的人参考,这么一来,众人开始就不在一条起跑线上,每科前三甲,大多该是被这太史书苑的人所占,想要一鸣惊人,难,太难。
她记得大衍试的名次,还是曹子辛告诉她,诸科之中,算科除外,单科能进前百则为易师,两科前三甲则为大易师,至于易子,则是三科头元,才能冠称。
“阿树,”夏明明犹犹豫豫地对余舒道:“四姐要我这几日住在附近的丰源客栈,等家里来人接我,我也想住的离她近些,怕有个万“咦?”余舒笑道:“怎么我瞧着你们姐妹两个是冰释前嫌了,之前不是还厌恶的牙痒痒吗?”
夏明明绞着耳后的头发,低头道:“其实我四姐人不坏,她就是同我一样心直口快,性子固执了些,我们方才在楼上谈了好多,是和好了没错,你别笑话我。”
“我笑话你什么,”余舒拍拍她手臂,“这样不是很好吗,既然她要你住在附近,你要不要先同我回去收拾下的行囊。”
余舒不知道这对姐妹在楼上谈了什么,但乐见事情顺利解决,早点把夏明明送回家。
夏明明看她毫不挽留,撅嘴道:“你就这么急着撵我走。”
余舒哄她:“哪是,你至少要拿两件换洗衣裳吧。”
“要不、要不然你陪我一起在客栈住两天?等我四姐这件事平安过去,我就和你回回兴街。”夏明明对余舒倒是不舍。
余舒想都不想便拒绝:“我还有事,再说你们姐妹叙旧,我在一旁不方便,哦,对了,你刚才在楼上没同你四姐提起我的事吧?”
夏明明摇头:“没来得及说,刚才想要介绍,又不见你的人。”
“那正好,”余舒慎重叮嘱她:“她若问起你,就说你只知道我叫‘阿树,,别的一概不要提,包括我教你六爻的事。”
夏明明那四姐夏江盈和纪星璇交好,果真听说了自己的事,多半会传到纪家耳中,稍加猜测就知道她是谁了。
夏明明刚要问她为何,转念又一想到家里头的景尘,只当余舒因为景尘那道人的身份,不想泄露太多,便郁闷道:“啊,那我不是什么都不能和家里人说,你救过我性命,又一路护送我,我还想着要报答你呢。”
余舒故作大度地摆摆手:
“不用你报答,记得到时候还钱给我就行。”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醉
夏明明跟着余舒到回兴街收拾衣物,余小修和景尘二人听说夏明明要走,反应不一。
“啊?你要搬出去?”余小修有些惊讶,前面没听她们提起,这下说走就要走,的确太过突然。
夏明明道:“是啊,你不是总看我不顺眼,这下不用每天见我,高兴了吧?”
余小修无语,就算他是看不顺眼夏明明,但一起过了这些日子,是条狗也要培养出点感情来,谈不上舍不得,但乍一听说她要走,总要有些失落。
夏明明以为自己说中余小修心思,白他一眼,就抓起他手边的金宝,拿手指逗着它的下巴,自怨自艾道:“金宝啊金宝,我就要走了,以后你再被关进笼子里,可没人偷放你出来了,你自求多福吧。”
“唧。”金宝舒服地仰起脖子,身后尾巴一扫一扫,对夏明明说些什么半点不感兴趣。
景尘用眼神询问余舒这是怎么一回事。
“哦,明明找到她四姐了,”余舒向两人解释:“前日她不是做了噩梦,梦到她姐会出事,住的近些好有个照应。”
那天晚上夏明明做噩梦被惊醒,景尘和余小修都在场,两人多少听到一些事情,余舒因而不能隐瞒,却也不会多提,就轻描淡写地讲了,是不想他们两个跟着一起担心,有她一个人操心就够了。
夏明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就那么两三身衣裳,全是余舒给买的,她拎着打好的包袱,环顾这间还不如她家中耳房大小的简陋卧房,竟生出几分不舍。
回想起这来京的一路上跟着余舒他们风风雨雨、同舟共济。分离在即,由不得眼角泛酸。
“走吧,我送你。再晚天都黑了,你四姐说不定已经在等你了。”
余舒推着她肩膀出屋,反手将门带上,不是看不出来夏明明的不舍。但早晚都要走,何必要留恋。
余小修和景尘跟着余舒一起把夏明明送到门外。小院门口,夏明明向他们告别:“小修、景大哥,我走啦,等我四姐平安后,我再回来看你们。”
景尘朝她挥挥手,余小修嘟囔道:“你还是别回来了,家里少个人要宽松许多。省盐又省米。”
闻言,夏明明气笑:“臭小子,我吃的还没金宝多呢。”
余小修不服气道:“金宝可不用单独睡一个屋,也不会一天到晚惹麻烦。”